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晚星孤寂地無垠天際中一閃一閃,從地麵上升騰起的陣陣青煙像是給它們蒙上了一層磨砂,使整個暗夜氤氳出薄涼之意。


    a市的兵器工廠,地麵上擺了一個直徑三米的複合金屬熔煉爐,幽藍色的火焰灼燒著爐外壁,爐子中翻湧著黏稠而厚重的金屬熔漿。


    “少主,您確定要這麽做?”


    一個雇傭兵躬身詢問,臉上盡是不可置信的驚恐。


    飄散的碎發在月光下泛著光芒,白逸銘用手指摩挲著自己殷紅的唇瓣,靜默了幾秒鍾,旋即唇邊漾出一個淺笑,語調婉轉動聽:“怎麽?我隻是想要製作一把心儀的武器,你們放輕鬆,被緊張嘛。”


    “......屬下不敢。”雇傭兵悶聲說完,迅速轉過身,臉上極為隱晦的義憤填膺,他衝著身後的人揮了下手,冷聲下令:“把人放進去!”


    隻見幾個雇傭兵將一個被五花大綁的青年拖了出來,一路帶到了溫度極高的大熔爐前。


    藍色眼珠的青年被撲麵而來的熱度驚醒,胡亂掙紮著衝著白逸銘所在的方向跪倒在地,放聲求饒著:“少主!放了我吧!少主,看在我服侍您那麽久的份上!我不想被鑄劍!求您了!”


    白逸銘背著手踱步到青年麵前,皎然若仙的皮囊下卻是個冷血無情的人:“別吵,煩死了。”


    隨即他抬起頭,看著那幾個雇傭兵:“人洗幹淨了嗎?”


    雇傭兵:“......幹淨了,少主。”


    白逸銘露出個充滿期許的微笑,拍了拍手:“那動作快點,把他衣服扒了,放進去。”


    藍眼珠被雇傭兵脫光了衣服,粗暴地推進了滾沸的金屬熔漿中,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倏地消失不見,皮肉被燒焦的味道四散開來,一節節骨頭發出被碾壓一樣的“哢哢”聲。


    白逸銘水墨般的眸子中醞釀著欣喜,他走近了幾步,看到屬於s冰係異能者的能量源隨著肉身的消逝而露出原本的寒芒,不出十秒,一整個熔爐中的金屬岩漿卻已被冰晶凍結。


    顯然,用冰係異能者鑄劍失敗了。


    並沒有被初次嚐試的失敗打擊到,白逸銘若有所思地勾起唇角,自言自語道:“看來,還是需要火係異能啊。”


    .


    a市大範圍停水已經持續了整整五天,而原本井井有條的市民購水活動幾乎在一夜之間惡化為暴力衝突事件,不知是哪家早間新聞披露了a市淨水係統的癱瘓,更為陷入混亂的a市雪上加霜。


    景崢的研究室將提取出的病毒作全麵的對比分析,發現這是一種人工升級後的喪失病毒。


    手機震動起來,景崢掃了一眼電話號碼,不動聲色地接了起來。


    來電的人正是白逸銘。


    他簡明扼要地陳述了自己是如何惡意地毀壞了p市的淨水係統,又明目張膽地提出了互惠的條件:“你把褚家那顆小火種給我,我可以保證p市在三日內恢複正常。”


    景崢笑了笑,沒想到那倒黴孩子還挺招人,“白少主是看上他了?”


    白逸銘嗬嗬笑了下:“這就不勞你費心了。怎麽樣,成交?”


    “算了吧。”


    白逸銘沉默了半晌,“那麽,p市即將麵臨的恐怕就不止是缺水這種小問題了。”


    “靜候。”


    景崢放下電話,微微蹙起眉,心裏生出些奇怪的情緒。


    有一種情緒他很清楚,是後悔。其實把那倒黴孩子交出去,可以省很多麻煩啊,可自己怎麽就鬼迷心竅地說了句“算了吧”?


    “景醫生!”脆生生的聲音打斷了景崢的思路,隻見褚辭手端著一碟子親手製作的十全大補牌小布丁,興衝衝地跑了進來。


    “你快嚐嚐好吃不,快嚐快嚐!”少年一邊催促一邊將男人拉起來推到休息室,把那造型詭異的布丁放在餐桌上,直勾勾地盯著景崢看。


    亮晶晶的小眼神像是在渴望一個表揚。


    男人看著布丁上灑滿了紅棗丁、核桃仁、葡萄幹等等花花綠綠的東西,露出個愜意的微笑,心念一動,竟用手指刮了刮少年沾著奶油的鼻尖。


    倒黴孩子還是有點用處的,送出去的話......他還真的有點舍不得。


    【銘記值:3分。】


    褚辭一愣,迅速紅著臉又催了一遍:“吃啊!”


    景崢垂下頭,心裏喜滋滋的,表麵上卻是嚴肅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議:“下次多放點核桃仁。”


    褚辭:“啊?你原來愛吃核桃啊!”


    景崢舔了舔嘴角:“唔,不是,讓你吃的。”


    褚辭:“......”


    .


    景崢拒絕了白逸銘的條件,隻好一邊做著新型病毒的抗原研究,一邊加強全市的防控,畢竟按照白逸銘神出鬼沒的性子,下一顆炸彈隨時都可能丟過來。


    褚辭喂飽自家男人的胃,憂愁地看著景崢又變成了一個陀螺般忙碌起來。


    也怪自己學生時代沒有好好學習生物,連超級顯微鏡都不會用,隻能老老實實地端茶送水,全職做起了景大少的專屬小斯。


    褚辭瞄了瞄窗外的炎炎烈日,心裏嘀咕著:都入秋了為什麽天氣還這麽熱?!太陽小哥也迷糊了嗎?


    放在白大褂裏手機震動起來,褚辭走到一個角落,小聲接起了電話。


    聽筒裏傳來向秋冷冷淡淡的聲音:“褚辭,景灝發燒了......總之不太好,大少爺忙,你回家來守著吧。”


    那家夥人高馬大沒心沒肺,竟然還會生病?


    褚辭納悶:“你守著不就成了嗎,我現在回不去。”


    身處景家的向秋冷笑著抬起頭,看著雙目緊閉的景灝在床上難受地扭來扭去,口氣涼涼地說:“你愛來不來,我可不管。”


    “嘿!你個——”


    沒等褚辭氣急敗壞地罵完,向秋已經撩了電話。


    向秋也沒再看景灝一眼,悠然地轉身向外走,同時又接起一個電話,“嗯,老板。”


    渾厚的男中音從聽筒中傳來:“從景家出來沒有?景灝那個瘋媽應該就是這兩天回去,道上有人通風報信來著,咱們寧可少做一樁生意,也要離那種事兒逼遠些,知道了?”


    “知道了。”


    向秋離開景家的時候,正好看到一輛張揚的豪車箭一般射進了停車庫。


    與此同時,在研究所的褚辭咬了咬唇,還是匆匆趕回了景家。


    一進門,就看到一個身著貴婦小禮服的中年女人坐在沙發上,麵帶慍色。


    夏蓉?景灝他親媽?


    根據係統給出的信息,自從景家老爺子死翹翹後,夏蓉就被景崢秘密送出了國,並被警告不許再踏進景家一步。然而這事景灝並不知道,一直傻乎乎地以為自己的老媽去國外度假,後來世界進入末日,由此在國外長住。


    這女人是怎麽跑回來的?門外的守衛兵是怎麽回事?


    “你就是和我家小灝胡搞的那個mb?”


    夏蓉揚了揚下巴,像是審賊般問道。


    褚辭看到景灝的親媽來了,對景灝的擔心便收了回去,而他本人又極其反感和這種滿臉寫著“老娘就是來找事兒”的中年婦女浪費時間,便得體地笑道:“並不是,夏夫人。大少那邊還有工作,我就先走了。回見。”


    聽到大少兩個字,夏蓉像是吃了炸藥般蹦了起來,尖細的高跟鞋狠狠地跺在地板上:“夏夫人?難道不應該叫我景夫人嗎?怎麽?這也是你們大少吩咐的吧?他人呢?”


    夏蓉個子不高,步子卻邁得很大,沒幾步就竄到了褚辭的麵前,惡狠狠地諷刺道:“我看你也是景崢派來看著小灝的吧,兄弟倆的床都想上,你倒是有本事啊!小灝一個人病成那副樣子,都是你們這群王八蛋害得!”


    吐沫星子灑水般飛濺出來,褚辭嫌惡地皺起眉,伸出手在臉上摸了一把。


    這個顯然沒有把她放在眼裏的動作激怒了鬥雞般振奮的夏蓉,女人哼笑一聲,伸出手“啪”一巴掌打在了褚辭的臉上。


    “媽?”


    從樓梯間傳來景灝沙啞的嗓音,隻見男人披著一件外套,手撐在樓梯扶手上走了下來。


    幾個傭人想要上去攙扶,都被景灝凶巴巴的眼神嚇得僵在了原地。


    夏蓉迅速收起自己猙獰的嘴臉,顛顛地跑到景灝麵前,雞爪子一樣慘白的手開始到處摸來摸去:“兒子啊,你可是受苦了,這麽久沒見到媽媽,想媽媽了嗎?”


    景灝臉上的神色有些奇怪,先是抬頭看了一眼挨打的褚辭,動了動唇,終究低低應了一聲:“想。”


    夏蓉有了兒子在身邊,麵色迅速神氣起來,頤指氣使地發號施令“沒看到二少爺病著呢嗎,還不趕緊去叫醫生?養你們吃白飯嗎?”


    “哎哎,是!”傭人們並不知道景灝生病的事,現在看到主子走路都困難了,迅速給景崢打去了電話。


    褚辭的臉頰上火辣辣的疼,但看著景灝實在不太舒服,自己也不好多說什麽,安安靜靜地假裝自己不存在,等候著景崢的到來。


    牆上的鍾表走了半圈,景崢在半小時後就出現了。


    男人麵容冷峻,步伐快得生出一陣微風,人還沒完全走進客廳就揚聲問道:“景灝怎麽了?”


    褚辭幽幽地撇撇嘴,這個景醫生對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倒是關心的很。


    夏蓉一邊給景灝喂著水,一邊皮笑肉不笑地哼道:“你當年可是答應我照顧好小灝的,你就是這麽履行承諾的?”


    空氣中驟然安靜下來,景崢眼含警告地盯著夏蓉的眼睛沉默著,病怏怏的景灝從沙發上掙紮起來,疑惑道:“媽......你們在說什麽?”


    夏蓉嗤笑一聲,冷冷地看著景崢:“他當年將我趕到國外去,還說什麽不許我們母子再見。我也是沒辦法才答應了他,可現在呢?整個p市連口幹淨的水都沒得喝!我兒子竟然病成這樣沒人管!要不是我偷偷跑回來,景灝是不是要被你害死了?正好你就可以獨占景家的一切了是吧!”


    男人靜立的身形動了動,長長呼出一口氣,像是背負在身上的重擔陡然消失了,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倦意:“我不會那麽對他。”


    麵對這樣毫無根據的指控,景崢的神色如常,仿佛這帶刺的話不是在說他。


    景灝聽到這話艱難地抬起頭,驚愕看著自己敬重的大哥,“你......為什麽這麽做?你不是說我媽她在國外度假嗎?”


    景崢絲毫沒有解釋的*,隻是陳述事實:“抱歉,我騙了你。”


    夏蓉“噗嗤”一笑,像是旗開得勝的花公雞般將她皺巴巴的旗袍捋順了,摸著自己兒子的頭發說道:“傻孩子,你這個大哥心眼多得跟個蜂窩煤似的,以後有媽媽在,絕對不讓你受欺負。”


    在一邊看戲的褚辭將拳頭都攥了起來,恨不得替景崢衝上去揍一頓這個滿嘴跑火車的臭娘們。雖然他並不清楚景崢為什麽把夏蓉送走,但光是夏蓉說景崢對弟弟不夠好這一點,就夠欠揍了。


    皮質的沙發發出衣料摩擦的聲音,景灝突然手撫著胸口悶哼了一聲,半張開口痛苦地喘息起來,向來爺長爺短的嘴巴此刻白得驚人。


    周圍的傭人們嚇得團團轉,景崢卸掉僅剩的那一點耐心,滿臉不耐煩地走上前將夏蓉拽開,一把抱起景灝往房間裏走,一邊走一邊說了一聲:“褚辭,跟上。”


    景家終究是景崢說得算,夏蓉被雇傭兵攔在了樓下,景灝被穩穩放到了床上。


    褚辭抿抿唇,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是從浴室找出一塊濕毛巾,坐在床邊替景灝擦著不斷滾落的汗珠。


    “景灝這幾日頻繁接觸新型喪屍病毒,應該是刺激了體內的防禦機製,恰好激發出了他體內休眠的異能。”


    男人用治愈能量緩解著景灝的痛苦,輕聲地對褚辭解釋。


    也許是異能覺醒的太晚,景灝的排異反應才這麽大,光是景崢替他治療的幾分鍾,景灝身上的冷汗已經將整件睡衣都浸透了。


    褚辭好奇地問了一句:“他?他這幾天幹什麽去了?”


    景崢垂下眼睛,頓了頓才輕聲開口:“p市的淨水係統崩潰,他和幾個專家團隊在海底采集一種淨化石,可以用來製作過濾薄膜。”


    原來這家夥每天鍾晨暮鼓早出晚歸,是去幫助廣大市民排憂解難做好事去了,怪不得那天他眼裏委屈成那樣。


    少年一臉愧色的看了看景灝蒼白的臉,歎了口氣。


    一刻鍾後,景灝像是終於從一波劇痛中掙脫出來,緊咬的牙關鬆懈開,臉色終於沒那麽嚇人了。


    “景家的......財產,我,又不稀罕......”景灝積攢了一點力氣,臉偏向景崢的方向,眼睛裏泛出水光:“你騙我做什麽......那可是我媽啊,我親媽......”


    景崢的瞳孔驟然一縮,淺色的唇緊抿,卻一個字都不說。


    “別碰我......”景灝等了許久沒有等來大哥的解釋,將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甩掉,失望而自嘲地笑了笑:“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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