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到哪裏?”我回答道:“六一北路,銘德小區。”


    回到家裏,我在沙發上坐下,我打了個電話給關心:“下班的時候給我帶套茶具,再來條‘芙蓉王’,我不太喜歡‘中華’,香精味重。”她並沒有反對,而是問我:“你怎麽了,聽上去好像不太對。”我說道:“沒什麽,沒睡好。”她說道:“那你就再睡一會吧,我下午早點回來。”掛了電話,我腦海裏一直是悍馬和靈堂的圖像,就象過電影一般飛快地交替著閃過,卻抓不住。那遺像中的老頭是誰?


    我一支接一支地抽煙,我覺得自己的身上有著太多的秘密,但卻無從探究,我慶幸一開始就沒有向關心打聽關於自己的一切,我發現她在刻意對我隱瞞著關於我的事情。


    關心回來的時候果然給我帶回來一套茶具,還有兩盒“觀音王”,一條“芙蓉王”。她說道:“煙還是少抽點吧,你身體剛複原。”我點了點頭,取出茶具準備拿去清洗,關心說道:“你坐著吧,還是我來。”洗好茶具拿了上來,她親自動手給我泡茶,我望著她做的每一步,她一邊做一邊也拿眼睛看我,我說道:“原來功夫茶是這樣泡的?”她笑我道:“茶都不會泡還要我買茶具。”我笑道:“你會泡就行了吧,我會喝。”


    “今天吃藥了嗎?”她問我,我點了點頭:“吃了。”其實我並沒有吃,我覺得之所以忘記了乞丐給我的電話號碼和這藥有很大的關係。她泡好茶,遞了一杯到我手裏,我直接喝了一口然後說道:“蠻香的。”在她泡茶的時候我已經發現了有幾處動作並不到位,但我沒有說,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對於茶已經有了些記憶。


    她問我晚上想吃什麽,我搖了搖頭,還真回答不上,對於吃的我現在基本就沒什麽概念,象樣的菜名都說不出幾個。她說道:“要不我們去吃東北菜吧,‘亂燉’,挺好吃的。”我說道:“聽你的。”她高興地跳了起來:“等我一下,我去換衣服。”我說道:“急什麽啊?還早,再陪我喝會茶吧。”


    她挨著我坐下,說道:“老公,我怎麽覺得你現在對我好冷淡的。”我笑了,捏了捏她的臉:“哪裏有啊?”她說道:“當然有,從你醒來到現在,你都一直到客房去睡,兩夫妻哪有這樣的啊。”我一時間尷尬起來,我說道:“我最近感覺有些疲倦,但卻又經常失眠,再不就是做惡夢,你每天要早起上班的,我不想影響你的睡眠。”


    她圈住我的脖子,在我的唇上點了一下說道:“老公,你真好。”她的身子緊挨著我,我的心裏也升起了異樣的感覺,但當我看到她那美麗的眼睛時,覺得好像一口深井,深不可測,我的心一顫,情緒才平靜下來,我摟住她的腰說道:“好了,再給我倒杯茶吧,這茶蠻好喝的。”她笑了:“那當然,也不看看是誰泡的。”


    東北的“亂燉”味道倒是不錯,最主要做法很簡單,排骨、豆角、土豆、玉米加上些蔥薑一鍋燉了,這樣的天氣吃來也不覺得熱,特別是那大醬的味道我最喜歡了。看我吃得津津有味,關心很開心。


    晚上我還是睡在客房,她倒也沒再有什麽意見,或許我的解釋她也從心底接受了。


    我依舊是躺在床上看書,我看到了催眠。催眠,我的腦海中仿佛曾經深深地刻著這個詞,可是卻想不起來。我又想到了昨天的夢,還有莫名地坐在我床邊的關心。我心裏有種猜測,但從感情上卻又不太願意相信,關心怎麽可能懂得催眠呢?如果他真的是在對我催眠,那麽我在夢裏聽到的那個聲音應該就是她的,而夢裏那個聲音所提出的問題又有什麽含義?難道那就是我身上背負的秘密嗎?


    我不敢再想了,因為我的頭又一次象是要裂開一樣,萬分的疼痛。


    關心按時把藥給我送來了,當著她的麵我把藥放進了嘴裏,並把水也喝完了,杯子遞還給她,她笑著離開了。她才出房門,我便從舌下取出了藥片,用餐巾紙包好,藏進了衣服口袋。我看著書,然後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的,又好像走進了昨晚的夢境裏麵,還是那個深沉的聲音,象來自遙遠的地底,還是那個問題,我感覺自己是清醒的,我想睜開眼睛,可卻不敢睜開,那個聲音反複在問我一個問題,怎樣完成思維植入。這下我知道自己真的清醒著,我記下了這個名詞“思維植入”。


    藥有問題,這是我腦子裏第一反應。因為昨晚和今晚我的感受大不相同,我心裏有些痛,除了她這屋裏還能有誰,也有些混亂,她不是一個記者嗎?為什麽會催眠,又為什麽要對我催眠。這個問題我一定要弄清楚,這和他處心積慮地阻止我接近過去的生活習慣也有很大的關係。我在心裏暗暗提醒自己,在關心麵前我一定要隱藏所有的記憶。


    我假裝出痛苦的樣子,努力地搖著頭,一聲納喊,從了起來,然後擦了下頭上的汗水,轉過臉來,果然,關心就坐我的床前,我裝做吃驚地問道:“我,我又說夢話了?”她點了點頭說道:“嗯,剛才你那叫聲嚇死人了。”我麵帶愧地說道:“對不起,又把你吵醒了。”她笑了:“兩夫妻還說這些?”然後用紙巾擦了擦我的額頭:“要抽支煙嗎?”我點了點頭,她從床頭櫃上取過支煙給我點上,然後說道:“抽完了快睡吧,我回房了。”我“嗯”了一聲。


    關心離開了,我鬆了口氣,我心裏很難受,一種受欺騙的感覺。


    我好想找一個熟悉的人說說話,聽一首熟悉的歌,或者到一個熟悉的地方坐坐,可是我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哪一樣是我熟悉的。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陌生的自己。


    我開始有一點相信那個乞丐了,或許我真的姓朱,朱哥,好親切的稱呼。還有他那眼神,充滿了激動,充滿了渴望,也充滿了關切,他到底是什麽人,現在又在哪呢?可惜我弄丟了他的電話號碼。


    卷三 迷失 第六章 驅魔


    “你先生應該是中邪了,所以才每天晚上惡夢不斷。”關心不知道從哪找來一個年輕的道士,帶到家裏,他對著我看了半天就冒出這樣一句話。我把關心拉到一邊說道:“你怎麽領個道士回家啊?”她輕輕地說:“我看你天天都做惡夢,挺擔心你的。”我看著她的眼睛,她在說謊,雖然我不知道怎麽會得出這樣的答案。但是我卻十分的瞬自己的判斷。我沒有點破,我說道:“那也不用請道士啊,我可以去看精神科醫生的。”我說這話的時候有意無意地看了她一眼,我的眼角微微斂了一斂。


    她說道:“你用得著看什麽精神科醫生,我也隻是講他來隨便看看圖個安心吧。”雖然她的解釋很蒼白,但我並不糾纏於此,我也看著那道士:“師父覺得應該怎麽做呢?”他說道:“不要緊,我看你眉心透著黑氣,雙眼空洞暗淡,然麵色並無大礙,應該是三魂不見了七魄,我開壇做法,幫你叫下魂就可以了。”我說道:“你剛才不是說我是中了邪嗎?怎麽又成了失魂落魄了?”


    他看了我一眼說道:“不中邪你的魂魄會不見了?定是讓那凶鬼凶神給擄走了。”我不再理論,想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什麽。我說道:“好吧,要我怎麽做?”他並不理我,而是對關心說道:“家裏有香案嗎?”關心搖了搖頭,我笑道“就用那餐桌吧,夠大的。”他點了點頭說道:“隻能夠將就了,麻煩幫忙把它移到客廳來。”


    三人把餐桌抬了過來,他從包裏取出了燭台、香爐等一應物品,點了一對燭,焚了九柱香,手中一支桃木劍,桌子上還有一大把黃符。他讓關心打來一碗清水,搖頭晃腦、象模象樣的揮舞了桃木劍,然後端起碗,含了一口水在嘴裏,往桃木劍上一噴,右手持劍,左手則是一個招魂幡,然後搖動招魂幡,念道:“幡懸寶號普利無邊,諸神衛護天罪消愆。經完幡落雲旆回天,各遵法旨不得稽延。急急如玉皇上帝律令!”說完大叫一聲:“潘藝的三魂七魄快歸位了。”


    念罷,他放下招魂幡,從桌上拿起幾張符咒臨空一招,竟燃了起來。等符咒燃盡他將一簇紙灰揉碎在那碗中,用手攪了攪,微閉著眼,口中念念有詞。停來下後,他睜開眼,將碗遞到我的麵前說道:“喝下去,你就不會再做惡夢了。”我接過碗,用詢問的眼光望向關心,她臉上帶著期盼,咬著嘴唇,眨巴下眼睛,對我點了點頭。


    我又看著那道士,他的臉上帶著微笑,輕輕說道:“喝吧,貧道保證從今晚開始你不會再做惡夢。”我心裏嘀咕,不知道碗裏陪了紙灰還有沒有別的東西,但還是橫下心來,一口氣喝了下去,放下碗我問道:“這樣就算完事了?”道士說道:“哪有那麽簡單,我還算做法驅魔呢。”


    他示意我們退到一邊,然後居然跳到了香案之上,桃木劍舞得有模有樣,嘴裏咿咿哦哦地念叨著,而我的眼睛漸漸迷糊起來,我聽到有人在我耳邊輕輕地說道:“我數到三你就會睡去了。一、二……”我心裏一激,這是催眠,我在心裏告誡自己,我不能睡,不能。


    但我的眼皮怎麽也睜不開,一陣陣倦意襲來。


    耳邊已經沒有了道士的聲音,卻聽到風聲,鳥鳴,我的身體變得很輕,仿佛在空中飄舞。我很享受這樣的感覺,淡雅,空靈。可突然間一個輕柔而甜美的聲音出現了,還是同樣的一個問題,思維植入怎樣完成?在這樣的場景下,讓我感覺那聲音如同天籟,那樣的親切溫和,我在腦海中搜尋著答案,我希望我能夠回答她這個問題。


    思維植入,拚命地想,頭又開始疼了。


    我的腦海中又飄飛著一些畫麵,隻是短短的片斷,旋轉木馬,可愛的小女孩,她在前麵奔跑著,不時的回頭叫爸爸。我再一次大叫一聲驚醒過來,猛地坐了起來,我竟然是睡在客房的床上,關心站在房門口問道:“怎麽了?你又做惡夢了?”我點了點頭說道:“那個道士不是說喝了符水便不再做惡夢的嗎?”關心困惑地問道:“什麽道士,什麽符水?”我在她的臉上看不出什麽異常,難道剛才我真的是在夢鄉,我搖了搖頭說道:“可能是我剛才的夢吧。”我苦笑道:“又把你吵醒了?”她說道:“你晚上吃藥了麽?”我點了點頭說道:“吃了的。”她說:“要不再吃一道,好好睡覺吧。”然後也不管我是否答應,轉身去拿了藥來,我隻得放入了口中。


    她離開了房間,我又把藥吐了出來藏好,點上一支煙,回憶剛才的夢境。


    第二天早上,我們吃完早餐她又去上班了。


    待她出門以後,我在家裏細細地搜尋,我想找到曾經有道士來過的痕跡,但從客廳到飯廳再到廚房,我一無所獲。這難道真的隻是我的夢幻嗎?肯定不是,我依稀還記得道士曾經念叨的那段咒語,是那般的真切,咒語?我的腦海中又閃現出了一些畫麵,而手指也不由地拿捏起來,蓮花指,蓮花印記,我懂得咒語?


    我的頭又瘋疼起來,我坐在沙發上,盡量地讓自己的心緒平靜,慢慢地清洗了茶具泡起了茶。旋轉木馬,小女孩,爸爸。那是我的女兒麽?她在哪裏。


    一邊喝著茶,一邊繼續自己的思路。


    我確信昨晚並非是我的夢,而是真實發生了的。


    我心裏一陣陣的恐懼襲來,不行,我不能夠再呆在這了,關心是誰?為什麽一直在對我進行催眠,我身上到底有著什麽樣的秘密?如果真有,在關心三番五次的催眠之下我還能不能守住,沒了秘密,我的處境也許會更加的危險。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這樣想,但我再也不敢繼續呆在這裏,我必須趁她還不知道我已經對她起疑心的時候離開,不然可能就走不掉了。


    我趕緊收拾了些衣物,把書桌抽屜裏的二千多塊錢和銀行卡全部放到了身上,拿起那個寫著“潘藝”的身份證,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家。可我不知道銀行卡的密碼是多少,想打個電話問關心,卻怕她起疑。管他的一會找個地方用身份證改了。


    小區門口,是那個年輕保安值班,見到我提了著箱子出來他部首問道:“潘先生,你這是去哪啊?”我笑道:“朋友寄放在這的行李,這不他要走了,我給他送去。”保安說道:“看著挺沉的,你打個車吧。”我點了點頭。


    我坐上一輛出租,然後對他說到火車站去。


    不經意地回頭向小區望去,卻看到那個保安一邊望著我的車子,一邊和誰通著電話。


    我心裏覺得不妙,雖然說不清為什麽,但我還是在半路換了部車。


    到了火車站,售票員問我到哪去,我說道隨便,她笑了:“隨便是什麽地方?”我“嗯”了一聲:“離現在最早的一趟車就行。”她扔給我一張票,我拿起來付了錢就往檢票口走去。


    我看了一眼車票,十一點零九分的,福州到成都的。看看表,還有二十多分鍾就發車了,檢了票,我忙跑著進站上了車,直到在坐位上坐下,我才鬆了口氣。


    列車緩緩開動了,我離開了每晚惡夢的福州,離開了關心,唯一心裏有點放不下的居然是那個乞丐,他到哪去了?


    在火車上醒醒睡睡的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到了成都,可我卻發現身上的手機和錢都沒了。我仔細翻遍了全身上下,果然一分錢都沒有了,提著裝滿衣服的箱子,我茫然地站在成都站的外麵,怎麽辦?一個沒有記憶的人,身上沒有半文錢,我應該何去何從?


    卷三 迷失 第七章 龍哥


    我正在惆悵,不知道應該何去何從,除了一包換洗的衣服,身無分文,睡倒還好說,今晚還能在火車站候車室將就一晚,可這吃就成問題了,想到這裏,肚子不爭氣地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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