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詢如同樹懶一樣跪在地上抱著林寧的大腿不放,這番動靜將黛玉和林諾也引了過來。林譯站在一邊,看著這個比自己大不到兩歲的哥哥直想捂臉,不忍直視啊。


    林寧哭笑不得,“多大人呢,這個樣子像什麽話,也不怕弟弟妹妹們笑話你!”


    林詢倒是理直氣壯,“我就是再大也是祖母的孫子,在您麵前也是孩子。難道有了弟弟妹妹,祖母就不要我了嗎?”


    林寧苦著一張臉,十分無奈。林諾年紀尚小,滿臉迷茫,二哥這是怎麽了?


    黛玉擔心道:“二哥可是又闖禍了?”


    雖是問句,確實篤定的語氣,林詢本來確實是來求救的,可聽了這話又十分不服氣,“哪裏闖禍了!”


    他躥地一下站起來,衝黛玉挑眉說:“哥哥今兒給妹妹出氣去了!妹妹怎麽報答哥哥?聽說你前兒給大哥繡了一個香囊,什麽時候也給二哥繡一個。”


    黛玉仰頭看著他,滿麵的不相信。


    林詢頓覺心上被刺了一刀,掩麵道:“二哥一心想著妹妹,沒想到妹妹這麽不信任二哥。虧得二哥一聽聞妹妹說不喜歡甄寶玉,在他這受了委屈就記在心上。心心念念給你報複回來,誰知道,妹妹對哥哥我……哎!二哥好傷心啊!”


    林詢好一頓避重就輕,唱作俱佳。若不是他前科累累,實在不足以取信人,林寧怕是就要信了。反觀黛玉,到底心軟,即便知道是假的,可見林詢這番模樣,麵露愧疚不忍,“好了好了,二哥,我明兒就動手再繡個香囊,繡好了立刻給你。”


    目的達成,林詢瞬間喜笑顏開,哪裏還有半分傷心模樣。


    林譯嘴角微抽,“二哥,瞧這時辰,這會兒崇文書院應當還沒下學吧?大哥自考取舉人功名之後便鮮少去書院了,大多時候是先生和父親私下教授功課。莫不是你又逃學了?”


    崇文書院雖非林家的,當年卻是林家出錢出力始建,也是托林家的關係請來了不少有學之士做夫子。當然也有不少林家族人在書院任職。林家子嗣單薄,族中再近的血親也出了五服,卻到底是宗族。林家如今尊榮,哪有不提攜族人的道理。崇文書院前幾年還不顯,這幾年已經漸漸打出了些名氣。


    林家諸子到了六歲都會送入書院上學。林謹得了功名,要應對明年的春闈,這書院的講學已經不大適合他了。林譯素有心疾,身子骨不好,時常缺席。至於林詢……咳咳,是個慣會逃學的。之前有林謹在書院轄製著還好,現今林謹不在,他便更是無所顧忌了。


    林詢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他看著林譯咬牙切齒,要不要這麽直接的戳穿他!


    他鼻子一哼,“我這不是為了妹妹嗎?誰讓上次咱們去上香,碰上甄家的人,甄家那小子看妹妹那叫什麽眼神。我要不教訓教訓他……哎呦!”


    話未說完,林詢腿上猝不及防中了一記,他還未來得及回頭,又一石子飛來,這會林詢有了防備,憑他矯健的身手躲了過去。林詢看著咕嚕嚕在地上滾了一圈的石子,猛地一腳踢飛出去,大罵:“誰敢打你爺爺,出來!別躲在暗處做縮頭烏龜!”


    林譯撇頭捂臉,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怎麽會有這麽蠢的哥哥。這可是在家裏,全府上敢打他又能打得到他的就隻有兩人。以林如海的性子會直接揪了他去書房劈裏啪啦一頓板子。那麽會這麽做的,就隻剩下一人了。


    果然下一秒便見林謹從樹後轉出來,看著林詢笑道:“你爺爺?”


    麵上笑得溫和如春風拂麵,可林詢卻好似墜入冰窖一般打了個激靈,想起自己剛才大放厥詞,一溜煙躲到了林寧身後。


    林寧無奈,看著林謹又免不了心中湧起一股子自豪感。兩世裏頭,林寧見過的人物不少,可當真少有人能有林謹這樣的風姿。


    他的容貌承襲了林如海,這點是不必再贅述的。難得是滿身的氣度。前兩年,他還小不太顯。如今已是長身玉立的少年。林寧每次瞧見,總覺得有兩句話當真是應林謹而生的,再沒有比這兩句更合適的形容了。


    一句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一句是: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


    可是少有人知道的是,他這溫潤的外表之下,藏著的是腹黑芝麻包。


    林謹朝林寧請安見禮,衝林寧身後的林詢道:“又幹什麽好事了,一五一十說出來!”


    林詢緊緊揪著林寧的衣角,“祖母,我說的都是實話。”


    林寧扶著自己的腰,“人老了,腰疼。”


    林謹忙進屋取了把椅子出來,扶林寧坐下,與林譯一同站立林寧兩側,林寧身邊還依偎著黛玉和林諾。


    林詢瞬間失了依仗,還成了五對一之勢,一張臉垮了下來。


    林謹嘴角一彎,“你是打算自己現在說,還是等父親下衙回來去書房說?”


    林詢再次打了個哆嗦。


    黛玉心有不忍,提醒說:“二哥,坦白從寬。你既是想要祖母出麵幫你,若有隱瞞,祖母怎麽幫?”


    林詢頓時泄了氣,“我……我拿了父親掛在書房的那副字換了吳非的汗血馬。”


    林譯一驚,瞧著林謹麵色不善,自知若是讓大哥出手,林詢絕討不了好,趕緊先發飆,“二哥!那是祖父的字,父親最是寶貝。不問自取視為盜!”


    “什麽盜不盜的,說這麽難聽!自家的東西,怎麽能這麽說呢!何況,我昨天問過祖母了,祖母答應給我了!”吼完林詢到底有些心虛,跪下來扒著林寧的膝蓋說,“祖母,這可是你答應了的。若是父親問起來,你可得幫我說說。”


    林寧苦笑,“你昨天問我要你祖父的字,你素來不喜歡這些東西,還道你什麽時候轉了性子,誰知竟是拿去換人家的汗血馬了。可見你祖父還比不上你的愛馬。”


    林詢急了,“怎麽會呢!這不是因為祖父的字庫裏還有好多副,那汗血馬十分難得嗎!祖母,我想這汗血馬可想了好久了。吳家這次去塞外做生意,才得了這麽一匹,偏偏多少銀子都不肯賣。要不是吳非喜愛書法,我也不能拿祖父的字換了來。”


    林謹冷冷地看著他不語。林譯歎氣,“二哥,你就不想想,塞外好馬眾多,可汗血馬卻十分難得。吳家人並無愛馬這等嗜好,即便得了當是在京城就賣了才對。京城也賣得出好價格。冒著讓馬兒水土不服的風險千裏迢迢運來江南,卻還隻養在府裏,多少人想求都不賣。你一副字畫他就爽快的換了?”


    林詢一愣。林譯又道:“祖父的字舉國聞名,價值千金,可你知這汗血馬是什麽價嗎?”


    林譯瞄了林詢一眼,“京都萬兩一匹,在江南,有價無市。”


    林詢恍然大悟,“你是說,吳家設了個局,故意賣給我的?”


    林譯糾正道:“不是賣給你,是賣給林家。”


    林詢瞬間站起來,“奸詐!他們是看著父親想要整頓他們,來這麽一出,讓別人都以為他們和林家有什麽了不得的關係,或者讓人誤會父親變相受賄!”


    畢竟說是一副字畫換的,可這幅字畫是林家自己人的,可謂分文未出。


    “吳非好大的膽子,我去打殘了他!”林詢抬腳急衝衝地就要往外去,被林謹嗬斥:“站住!嫌你惹的麻煩還不夠嗎?”


    林詢自知理虧,囁嚅道:“可是我馬兒收都收了。若不去鬧一場,別人怎麽知道我是被設計的!”


    這是想挽回呢。好在賣給的人是林詢,他在揚州城素來紈絝,做事衝動。因著心頭好買了回來。如今再去鬧一場,把聲勢鬧大,對罵之間確實也可以將“真相”說出去,到時候人人都知此事,也就不會傳出什麽別的話來了。


    林謹一愣,也不算是完全不知道動腦子,這心中的氣悶瞬間消散了不少,稍稍緩了些語氣言道:“吳家還沒那麽大的膽子陷害父親。此舉怕是想擺個態度,向父親投誠。林福!”


    林謹招手將身邊的小廝喚過來,“你去把這事告訴父親,看父親的意思。”


    林詢心下著急,此事若讓林如海知道,他少不得又要挨一頓板子。想要阻止,目光觸到林謹瞄過來的輕輕一瞥,縮了縮脖子沒敢再動。


    林謹歎道:“事關官場朝局,不能不報。到時候若需要你出麵再說。”


    林詢耷拉著腦袋,認命似得說:“知道了。”


    誰知這還不算,林謹下一句話再次讓他的小心髒顫抖起來。


    “你說你今天找甄寶玉給妹妹出了氣?合著外麵鬧哄哄的說甄家的寶貝鳳凰蛋在天香樓被人給打了,是你幹的?”


    林詢想了一圈,至少在這件事情上,他是真覺得自己沒錯!而且是做的太對了!


    “那甄寶玉賊不是個東西。他以為他是誰,才多大的人,那日上香碰見,他瞧妹妹的眼神,簡直不要太猥瑣。恨不能眼珠子黏在妹妹身上。偏今天他在天香樓還同一大堆的人品評各家女眷,說見過江南這麽多大家閨秀,沒人比得上妹妹的風姿,恨不能是他們家的人!這是什麽話,當我們林家人都是死的嗎!沒把他打死,已經是我手下留情了!”


    林譯扶額,“二哥,他是瓷器,你就拿自己這個玉器去碰嗎?那是甄家人,現在多少雙眼睛盯在父親身上,恨不能把父親拉下馬。你打了人家的寶貝鳳凰蛋,甄家肯罷休。你這不是給父親找事嗎?你就算是要給妹妹出氣,不會找別的方式。即便是要打,偷偷套上麻袋打一頓悶棍也比現在好啊!”


    林詢摸了摸鼻子,居然從善如流,“好!下次見他就套麻袋打!”


    那架勢仿佛今天並沒有打夠!也對,甄寶玉出門身邊素來七八個人跟著,今天恐怕是大多時候和下人打了,甄寶玉沒挨上多少。


    林詢咬著牙,暗恨,就該偷偷拐出來套麻袋,這樣打起來才夠爽!


    “以後出門我一定要旺財那小子找個麻袋隨身帶著!”林詢好一陣捶胸頓足,“不獨甄寶玉,還有楊天賜,我瞧著他也狠該打一頓,上次丟河裏壓根沒吃到教訓!”


    “我瞧著,你也狠該打一頓!”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氣……


    林詢身子一顫,頭皮發麻,轉身便見林如海站在他一丈遠之處,麵色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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