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林妙妙比平時多吃了大半碗飯,她高興時要吃點東西慶祝,不高興時要吃點東西緩解,現在是後者。


    從得知娘親打算把傅姐姐婚配給四叔後,她就有點兒情緒低落了,按理說,四叔孤單這麽多年,若得個貼心人照顧他,是件喜事,她該為四叔高興才對,可一想到昨晚的夢境,想到被四叔冷落之後的心情,她又覺得……四叔是不是不成親更好啊!


    可她不能這麽自私。


    四叔上輩子就打了光棍兒,這輩子,還是找個姑娘成家吧。


    傅姐姐也挺好的,起碼夠疼她,不用擔心成親後不好相處。


    而且,傅姐姐前世不是愛上一個有婦之夫了嗎?嫁給四叔,或許就能避免重蹈覆轍了。


    綜合看來,這是一個皆大歡喜的局麵。


    可她為什麽就是歡喜不起來呢?


    歡喜不起來的不止她一個。


    說親一事,很快傳到了梅蘭居,恐被老太太發現,姚氏讓下人嚴守口風,若是有人問起,隻說是親戚間的正常走動。


    傅望舒坐在銅鏡前,捏著手上那個未繡完的並蒂蓮荷包,良久無言。


    采苓一瞧小姐的樣子便知小姐壓根兒不想嫁給四爺,翻了個白眼道:“我當林家怎麽那麽好心收留小姐呢!敢情啊,是想討個便宜媳婦兒!那林四爺不過是個庶子,怎配得上小姐?要真為您好呀,就該撮合您和大少爺!大少爺那麽喜歡您,我就不信三太太看不出來……”


    傅望舒沉下了臉:“你給我住嘴!丹橘和秋月的事還沒讓你長記性嗎?再背後議論主子是非,我都保不住你!”


    采苓噤了聲。


    傅望舒摸了摸並蒂蓮荷包,將它放回抽屜,叫上桃紅去了西府與東府之間的涼亭。


    采苓拉開抽屜,將並蒂蓮荷包偷偷拽在了手裏。


    姚氏還不知自己是沙和尚挑擔子一頭熱,開開心心地翻開黃曆,給二人挑選黃道吉日。


    林妙妙一整晚都氣呼呼的,平時洗完澡都會練練字,眼下也不練了,蹬掉鞋子上了床。


    徐媽媽擔心她是不是被什麽事兒給氣到了,姚氏一笑,小聲道:“她呀,是氣我給她四叔找媳婦兒。”


    “啊?這……”徐媽媽不解。


    姚氏輕拍著女兒的背,用隻有自己與徐媽媽能聽到的音量道:“她怕老四成親了,就不對她這麽好了……她想所有人都圍著她一個人轉。”


    這麽說,徐媽媽就明白了:“被慣大的孩子都這樣。”


    “我和三郎都不敢在她麵前太親近,怕她吃醋。”姚氏忍住笑意,給女兒掖好被子,“睡著了,咱們出去吧。”


    二人一走,林妙妙就睜開了眼睛,小臉臭臭的。


    什麽叫怕她吃醋,都不敢在她麵前太親近?一見麵就膩在一起,拿她當空氣!這還不夠親近的話,怎樣才算?


    還有,什麽叫她想所有人都圍著她一個人轉?


    她有這麽幼稚嗎?


    想當年裴琅納妾,還是她給做的主呢!


    她心裏也沒不舒坦啊。


    她不想四叔成親,隻是因為、隻是因為……


    鬼知道因為什麽!


    那邊,傅望舒從東府回來了,進屋給姚氏請安:“三嬸,四叔說謝謝您送的特產,他正好得了些核桃酥,不成敬意,請您笑納。”


    林妙妙眨了眨眼,四叔已經和傅姐姐見過麵了?這麽快!


    姚氏屏退了下人,問傅望舒道:“望舒啊,和三嬸說實話,對老四印象如何?”


    “三嬸……”傅望舒的聲音有些遲疑。


    姚氏溫柔地說道:“別見外,三嬸心裏呀,你和妙姐兒是一樣的,三嬸替女兒挑夫君,當然希望挑個彼此都合得來的,並非一定要把你嫁給老四,你滿意還不夠,得老四那邊也看中,這親事方成。別怕,心裏怎麽想的,但與我說。”


    這番話讓傅望舒舒坦了不少,傅望舒抿了抿唇,道:“四叔人挺好的,很風趣。”


    風趣?林妙妙困惑地撓了撓小眉頭,四叔成天繃著一雙臉,傅姐姐居然感受到了風趣?還是說,在傅姐姐麵前,四叔才會變得風趣?


    這個猜測,讓林妙妙的小臉更臭了!


    “還有呢?”姚氏追問。


    傅望舒的喉頭滑動了一下,道:“四叔……學識淵博,見多識廣。”


    學識、見識,這是林妙妙永遠拿不出手的東西,看來四叔跟傅姐姐果真很配,才子佳人,天造地設。


    姚氏定定看著傅望舒:“就沒什麽缺點?”


    “暫時……沒發現。”傅望舒輕聲說。


    姚氏笑意更深了,這親事,估摸著有望!想到什麽,姚氏又道:“對了,有件事我要與你說一下。”


    “什麽?”傅望舒下意識地問。


    姚氏道:“你看到老四戴麵具了吧?”


    “嗯。”傅望舒點頭。


    “你問了他沒?”


    傅望舒搖頭。


    姚氏道:“他的臉是破了相的,這一點,我必須要向你坦白。”


    林妙妙恍然大悟,原來四叔一直戴麵具是這個原因。


    “你回去考慮一下,如果不介意呢,我就去問老四的意見,咱們盡快這樁親事定下來;介意也沒關係,三嬸再幫你相看更好的。”


    林長安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會有被逼相親的一天,這事兒是那景熙混小子惹出來的,但一聽說相親,那混小子就跑了……


    可憐怡紅院那麽多姑娘還等著他去疼呢,三嫂幹什麽非得給他塞個傅望舒啊?


    傅望舒和裴琅一樣,都是上了景熙黑名冊的人,娶她,自己還有好果子吃嗎?


    從涼亭回來,林長安整個人都不好了,推開門見景熙跪坐在團墊上,優哉遊哉喝著茶,頓時一股血氣上湧:“喲,世子爺,您老現在舍得現身了?”


    景熙淡淡地喝了一口茶:“傅小姐美嗎,林公子?”


    林長安玩味兒一笑,把□□疊著擱在茶幾上:“美,真美!比我那小侄女兒美多了!改明兒我就幫你把她娶回來,我小侄女兒做大,她做小,怎麽樣,夠兄弟吧?”


    景熙牽了牽唇角:“敢不敢和我賭?你把傅望舒娶不回來。”


    林長安不屑嗤道:“別激我,四爺我是在怡紅院泡大的,什麽姑娘沒見過?會搞不定一個傅望舒?說吧,賭多少?”


    “一萬兩。”


    “成交!”


    林長安洗漱完出來,見景熙仍坐在房中,沒有離開的意思,林長安看了看牆壁上的沙漏,不解地問道:“還不走呢,世子爺,想讓奴家給您侍寢呐?”


    景熙沒理他,神色淡淡地喝茶茶。


    林長安湊過來,古怪地瞪著他:“真想讓我侍寢呐?”


    景熙一巴掌拍在他腦門兒上,將他扒到一旁。


    林長安揉著被拍疼的額頭,好笑地說道:“你不會是等我那小侄女兒給你寫信吧?得了吧你,你都跟她的傅姐姐相親了,還指望她理你呢!你真以為自己……”


    話未說完,小寶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進來,脖子上掛著一個小錦囊。


    “唉。”林長安生無可戀了。


    景熙取出錦囊裏的信,看著那雞飛狗跳的字,冰冷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柔和。


    “四叔,你要和傅姐姐成親了嗎?”


    景熙的唇角勾了一下,提筆寫道:“不會。”


    寫完,覺著古怪,把紙條死了,再寫道:“也許會吧,看家裏怎麽安排。”


    還是覺得古怪,又給揉了。


    “她有喜歡的人了。”


    更怪了。


    自己怎麽可能對傅望舒那麽了解?


    如何解釋?


    景熙又寫道:“不喜歡她。”


    又揉了。


    林長安就看著景熙一會兒寫,一會兒揉,焦躁得像個沒開過葷的毛小子,笑得肚子都疼了!


    景熙揉廢了十幾張紙條,最終還是選了第一次寫下的答案。


    林妙妙看著紙條上清雋的字跡,心頭微微地有些發熱。


    不會。


    他說。


    林妙妙捂住嘴,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來,可是很奇怪呀,四叔不娶傅姐姐,她樂嗬個什麽勁?


    小寶拍了拍自己幹癟的小肚皮。


    林妙妙會意,喂了它一塊栗子糕,隨後,展開紙條,寫道:“為什麽?”


    景熙看著那三個毛躁的字,不難想象某人是笑著寫下這句話的,看來,愛妃很激動。


    她也不樂意自己成親是不是?


    心底,湧上一股異樣的溫柔,從眸子裏透出來,整個人都蒙上了一層暖意。


    一旁的林長安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萬年冰塊臉也有這麽溫軟的時候啊?簡直像變了個人。


    景熙完全沒注意到林長安的打量,提筆,認真地寫道:“四叔有喜歡的人了。”


    四叔在等她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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