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吱呀”一聲,鏽跡斑斑的鐵門打開,一場看似輕鬆的心理實驗正式開啟。


    這一群平民奔著錢財而來,被帶上了腳鐐和手銬也甘之如飴。


    因為付曉鳴是在家裏被逮捕的,所以他的腦袋上還裹著牛皮紙頭套,好笑極了。


    容勉站得筆直,像一座挺拔的山峰般帶給人安全感。他緊緊牽著褚辭的手,將自己的熱度傳遞給他。


    兩個人由於貼的很近,鐵鏈碰撞發出“叮叮咣咣”的響聲。


    張橋漫不經心地走在兩人身後,眉心處猙獰的疤痕讓他整個人顯得陰沉而危險。


    他輕拍了拍容勉的肩膀,常年吸煙的嘴唇烏青:“兄弟,你害怕衝突嗎?”


    容勉聞聲一怔,像是聽到了什麽奇聞異事,不可思議道:“為什麽?如果發生衝突,那我們都拿不到錢了!”


    “嗬,”張橋嘲諷地一笑,目光肆無忌憚地停留在褚辭白皙而凸起的鎖骨上。


    “我們在裏麵要住上整整十五天,你知道那是什麽概念?就是我們七個人都無所事事,大眼瞪小眼地發呆。不過,我們還可以欣賞你和你小情兒的現場直播......或者,”


    張橋舔著嘴角,露骨的眼神轉移到自己的下腹,“我們自己來。”


    褚辭陡然一個激靈,愈加小鳥依人地將自己縮起來,緊緊地貼上容勉的身體。


    容勉低頭,安撫地在褚辭的額頭上吻了一下,不以為然地大笑著:“兄弟,你太會說笑了!那可是定好的規矩,有攝像機監控呢,如果你們敢亂來,紅燈一定會亮的。”


    真的,會亮嗎?如果會亮的話,這個實驗就沒有意義了。


    沒等張橋回擊,走來了一小隊獄警。


    楊可和白黎黎站在前列,筆挺的製服襯出比例完美的身形,帶著手套握著一根黑漆漆的電棍。


    “都給我閉嘴!排好隊搜身!”楊可緊繃著臉,氣勢洶洶地說道。


    其餘幾個獄警低聲嗬斥著,用警棍推著囚犯的肩胛骨,另一隻手從上到下開始胡亂摸。


    白黎黎用警棍蠻橫地將容勉和褚辭分開,狠狠地將褚辭推到了另一個獄警袁涵身邊。


    袁涵絲毫不客氣,直接用硬邦邦地警棍在褚辭的身上敲來敲去。


    褚辭被打的生疼,卻也隻能齜牙咧嘴的忍著。


    沒忍住在心裏告狀:“有人趁機發泄私欲!報私仇!”


    【哦,抱歉我的小可愛,忍忍吧,總之你是不會死的。】


    而容勉這一邊,白黎黎一雙大眼睛裏閃過曖昧狡黠的光,伸出一隻細白的手爪子在容勉的身上遊移著,動作輕挑地像是一隻發情期的狐狸精。


    容勉被白黎黎劇本之外的自由發揮弄地有些心焦,他眼含警告地瞪了她一眼,仍舊保持著男主角“本分老實”的初期人設。


    終於,一眾人浩浩蕩蕩地進了監獄牢房,光線陰暗壓抑,卻還算幹淨。


    “咣”一聲鐵門關上,正式開始了張橋口中的無聊生活。


    楊可扮演的是電影中和男主衝突最大的黑人獄警。


    此刻他挺直著脊背,想象著自己那裏有寬厚健碩的胸肌,居高臨下地掃視著囚室裏的七個犯人,語氣威嚴而不容置疑:“請你們遵守作為囚犯的每一條義務,你們履行了義務,我們自然會保證你們的權力,聽懂了麽?”


    “聽懂了。”齊聲回答中透出隱隱的笑意。


    根據影片所講,他們剛被關進來的時候,雙方關係還是和諧的,剛剛脫離現實的平民們都隻是當作一場可以白白掙錢的遊戲,一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為了更好的體驗角色逐漸燃起“找點樂子”的心理過程,學院將第一個片段的時限定為三個小時。


    身著單衣靠坐在牆邊,褚辭隻覺得自己身上一陣陣發冷,本想不計前嫌地靠進容勉的懷裏取暖,卻心寒地發現,容勉自始至終都按照劇本角色表演著,無比精準,不差分毫。


    專注的眼睛裏沒有一絲劇本之外的情緒。他凝望著褚辭的眼睛溫柔無比,像是揉碎了全部的深情在裏麵。但褚辭知道,他隻不過在演戲,在進行一次重要的考核。


    這一刻他終於知道容勉為什麽熱衷於演戲,因為劇本已經為他設計好了一切,動作和台詞,甚至連心理活動,劇本上都寫的清清楚楚。


    他無非是個好演員,隻是過於入戲了。


    褚辭莫名覺得酸澀,心髒跟著全身的血液逐漸失去溫度。他精神不濟地低垂著頭,任由自己的後心抵上冰涼的牆壁。


    所有人按照劇本要求全身心投入著,考核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這個監獄已經維持了兩個多小時的相安無事。


    終於玩膩紙牌的獄警們百無聊賴地嗑著瓜子,白黎黎將自己的皮靴跺地“砰砰”直響。


    她慢悠悠站在鐵門邊,看到裏麵垂頭喪氣的犯人們嗤笑了一聲,心底不由自主湧上一股等級差別的優越感。她心念一動,朝著裏麵勾了勾手指。


    感受到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褚辭錯愕地抬起腦袋,神色明顯憔悴了許多。


    “3號,對,就是你,過來。”


    袁涵也跟著站了起來,細長的眼睛裏帶著濃濃的戲謔和不屑。


    白黎黎用下巴指了指堆滿了果皮瓜子的餐桌,頤指氣使道:“把這裏,打掃幹淨。”


    嗬,褚辭心裏冷笑。一路上還真沒看出來,原以為她中意的是楊可,可誰知竟和他是“見麵分外眼紅”的情敵。


    褚辭挑釁一笑,對於這樣低水準的npc他還不放在心上。不過,接下來還真需要她的鼎力相助。


    少年手撐著牆壁,不慌不忙地站起來。


    其實褚辭的胃從中午醒來就不舒服,時不時地絞痛一下。正巧不用費力裝了,柔柔弱弱的小身板加上蒼白的臉色,這麽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恰到好處地激起了旁人的保護欲。


    褚辭低眉順目地走到桌子附近,自己的胃表演*還挺強烈,毫不留情地狠狠抽痛了一下。


    “唔......”他難以承受地彎下身子,一隻手握成拳頭抵在胃上,另一隻手按在桌邊,青色的經絡清晰的駭人。


    “小騷蹄子,裝什麽裝!”


    袁涵肆意地勾起嘴角,尖刻地諷刺了一句,罵完還用警棍“砰”一聲敲在褚辭的背上。


    雖然警棍並沒有電流,但力道卻很強勁。


    這是存了多久的憤恨啊~


    褚辭故意放棄抵禦,雙臂軟軟垂著,任由自己的身體毫無保留地撞上桌腳。


    伴隨著胃部被重擊的鈍痛,兩腿一彎就跪倒在了地上。


    監獄裏的空氣瞬間死寂,麵對過於逼真的畫麵還原,其他人又是懷疑又是驚歎。


    楊可的眼睛裏閃過劇情外的異色,輕輕扯了一把意猶未盡的白黎黎,轉頭沉聲道:“行了,你回去吧!”


    疼的兩眼發黑的褚辭蜷縮著緩了半晌,才啞聲說了聲:“謝謝。”


    雖然係統保證他不會死,但是真的疼啊!


    胃裏像是放進了無數塊燒的發紅的烙鐵,細細密密的疼痛讓他身上的力氣也在一點點流失。


    褚辭緊咬著下唇站起來,踉踉蹌蹌地走回囚室。


    鬼使神差地,當他看到容勉的眼睛裏露出些異樣的神色,竟覺得沒那麽痛了。


    褚辭脫力地靠在容勉的懷裏,雖然人已經剩下半口氣了,可心裏還預謀著趁熱打鐵,刷分要緊啊!


    驚醒吧,容大少!看看你迷戀的褚辭淒淒慘慘的模樣。


    劇本不是生活,意外隨時可能發生哦~


    “容勉......”


    褚辭偏過頭,小聲地叫他的名字。兩隻眼睛紅得像個委屈的小白兔,嘟著嘴拉起容勉的手腕,將他的掌心蓋在自己的胃上,喃喃道:“疼......容勉,我疼的厲害......”


    這話可沒騙人,褚辭是真覺得越來越疼了,火燒火燎的痛感開始蔓延,一層接一層的冷汗已經浸濕了他的後背。


    容勉糾結地蹙著眉心,褚辭蠟白的麵色深深刺進他的眼底,一陣陣難以名狀的異樣感覺翻湧上心頭。


    他將自己的牙關咬得咯吱響,大口呼吸著,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周圍的幾個人都察覺到不對,紛紛圍過來。


    隻見容勉讓褚辭徹底地仰躺在腿上,發顫的手指一下一下撫摸著褚辭冒出冷汗的額頭,破碎的聲音從唇間溢出:“再忍一忍,啊,寶貝,我們,還有三十分鍾就結束了......”


    眾人愕然。


    嗬,這就是容勉的回答,他讓他等等。


    即使看到他疼成這個樣子,也不願脫離劇本。


    褚辭隻覺得心裏有根緊緊繃著的東西“啪嗒”一聲斷了。


    胃裏的痛感將他整個人都吞噬了,微微痙攣的身體再沒有多餘的力氣維持緊繃。


    他茫然地大睜著眼睛,自虐般享受著視線一點點變得模糊。


    媽噠,這他媽的是什麽攻略對象!當你的傀儡去吧!老子去死好了!


    此時的容勉,心裏絕對不比褚辭好受。常年的病態讓他無法脫離固定死板的思維模式,麵對意外,腦海裏有許多聲音在瘋狂地爭吵,無論該怎麽做,他都覺得自己無法做好。


    他隻能手足無措地緊緊捂住耳朵,像一隻懦弱的鴕鳥,蹲在泥沼裏拚命地壓低腦袋。


    眼睜睜地看著懷裏的褚辭漸漸安靜下來,身體緩緩地鬆弛癱軟,昔日光芒萬丈的的眼睛裏升起一團迷霧,緊接著變得渙散,直至漸漸合上。


    胸腔裏的空氣驟然被抽空,容勉渾身顫栗地晃動了一下,看到褚辭的脖頸軟綿綿的,身體隨著他的動作動了動,繼而無力地垂向一邊。


    “褚……褚辭?”


    容勉的瞳孔驟然收縮,臉色瞬間就白了。


    心裏預設好的軌道轟然倒塌,恐懼嘶吼嘯叫著流竄進他的四肢百骸!


    他一直按照著那個人的話照做著,為什麽現在變成了這樣?


    容勉怔怔地看著毫無知覺的褚辭,對於那個神一般的人,第一次有了懷疑,有了怨恨。


    滾燙的眼淚充盈上眼眶,“吧嗒”一聲,滴落在褚辭如紙一樣慘白的唇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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