夜深,風涼。


    林妙妙蓋上被子後,沒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這一晚,她夢到了許多事,有表哥的,有傅姐姐的。


    她夢見傅姐姐捂著孕肚來找她,問她,她應該怎麽辦?


    她讓傅姐姐在裴家住下了,如傅姐姐曾經無微不至地照顧她那般,去照顧傅姐姐。


    可是一轉眼,傅姐姐被宮人打殘了,大雨傾盆而下,衝刷著她腿上的雨水,她痛苦地哀嚎著,景熙站在她對麵,冰冷的神色中透著一絲暢快,仿佛十惡不赦之人終於得到了懲治一樣。


    後麵的夢境又雜又亂,醒來全都不記得了。


    姚氏還在為女兒的學途擔憂,大清早便親自出門尋女夫子與繡娘去了,叮囑丹橘上午一定要教林妙妙念書。


    林妙妙夜裏沒睡好,一直到日上三竿才醒,丹橘與秋月這才給她穿衣洗漱,又吩咐廚房做了一碗肉絲麵、一籠小包子和一盅龍骨湯,等林妙妙吃完早餐已經臨近中午。


    丹橘想著趕緊在夫人回來之前教小姐讀幾句,也算是交了差。


    哪知她剛把林妙妙帶進書房,小丫鬟通傳,表少爺來了。


    “小姐正準備念書呢……”丹橘在門口,訕訕地說,要是讓夫人曉得她一上午都沒教小姐讀一句,肯定要罰她的!


    裴琅溫和一笑:“我來教表妹吧,反正最近,我也不大去私塾了。”


    是被榮郡主纏的吧,丹橘幹笑了兩聲:“那就多謝表少爺了。”不管怎樣,表少爺的學識總比她強多了。


    昨天表哥剛來過,今天又來,林妙妙坐在書桌前,眨巴著眸子望向裴琅:“表哥最近不忙嗎?快要秋圍了。”


    裴琅笑道:“你還關心這個呢?果然大一歲,比之前懂事了。”


    秋圍這種事的確不像個七歲孩子能關心的話題,林妙妙訕訕地笑了笑:“我也是總聽娘說,她很記掛你和大哥的成績。”


    事實上,前世的這一年,表哥忙著照顧失去娘親的她,並未參加秋圍。這輩子,總該是有些不一樣的。


    裴琅教林妙妙念了會兒書,林妙妙心不在焉的,嘴裏跟著念,腦子裏卻一句都沒記住。裴琅放下書本:“是不是累了?出去走走吧。”


    林妙妙搖頭。


    裴琅一笑:“難道是我們妙妙長大了,有心事了?”


    林妙妙想了想,問道:“表哥,你真的會跟榮郡主成親嗎?”


    裴琅的神色頓了頓:“怎麽突然問這個?”


    “就是關心一下,昨天碰到榮郡主,我覺得她好像比以前漂亮了,你會娶她嗎?”林妙妙認真地看向裴琅問。


    裴琅遲疑了一瞬,這一瞬,讓林妙妙心裏滋生了一股淡淡的異樣,她忍不住問道:“會娶的是吧?”


    “小孩子,怎麽操心起大人的事了?”裴琅溫柔地摸了摸她腦袋,“表哥成親的話,你會不開心嗎?”


    林妙妙再次搖頭。


    裴琅的眸子裏掠過一絲失落,鬼使神差地問道:“四叔成親的話,你也不會不開心嗎?”


    “好端端的幹嘛要提四叔?”林妙妙埋頭看書,想到什麽,說道:“對了表哥,你有傅姐姐的消息嗎?我昨天好像看到采苓了。”


    裴琅放下書本,輕輕地撫了撫,垂眸道:“是嗎?沒聯係,不清楚。”


    ……


    午飯時間,姚氏並未回來,林妙妙跑到老太太那邊蹭了飯,再回風棠院時便見惠仁麵無表情地站在那裏。


    “林小姐,王妃有請。”


    ……


    “別自作多情地以為本王妃想你!”景王妃搖著美人團扇,恣意地看向林妙妙,“本王妃是想問問你打聽到你表哥的情況沒。”


    這人真奇怪,她又沒答應做她耳報神,她幹嘛一副她已經投誠她的樣子?當然這話,心裏想想就好,嘴上是萬萬不能說的。


    林妙妙就道:“沒異常。”


    “沒異常?”景王妃眯了眯眼,“本王妃的判斷什麽時候錯過?不會是你不肯說吧?”


    “我表哥是正人君子!”


    “嗤~”景王妃冷笑,“他是正人君子,本王妃就把顧青鸞三個字倒過來寫!惠仁。”


    惠仁欠了欠身:“王妃。”


    景王妃慵懶地搖了搖團扇道:“你去打聽一下,榮郡主今天約了裴琅沒,約在哪兒?別讓人知道是我打聽的。”


    “是。”惠仁恭恭敬敬地退下。


    林妙妙小眉頭一皺:“王妃,您打聽郡主和我表哥的行蹤做什麽?您該不會是想跟蹤他們吧?”


    景王妃不屑一笑,狠狠地搖了搖扇子道:“你當本王妃是什麽?深閨怨婦嗎?還跟蹤?這麽丟人現眼的事,本王妃會做?”


    ……


    一個時辰後,林妙妙與景王妃站在了中心大街上。


    林妙妙鄙夷地睨了某人一眼:“說好的不跟蹤呢?”


    景王妃打開折扇:“本王妃是在逛街!”


    “穿成這樣?”林妙妙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童子裝,又看了看景王妃那蹩腳的男裝。


    景王妃摸了摸臉上的兩撇胡子:“微服私行你懂不懂?本王妃不想引起百姓的騷動,這叫低調。”


    低調?林妙妙無語,瞧周圍那些人像怪物似的看她們,就知道她們有多“低調”了。


    真是的,好丟臉啊!


    “奇怪,說了是中心大街,怎麽沒看到人?”景王妃用扇子拍了拍林妙妙肩膀,“別看了,走了。”


    林妙妙放下選了半天的貝殼,氣悶地說道:“還說不是跟蹤?瞧著像玉觀音一樣的人,怎麽做起事來這麽……”


    “我看到人了,快跟上!”景王妃又敲了林妙妙一扇子。


    林妙妙小眉頭一皺,抓住了她的手,她本能地要甩開,林妙妙知道她不喜別人碰她,但自己也不喜歡被人敲腦袋呀!


    “我手裏空著就是會不舒服!不讓我牽著,我就不走了。”


    “威脅本王妃?”


    林妙妙挑眉看向她。


    景王妃望著幾乎消失在人群中的影子,蹙蹙眉,捏緊了林妙妙的小手。


    ……


    榮郡主將裴琅約在了中心大街,她與裴琅把臂同遊,生怕別人不知道裴琅是她男人似的,絲毫不顧忌路人投來的目光。


    “再過幾個月便要秋圍,我知道你有很多功課要做,不該把你叫出來,可是我太想見你了。”榮郡主撒嬌地說,“我已經聯係好周大人了,他做了多年主考官,對考題很有心得,有他教導你,你一定能金榜題名的。”


    裴琅沒說話,任憑榮郡主如何倒貼,他始終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但要說他是厭惡榮郡主,又不盡然,至少榮郡主本人,並未從他身上感受到那股感覺。


    榮郡主知道自己不該如此迷戀一個男人,但她就是控製不住,生平第一次,想要和一個人好好地在一起,不是為了成親而成親。


    她知道自己不夠漂亮,性子也橫,但她是顧家千金,她姑姑是景王妃,她表弟是景世子,她自己又是郡主,再好的男人,她都是配得上的。然而在裴琅麵前,她沒了那股自信,她總覺得他太優秀了,她隻要一不留神,他就會被人搶走。為了讓他多看自己兩眼,她已經連續一個月沒吃飽了。


    “裴琅……”她低低地喚他,甚至不敢用對其他男人的傲慢態度招呼他。


    裴琅輕聲問:“累不累?累了的話,找個地方歇會兒。”


    榮郡主感動地點點頭!


    二人來了一家新開的茶肆,這是顧家名下的產業,原先是間當鋪,後因經營不善虧了本,給改成了茶肆。


    茶肆的生意倒是好,每日客源不斷,想搶到位子著實不容易,榮郡主作為顧家人,自然另當別論。


    榮郡主坐在二樓廂房中靠窗的位子,難掩笑意地說道:“裴琅,你喜歡這間茶肆嗎?”


    裴琅淡淡點頭。


    榮郡主道:“我送給你好不好?不止茶肆,我名下還好多好多產業,等成親後,我全都送給你,你什麽時候來府裏提親呀?”


    裴琅拿起茶杯,輕輕地喝了一口,不經意地,看到了街道上一個熟悉的人影,那人影正翹首望著他。


    是傅望舒。


    他眸光動了動,對榮郡主道:“我去給郡主買點蟹黃酥。”


    榮郡主欣喜一笑:“嗯,你去吧,我要辣一點的。”


    林妙妙與景王妃追到茶肆時,已經沒了裴琅的影子。


    “人呢?”景王妃問捧著茶杯傻笑的榮郡主。


    榮郡主被突如其來的二人嚇了一跳,打量了半晌才認出是林妙妙與自家姑姑:“嚇死我了,你們幹什麽呀?穿成這樣?”


    “我表哥呢?沒和你在一起嗎?”林妙妙納悶地問。


    “你們怎麽知道他跟我在一起?”榮郡主反問。


    林妙妙與景王妃同時望向了別處,榮郡主杏眼一瞪:“你們跟蹤我?”


    不是我,是你的好姑姑!林妙妙覺得自己快被王妃給坑死了。


    景王妃莞爾一笑:“姑姑是恰巧路過。”低頭看向林妙妙,“說了別穿這麽奇怪,你就是不聽,這下好了?”


    林妙妙:“!”


    景王妃語重心長地說道:“薇兒,妙妙與我說,她表哥早有心上人了,你與他談婚論嫁,可得當心點。”


    林妙妙:我什麽時候這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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