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妃最不耐煩入宮,更遑論被珍妃膈應了一場,沒等皇後來,便帶著林妙妙離開了。


    珍妃叫上幾個妃嬪,告到了皇後那裏,此時的皇後剛更衣完,準備去禦花園赴宴,聽了女官的通傳,讓她們進來了。


    “本宮說了會去的,什麽事非得著急找到未央宮來?”皇後和顏悅色地問。


    珍妃是一行人中位份最高的,帶頭行了一禮,而後開始哭訴景王妃與林妙妙的惡行,各種添油加醋:“……您是不在場,沒看見九公主人都嚇傻了,那隻手血淋淋的……還有鴛鴦,她也受了好重的傷!臣妾不過是到景王妃那裏討個說法,沒講完,景王妃便潑了臣妾一杯熱茶!您瞧啊!”


    她渾身都濕透了。


    可景王妃明明隻潑了鞋子。


    眾位妃嬪低下頭,不敢言語。


    皇後溫和地笑了笑:“這其中,想必是有什麽誤會,青鸞雖然性子傲了些,但心眼兒不壞的。至於你說的九公主的傷,稍後本宮會親自去探望九公主的。那孩子初來乍到,不懂規矩,不必與她計較。”


    “娘娘!”珍妃急得跺腳,半是撒嬌半是抱怨地說道:“那孩子臣妾就不說了,左不過的確小,不懂事,臣妾不是那等不大度的人,連個孩子都不放過。但是景王妃……您知道她今天除了冒犯我,還冒犯了誰嗎?”


    皇後看向珍妃,珍妃把張貴嬪拉到身邊:“把景王妃和你說的話,給皇後娘娘說一遍!”


    張貴嬪顫聲道:“呃……這……我……這……”


    “說呀!”珍妃嗬斥。


    張貴嬪咬咬唇,把景王妃的話說了。


    珍妃哼道:“您聽聽,什麽叫‘驢腦袋’,什麽叫‘在這吃人的後宮活不到年底’?臣妾自入宮以來,承蒙皇後娘娘與諸位姐妹的照顧,過得比在娘家還好,從未有誰害過臣妾,‘吃人的後宮’一說究竟從何而來?誰吃人?臣妾嗎?諸位姐妹嗎?還是娘娘您呢?”


    大廳,忽的靜了。


    片刻後,皇後一笑:“珍妃與景王妃相處不多,可能不大了解她的性子,她呀,就是一張刀子嘴,她心裏其實不是這麽想的。你們是後宮的妃嬪,這後宮是本宮的,也是你們的,景王妃是客,就算真冒犯了你們,你們也該擔待擔待。正好,本宮新得了一套夜明珠,珍妃拿去給九公主玩賞吧。”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珍妃明白皇後是不打算問責景王妃了,再鬧下去,恐惹皇後厭煩,得不償失,便道了謝,回宮照顧九公主去了。


    景王妃與林妙妙上了回府的馬車。


    林妙妙有點小興奮,也有點小擔憂,興奮的是景王妃鬥珍妃的那一幕太霸氣了,看得她熱血沸騰,不愧是她怕了那麽多年的太後!擔憂的是珍妃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她輕輕地問道:“王妃,那個珍妃一看就是個顛倒黑白的,她會不會跑到皇後那邊告黑狀呀?”


    “切。”景王妃翻了個白眼。


    惠仁說道:“五年前,貴妃跑到皇後那邊,說王妃打了她的女官;三年前,賢妃也找到皇後,說王妃弄死了她的盆栽;去年,德妃說王妃把她撞下了水;今年……今年王妃還沒被告狀。”


    “都……都是真的嗎?”林妙妙問。


    惠仁道:“當然不是,但那些女人就喜歡告黑狀,王妃已經習慣了。”


    是這個緣故,才不愛入宮赴宴的嗎?林妙妙忽然有些同情景王妃,又看向惠仁道:“那每次都告贏了嗎?”


    惠仁一笑:“一次都沒有。”


    所以……皇後挺袒護景王妃的?想想也不奇怪,皇上疼景王,也疼小暴君,皇後當然要偏向景王妃了。不對呀,如果他們真的這麽好,小暴君為什麽謀朝篡位了?她十五便離開了京城,二十五才被小暴君接回,其間京城發生過什麽,裴琅從未與她說。


    但一定是很重大的變故,不然,為何連豔如朝陽的景王妃,都褪去了顏色?


    景王妃靠在軟枕上,閉目養神。


    林妙妙的目光落在她塗了口脂的紅唇上,那紅唇突然一動:“看什麽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掉!”


    林妙妙撇了撇嘴兒,不看就不看!


    忍不住瞄了一眼,好想也要個那種顏色的口脂,真漂亮啊……


    沾了景王妃的光,林妙妙第一次從正門進王府,恍惚間覺得,天空的顏色都一樣了,不過,也的確不一樣了,天黑了。


    景王妃問林妙妙還吃不吃得進晚飯,剛才就見林妙妙和小寶幹掉了一大盤糕點,要不歇會兒,等下吃宵夜。


    林妙妙舔了舔唇瓣:“我其實有些飽了,晚膳就算了,來隻螃蟹吧,再來一盤蝦,要大個的那種,麻辣牛肉,放豆芽菜與千張皮的,雞蛋羹一碗就夠了,包子也不要多,一籠便好……有雞脆骨嗎?”


    景王妃:“……”


    林妙妙在屋子裏啃螃蟹,那吭哧吭哧的聲音,吵得景王妃字都練不下去了,把筆一放,說道:“世子呢?”


    “好像剛下竇太傅的課。”惠仁答道。


    “把他叫來!”


    “是。”


    景熙到正院時,林妙妙的螃蟹已經啃完了,換啃雞脆骨了,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景王妃按住額頭,有些抓狂。


    這樣的母妃,景熙已經許多年沒見到過了,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進門,跪坐在團墊上,欠了欠身:“母妃。”


    嘎嘣嘎嘣。


    景王妃抓狂,這雞脆骨還啃不完了是不是?


    景熙深邃的眸子裏掠過一絲戲謔:“母妃今天貌似過得不錯。”


    “不錯?”景王妃冷笑,剛要開口把林妙妙訓斥一頓,嘎嘣嘎嘣的聲音又來了,她按住額頭,“惠仁。”


    “是。”惠仁把林妙妙第一天的“豐功偉績”從頭到尾,一字不落地說了一遍,說完,她自己的臉都有些繃不住了,林小姐是多能惹禍啊,從王府到皇宮,捅的那叫一個天翻地覆。


    愛妃變得能折騰了呢,果然沒白重生一回,雖然心智還是那個樣,但運氣上來了。嘎嘣嘎嘣的聲音傳到他耳朵裏,他都有些餓了,定了定神,對景王妃道:“我在幽州發現了一個前朝皇妃的古墓,裏邊的古董想來不比母妃藏寶閣的少,送給母妃,再建一個藏寶閣吧。”


    皇妃的墓穴,得多少寶貝?別說一個藏寶閣,十個都裝不下。景王妃拿起了蒲扇,遮住砰砰砰砰跳動的心口,倨傲地說道:“全給我?”


    “嗯。”景熙點頭。


    那她賺翻了呀!雖然與兒子談論“賺”有些古怪,不過如今的兒子,早不是當初那個追著往她懷裏撲的兒子了,他變得神秘而強大,冷漠而疏離,還掌控著不為人知的力量……從何時起變的,她說不上來,要不是發生那件事,她恐怕也不知道這個兒子已經冷血到殺人不眨眼了。


    景王妃晃了晃蒲扇,哼道:“你當我是打劫的嗎?照價賠給我就差不多了,多餘的我不要。”


    景熙想了想,道:“母妃還是收下吧,反正以後,她會把差價補上來的。”


    話音一落,林妙妙屋子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緊接著,是玉盤的尖叫:“天啦,這是王妃從異國商人手裏買回來的古董琺琅!花了一萬兩金呢!”


    ……


    林妙妙又打碎了一對琺琅花瓶,雞脆骨也不敢吃了,當然,主要是也吃飽了,坐在房裏,像個等待挨訓的小媳婦兒。


    惠仁過來,吩咐玉盤、玉枝把東西清理幹淨,然後就走了。


    沒罵她?!


    也沒把她帶去給王妃罵?!


    是王妃的意思吧,看她年紀小,又是客人,所以不與她計較。


    王妃在林妙妙心中的形象,瞬間高大了起來,加上宮裏發生的一切,林妙妙簡直要把王妃列入自己學習的榜樣了!


    林妙妙決定好生感謝王妃一番,可怎麽謝呢?王妃不缺錢,權她給不了,還是弄點能表達自己心意的東西吧。


    林妙妙找玉盤、玉枝要了些彩紙,挑了一根上等的粉色小蠟燭,做成一盞粉白的蓮花燈,她手小,力氣也小,做起來不容易,足足一個時辰才完工。


    看著精致的蓮花燈,林妙妙露出了滿意的微笑,隨後擰著它來到景王妃的臥房,見門開著,便走了進去。


    繞過珠簾,迎麵一扇美人屏風,畫的是景王妃自己,一幅是她看書,一幅是她撫琴,另外四幅分別是跳舞、賞花、撐傘、回眸一笑。


    林妙妙看呆了。


    “把帕子拿進來。”屏風後的景王妃道。


    林妹妹以為景王妃是對自己說,拿起桌上的白帕子走了進去。


    此時的景王妃正泡在浴桶裏看書,看的是被林妙妙翻出來的《論春情記事》,一邊看,一邊發出嘖嘖的挑剔聲:“還沒我身材好嘛……”


    “王妃,給。”林妙妙把帕子遞了過去,同時,識趣地垂眸,不去偷看王妃的玉/體,雖然她挺想看看的。


    景王妃聽到陌生的聲音,臉色就是一變,再看那肉乎乎的小手,意識到了什麽,猛地扭過頭,驚得手都抖了。


    啪!


    書砸在了光潔如新的地板上。


    林妙妙忙躬身去撿。


    景王妃花容失色:“不許撿!”


    可惜晚了,林妹妹已經撿起來了,眼看著就要看到上頭的字畫,景王妃騰的一下從水裏站了起來,徒手去奪《春宮圖》,卻嘭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完了完了,脖子斷了,這丫頭,果真是來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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