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戎那句話讓本來還在自欺欺人的小九瞬間感覺到成仙念頭的破滅。他蔚藍眸子深處似乎已經看到自己妖化後的模樣,一隻妖狐是無法渡劫,無法陪著容碩的……


    瞬間,他隻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黑暗了,看不見一絲光亮,隻透著濃濃的絕望,壓的他不能喘息。


    若是說小九最大的執念,那便就是成仙陪著容碩。而如今千戎相當於間接毀了他的執念,毀了他的所有。


    他好不容易在三百年前從一無所有變得有人疼,而如今一切都要失去,這是小九最不能承受也是最無法承受的。


    那一瞬間他隻有一個念頭,殺了她,殺了這個毀了他執念的人!


    此念頭一起便像是那燎原之火一般在心底瘋狂燃燒起來,一發不可收拾。鼻尖的血腥味越發的濃鬱,讓小九忽然有種自己本來就該飲血的幻覺,似乎隻要喝到溫熱新鮮的血液,自己體內的躁動就會停止下來,全身就會舒爽一般。


    不,不對。容碩一定不會讓他這麽做的,如果飲人血那便是邪修,是無法順利渡過雷劫的!


    容碩……


    小九在嘴裏將這個名字細細呢喃了一遍,越想心就越疼,體內的躁動就更加明顯。他如今這幅樣子,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看見!


    她記憶中的小九要永遠是那般乖巧可愛的憨厚模樣,絕對不是妖狐的形態!


    殺了她,殺了她今天這事便沒人知道了。


    小九眸子越發幽深暗沉。眼底濃鬱的絕望和掩飾一切的瘋狂,讓他忍不住對著麵前的人揮爪撲了過去。


    千戎並沒有想到他會突然攻擊,堪堪躲過他鋒利的指甲,看著一躍撲咬未成蹲在桌上俯低身子準備下輪襲擊的人,怒道:“你這幅妖不妖,仙不仙的模樣,隻有我不嫌棄,為何你還要執迷不悟!”


    聽她這麽說小九更怒,一個跳躍而下,鋒利的爪子對著她的臉抓去,身後變長的尾巴同時掃了過來。


    千戎本不欲與他動手,她覺得以他這幅一無所有的模樣便和三百年前一樣了,隻有自己還不嫌棄他,他也應該和從前一樣跟她相依為命才對。


    而看他現在這幅模樣,分明是不情願妖化,不願意離開那人。如此一想,她眼神便變得殘忍嗜血起來,看著小九冷笑道:“看來,隻有讓你徹底死心才好!”


    說著她露出玩味的笑意,從懷裏掏出匕首,在自己手腕處劃開一道細小的傷口,瞬間獻紅的血液便從那傷口處往外滲了出來。


    她道:“你現在是不是很想飲血,來呀,隻要喝了我的血,你便能徹底變成妖了。”


    小九心底雖覺得自己不會對那血有感覺,然而他的身體卻本能的往上撲,幽藍的眸子直盯著她手腕上不斷滲出來往下滴的血……


    千戎對於他這幅樣子卻是相當滿意,然而嘴角還未露出得逞的笑意,卻發現他朝著她撲過來的下一瞬卻揮起了爪子。


    這一爪子來的太突然太過於出乎意料,以至於千戎這條手臂上平白多了五道抓痕,道道見血。


    她本就不是什麽脾氣好的人,之前對小九這般容忍已經實屬不易,然而此刻見他還是這般不肯順從於她,心底頓時暴怒起來,三百年的執念讓她想要讓這人跟她一樣入魔,永遠留在他身邊。


    既然溫和的法子不頂用,那就別怪她用強硬的手段。這爪子太鋒利,日·後難免會傷到她,不如折了吧,反正她也不會嫌棄他。


    她生生世世都有前世的記憶,早就在兒時尋了個厲害的師傅修行,如今也是半妖體質,雖不能長出尖銳的牙齒去嘶咬獵物,但是她卻有鋒利的匕首,能斬斷他不聽話的爪子!


    千戎不再是一味的閃躲,而是提起手中還沾著自己獻血的匕首朝小九衝了過去,下手竟是狠戾辛辣,不留一絲情分。


    小九到底是修行高些,要說完全躲開她的匕首也不是不可能。然而此時他心底卻沒有任何求活的*,更是不知閃躲,迎著她的匕首依舊往前撲咬。


    他就是死也不要容碩看見他這幅鬼樣子!


    越想到那個看著他便會眉眼含笑,指尖點著他眉心喊他傻小九的人,他便越覺得心痛,和心底要窒息的痛比起來,身上的疼痛他完全感覺不到。昨日她表明情意的話語在耳邊響起,她說,喜歡他……


    為何,為何他才剛得到她的喜歡這人便要毀了他的所有!


    小九眸色越發幽深,本來蔚藍清澈的眸子,此時仿佛一個幽藍漩渦一般,勢要將麵前之人絞殺在裏麵。


    手臂擋著她的匕首,無視鋒利的刀刃在身上的劃痕,身後猛的一甩尾巴抽到她的腰上,趁她吃痛之時爪子抓住她的手腕將那匕首打落,又對著她心口猛的一揮爪。


    到底是人的身體,頓時那千戎的胸口處的衣服便被血淋濕,她也因為腰和胸口雙重的重創而漸漸體力不支。


    她事先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會毫不閃躲的迎上她的匕首,要跟她以命換命!


    小九欺身一步上前,早已滿是獻血的手掐上她的脖子,狠狠的用力。


    隨著掌下之人越來越小的掙紮幅度以及越來越微弱的呼吸,小九就越覺得心底那股想要飲血的念頭越發強烈,眼底幽藍深暗的看不見一絲光亮,周身圍繞的瑩白氣息越來越弱……


    就在他忍不住張開嘴低頭對著千戎脖子咬下去的那一刻,忽的聽到一聲清脆的叮當聲……


    這聲音就如同那佛音一般,瞬間將小九心底飲血的念頭嚇了回去,讓他慢慢的冷靜下來,周身氣息開始平穩,體內的內丹竟慢慢平靜下來。


    這是他脖子上的鈴鐺聲,是他獨自下界時容碩親手係在他脖子上的,從未取下來過……


    容碩,是容碩來找他了!


    這個念頭讓小九瞬間白了臉色,嚇得手一下子鬆開隻剩下一口氣的千戎,轉身就要逃。


    習慣了狐狸形態奔跑的小九,一個轉身便變成一隻滿身是血的狐狸,朝著窗口處跑。


    本來因為修行不穩不能隨意化形的小九,此時卻因為即將妖化而突破這一阻礙,這對他來說真是極大的諷刺!


    然而他本來極快的速度,卻沒抵過那人。她在他奪窗而逃的前一瞬趕到房內,看著那隻滿身是血要逃走的狐狸,容碩心下一痛,來不及動作便喊道:“小九!”


    他身子僵了一瞬,然而隻是一瞬他便又要離開。


    “你是不要我了嗎……”容碩一眼也未看地上的千戎,滿是心疼的眸子看著麵前不遠處的狐狸,語氣低沉哀傷的問這個出了事就要放棄她逃跑的人。


    隻這七個字,便讓小九定在原地,無法再往前邁出一步。


    他不是不要她了,是不能……


    他那麽喜歡她,做夢都想和她在一起,怎麽能不要她了……


    小九覺得心像是本人狠狠捏住一般,疼的他忍不住蜷縮著身子蹲在地上化回人形,他抱著自己的膝蓋蹲著,卻始終背著她不敢看她,也不敢讓她看自己。


    容碩看他停了便走到他麵前,慢慢蹲下來,看著臉埋在胳膊裏的小九,伸手摸了摸他頭頂的毛耳朵,鬆了好一口氣,低聲道:“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昨天不才說好要永遠陪著我的嗎,怎麽今個就又反悔了……”


    她的語氣很輕,手上摸著他腦袋的力道更是溫柔,一下一下的安撫著他,讓他心底的絕望感慢慢褪去。


    他抬起頭,眼底的幽藍像是被淚水衝掉一般慢慢消失,又變回本來的那般清澈蔚藍,隻是那兩顆鋒利的牙齒依舊在那,手上的指甲還是那麽長,上麵還沾滿了血……


    “我變、變成這樣,不能永遠陪著你了……”他一臉絕望的看著她,身子竟一直在抖。


    容碩心裏疼痛的窒息感從進門便沒消失過,現在更是心疼的很。她伸手將他輕輕攬到懷裏,下巴蹭著他的毛耳朵道:“隻要你願意,就能陪著我。”


    “不怕,小九不怕,有我呢。”她一邊用法力將他身上的傷口止住血,一邊輕撫著他的背無聲安撫他。


    小九像是受了極大委屈的孩子,在她懷裏哭的泣不成聲,手緊緊的攥著她的衣服,身子怕冷似得直往她懷裏鑽。


    最後他哭的累了,慢慢的止住眼淚,無聲的趴在她懷裏。


    容碩將他打橫抱起,抬頭對上站在門口慢她一步過來的容玄。容玄隻掃了一眼屋內的場景,便將情況猜出個七八分,還沒等她張口問小九怎麽樣了,容碩便先道:“將童月和玄墨先關押進你的結界內,至於地上這個……”


    她聲音平靜,道:“扔進蛇窟吧。”


    站在門旁背對著春日溫暖陽光的容玄莫名打了個冷顫,應了聲好。


    扔進蛇窟,被眾蛇分食撕咬直至連骨頭都不剩,靈魂沒有輪回,隻能留在蛇窟內受盡折磨,永世不得離開。


    看容碩的神色,恐怕還覺得這個處罰還是太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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