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市區我立刻給鄧琨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我想去黃玉家看看。他小小的鄙視了我一下,說昨天請我去我都不去。但他還是開著車過來接上我一起去了黃玉家。


    黃玉的家並不大,一個小兩室一廳,但裝修得很豪華,色調也很溫馨。在客廳的東北角,我看到了供奉的觀音像。我對著觀音像揖了一揖,然後拿起來仔細地看著。鄧琨不明白我在做什麽,不過他沒有問,就默默地站在我旁邊。我在觀音像的底座下麵發現一些血跡,我把觀音遞給鄧琨:“你想辦法搞清楚這是什麽血。”其實我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但需要科學證實我的猜測。他點點頭,把觀音像放進了他的背包裏。我沒有在客廳多逗留,徑直走向了黃玉的臥室。我把床上狠狠地翻了一遍,但一無所獲。我鑽進了床底下,仔細的尋找,我想找一樣東西,就是厭勝物。終於,當我抬頭看著頭頂著的床墊時,我發現床墊上像是貼著一個小小的白色的紙人,上麵寫著些數字,應該就是黃玉的生辰,紙人是讓人用大頭釘在床墊下麵的,很平整,我輕輕地取了下來,放進了荷包。


    鄧琨把一切看在眼裏,“這是巫術。你不會覺得是巫術害死了黃玉吧?”我沒有回答他,其實我知道厭勝之術,但卻並不真正相信黃玉是死於巫術,一切都得慢慢的調查才能夠有結果。於是我催促著離開了這裏。


    兩天後鄧琨打電話告訴我觀音像上的血查出來了,是人血,確切地說,是女人的經血。


    我的猜測沒有錯,開光的觀音像讓經血給汙了,看來黃玉案件的背後,有更多的謎團需要解開。我的好奇心驅使我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


    梁平轉介了個求助者給我,他告訴我這個女孩原來是精神病醫院收治的,但入院以後通過檢查及測試並不像她的家長說得那麽嚴重,不屬於精神病,隻是有些神經衰弱和抑鬱。我仔細地看了看精神病醫院的檢查和測試結果,女孩叫汪清涵,25歲,在一家私營企業做人力資源。她的自述是這樣寫的:“我這兩個月來,總是覺得自己的身體有問題,特別是大腦,我覺得好像裏麵長了個瘤,但去了很多醫院檢查都沒查出來,我懷疑醫生的診斷水平,甚至懷疑他們是不是故意不告訴我真實的情況。”於是她總是焦慮不安,脾氣也越來越暴躁,對所有人的話都不相信,總是說大家合夥騙她,常常夜裏起來唉聲歎氣的,有時候還扔東西,家人被折騰得沒辦法昨天把她送到了精神病醫院。精神病院的檢查結果我覺得沒什麽問題,大多數工作壓力大,神經衰弱的人都會有一些疑病的情況,情緒波動也會相對的大一些。我決定接手汪清涵的案子。


    我讓李晴打電話給她,通知她明天早上到中心來,大家聊聊。


    第二天早上我因為送女兒上幼兒園,到中心已經九點多了,李晴說汪清涵在我的辦公室。


    進了辦公室,看見一個女孩坐在辦公桌對麵的椅子上,她聽到我的腳步聲立刻站了起來,我微笑著示意她坐下,我也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穿了一條淡紫色的連衣裙,剪了個學生頭,流海很整齊。人長得並不算漂亮,但五官很清秀,個子不高,大約一米六左右。麵容很憔悴,那種憂傷的感覺在她的眉宇間流露。她看見我很緊張,兩隻手捏著裙擺揉搓著。


    我習慣性的給她倒了杯水,讓她喝一點,舒緩一下情緒。她一隻手放在胸前,另一隻手拿起水杯,然後突然望向我說:“醫生,我沒精神病,真的,我沒有。”我微微的笑著對她說:“我知道,我也相信你沒有精神病,還有我不是醫生,我隻是心理谘詢師。”她的情緒稍微的緩和一點,我繼續說:“其實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心理問題的,隻是嚴重的程度不同,隻要不影響你的正常生活和工作,問題都不算很大。”


    她沒有說話,把杯子放在嘴邊。我不再說什麽,靜靜地看著她,我知道她的情緒需要得到平靜。


    她的目光從杯子上移開,但沒有看我,而是看著牆壁上的一幅畫,畫上是舉著陶罐的少女,她凝視了幾秒鍾,又轉向另一幅,那是一幅風景畫,畫麵上是秋天,落葉飄飛。她的眉頭時而擰起,時而舒展開來,臉上閃現過淡淡的笑意,但瞬間又布滿了憂傷。這時我開口說話了:“是的,人生是很脆弱也很短暫的,特別是女人,再美麗的容貌也經不住歲月的蹉跎。”她驚訝地看著我:“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我笑了,回答她:“我是猜的。”很多問題無法向她解釋的,人的微表情有時候最能夠反映真實的內心世界。我剛才不過對她進行了行為心理的分析而已。


    卷一 隱形人 第四章 九三年(插敘)


    一九九三年一月二十三日,我在新兵連迎來了到西藏後的第一個春節,那天晚上看完春節聯歡晚會才熄燈睡覺。我們以為大過年的不會再有緊急集合了,所以精神上很鬆懈,倒在床上就睡著了,原本應該整理有序的裝備也擺放得亂七八糟。半夜三點過鍾,一陣急促的哨音把我們從睡夢中驚醒。大家亂作了一團,時不時還聽見有人悄悄地咒罵聲:“媽的,大過年還緊急集合,還讓不讓人活了。”罵歸罵,我們還是很快的便到了操場,但比平時慢了整整一分鍾。


    新兵連長拉長著臉,咆哮著說:“你們是軍人,任何時候都應該保持高度的警惕,今天的緊急集合慢了整整一分鍾,一分鍾意味著什麽?對於軍人來說,意味著流血和犧牲。各排,檢查裝備。”裝備檢查的結果,很大一部分戰士的裝備不齊,或者是背包打得不規範。連長氣呼呼地,用他那純正的雲南口音罵道:“你們這些新兵火卵子,過個節就不曉得自己姓哪樣了,稍息,立正。全部都有,五公裏越野,跑步,走。”半夜三點跑五公裏越野,對我們來說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不過大年初一這樣度過還是頭一回。


    那天晚上很黑,天空沒有月亮,依稀有幾顆星星掛在天上。西藏的天空很近,星星也仿佛伸手可摘。不知道跑了多久,我漸漸的落在了隊伍的後麵,排長在前麵叫我的名字,然後用力的吼著,但我已經聽不清楚他說的是什麽了。我的雙腳像是灌了鉛一樣,重得幾乎抬不起來,我不由的放慢了腳步。反正每次五公裏我都墊底,也習慣了,大不了回去又聽他們咆哮。


    一陣寒風吹過,原本一身的汗水貼身的變得冰冷,耳邊滿是風聲,前麵的隊伍已經看不見了。


    這裏叫仁青崗,就一條小路通往新兵連,四周是一米多高的灌木叢。我幹脆在路邊找了個地方坐下,反正離新兵連不到一公裏的路程,休息一下再趕回去。我摸出香煙,點上慢慢享受著。這時我聽到有腳步聲,從我們來時的路上傳來的。我確定我們的隊伍都已經過去了,可快四點了,誰還會在這樣的路上行走?我壯著膽子大聲的問:“誰?”沒聽到回應。腳步聲近了,但怪事發生了,我聽見腳步聲從我麵前經過,卻沒看到一點人影。我並不是一個膽小的人,但這時我卻非常的害怕,心仿佛到了嗓子眼。我要搞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雖然心裏充滿恐懼,我還是循著快步聲向前追去。我知道前麵不遠處有個道班,如果出現什麽情況就跑那去,那裏住著道班班長嘎鬆一家。


    當我覺得快接近了的時候腳步聲突然消失了,隻有風在我耳邊呼嘯著。


    我平生第一次覺得夜是這樣的恐怖、猙獰,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向前奔跑。我跑到道班,居然亮著燈的。


    我用力地拍著門,叫著:“嘎鬆,開門。”門開了,嘎鬆一邊掀起氈簾把我讓進了屋裏,一邊用很不流利的漢語問我:“那麽晚,有什麽事?”這時我才注意到屋裏有一個年青人,看年齡比我大不了多少。我從爐子上提起壺,拿過碗給自己倒了一碗酥油茶,喝了一大口說:“緊急集合,五公裏拉練。”


    那個年青人穿得很時尚,但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也是藏族。黑色的羽絨服,牛仔褲,高統皮靴,還戴著一頂鴨舌帽,手裏拿著一個“愛國者”的隨身聽。不過他的目光卻注視著我,他的漢語比嘎鬆流利得多:“你很緊張?是不是遇見了什麽奇怪的事情?”我看了看他,以看了看嘎鬆,點了點頭,把剛才的經驗告訴了他們。嘎鬆對著年青苦笑了一下用藏語說了一句我聽不懂的話。年青人站起來對我說:“帶我去你剛才聽到腳步聲的地方看看。”我問嘎鬆這個年青人是誰,嘎鬆說他是個珠畢古,我並不知道珠畢古是什麽意思,但也不好問,他拿了支手電,示意我帶路。我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麽人,但還是按照他說的話,帶他去了。嘎鬆緊緊地跟在後麵,手裏拿著一串佛珠,嘴裏嘟囔著。


    到了那個地方,年青人四下看了看,然後示意我們坐下。我想問嘎鬆珠畢古是什麽意思,但嘎鬆使了個眼色,示意我別說話。大約過了十多分鍾,腳步聲又響起來了,還是那個方向,由遠及近,但手電射去依然沒有一個人影。這時年青人從懷裏拿出一樣東西,象是一隻很小笛子,白如璞玉,他放在唇邊,輕輕吹起,聲音不大,並不刺耳,輕柔而舒緩。不到一分鍾,他放下了笛子,轉過頭用藏語對嘎鬆說了幾句,嘎鬆一個勁的點頭,然後他看著我微笑著說:“去道班坐坐吧,我們聊聊。我可以回答你心中的疑惑。”我想了想,雖然回去晚了不知道會麵臨什麽樣的處罰,但我一定要搞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不然這種恐懼會讓我的心裏籠罩陰影。


    回到道班,嘎鬆又給大家倒上酥油茶,我拿出香煙,一人一支,然後忍不住問年青人:“剛才嘎鬆說你的珠畢古,珠畢古是什麽意思啊?”年青人笑了,望著嘎鬆,嘎鬆說:“在我們藏傳佛教中對修行有成績,能夠根據自己的意願而轉世的人稱為‘珠畢古’,用你們漢人的話說也可以叫‘活佛’。”這下輪到我吃驚了,我麵前的年青人居然是一位轉世的活佛。我好奇的問道:“這麽年青的活佛?”年青人笑著對我說:“你還是叫我但增吧,相識是一種緣分,我們年紀差不多,應該可以成為朋友。”我尷尬的笑笑,心裏有幾分激動,能夠有個活佛做朋友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但我馬上想到了剛才的經曆,我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還有他的那隻小笛子,又是個什麽寶貝。他看著我說:“能告訴我你的出生時間嗎?”我愣住了,但還是把我的出生年月告訴了他,他聽了微微皺眉想了一會說:“難怪你看不見。原來你的八字純陽。”


    接著他把煙滅了,緩緩地說:“你聽到的腳步聲是陰魂,嘎鬆家裏的孩子不僅聽到腳步聲,還看到了鬼影,所以才把我找來。”我原本是不太信鬼神之說的,但我實在無法解釋自己所經曆的,我問他:“你那小笛子是個什麽物件啊,就那樣吹吹管用嗎?讓我看看。”他掏出小笛,遞到我手上:“這是骨笛,一些高僧圓寂後火化留下的一塊未能讓火化掉的骨頭做的,是密宗的法器。當然,不鏤成笛也行,那就是骨玉。”我一聽是人骨做成差點沒嚇得扔在地上。我趕緊還給了他。他接過去接著說:“我吹的不過是安魂曲,以後它就不會再出來嚇人了。”我還有一個疑問:“為什麽我來之前你不去施法?”他擠了擠眼睛說:“我也剛到,我早上接到嘎鬆的電話就從康布的折馬寺趕過來了,在帕裏車壞了,走路下來的,我進門還沒十分鍾你就到了。”


    我點了點頭說:“原來你是折馬寺的喇嘛啊。”他說:“我不是喇嘛,我不駐寺的,隻是偶爾去講講經。”然後他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我,我心裏一陣發毛:“看什麽看啊,我身上有花啊?”他笑了笑說:“其實你與佛蠻有緣的,不如學些佛法做個居士吧。”我聽了連忙搖頭,如果部隊知道我學藏傳佛教,不開除軍籍才怪。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說:“沒事的,沒真叫你做喇嘛,做個俗家弟子吧,自己修自己悟。”我嘿嘿笑了:“這佛學都能夠自學成才?”他問我道:“佛有常形嗎?”我想了想,搖了搖頭,他又問:“法有常態嗎?”我又搖了搖頭,他說:“那不就對了,拘於形便失其義,拘於態便失其真。”我好像懂了,但又好像沒懂。我說:“總得經常有人指點教化吧?”他說:“最近一段時間我都住在離這不遠的嘎久寺,有時間可以來找我。”我搖搖頭:“我可不到寺廟裏找你,讓領導看見就完了。”他說:“好吧,周末我都會到嘎鬆這坐坐,有時間你過來吧。不過你我隻是朋友哈,指點教化我是談不上的。”我應承了。


    後來我才知道但增屬於寧瑪教派的密宗分支阿巴,也叫咒士,他的修行並不影響他其他的社會活動,不駐寺的。後來他又帶我認識了他今生的師傅格桑那措活佛,三年的時間裏我對藏傳佛教的見解也從最初的因果輪回到中觀的空性的認識,最後提高到對光明如來藏和密宗的證悟有了深刻的理解和認識,並學會一些密宗的咒術。格桑活佛收我做了俗家弟子,並賜了個法號該隱居士。


    退伍時格桑活佛把手上一串佛珠贈予了我,而但增也終於把他那隻骨笛送給我。以後但增來過兩次貴陽,絕塵曾經到西藏去聽他說法,是他的故人,也是他使我和絕塵成了朋友。


    卷一 隱形人 第五章 夢魘


    汪清涵尷尬的看著我說:“你猜得很對,我剛才在想美好的事物為什麽總會消逝,少女是美麗的,但如果走入人生的悲秋,那鬆弛的皺紋就象秋天樹上下墜的葉子一樣,總會隨風飄散的。”我點點頭,回答她道:“生命是短暫的,所以我們才應該倍加珍惜。而你還年青,還有很多的快樂等著你去享受。”她放下杯了,兩隻手和剛才一樣又捏起裙擺不停的揉搓起來。我問她:“到現在你還是覺得你腦子裏有瘤嗎?”她點了點頭,卻又使勁的搖了搖,反而有了些緊張。我沒有理會,我知道她在害怕會因為自己的堅持再被送進精神病醫院。我繼續問她:“你人什麽時候開始有這樣的感覺的?”她說:“兩個月前。”我又問道:“你還記得第一次有這種想法的情形嗎?”她好像努力的在回憶著,然後緩緩地告訴我:“那天我在公司加班,突然感覺到頭很疼,我吃了一包頭痛粉,卻仍舊不管用。同事陳茹對我說現在的人用腦過度很容易得腦瘤的,我上網查了腦瘤的症狀,和我和很象,的以我覺得我應該是得了腦瘤。”我繼續問她:“去醫院檢查過嗎?”她點點頭說:“去了幾家,但都沒查出來。”我笑了笑“醫院檢查的結果是查不出來還是沒有腦瘤?”她說:“她們說沒有,可我不太相信。”我反問道:“為什麽不相信?”她想了一會說:“我覺得醫生的能力有問題,如果不是腦瘤為什麽我會經常頭痛?”“你說的經常是什麽概念?”我又問道。她搖搖頭:“說不上來,但總是會突然感覺到頭好疼。”我點了點頭,然後又問了一些她平常的喜好以及工作上的一些情況,便結束了我們的第一次谘詢。


    汪清涵的問題並不嚴重,我的判斷和精神病院的檢查結果差不多,有著嚴重的神經衰弱,同時也有抑鬱的表現。很情緒化,並且情緒容易隨著環境的變化而改變。我決定再給她做一次谘詢後再做治療方案。


    兩天後的一個晚上,大約九點多鍾,我突然接到汪清涵的電話,她告訴我她被人跟蹤了,我問她在哪裏,她說在紫林庵附近,我掛了電話和老婆打了個招呼就出門了。


    我打了個車到紫林庵,在紫林賓館附近找到了她。她看到我來了好像鬆了一口氣,我問她誰在跟蹤她,她緊張的看了看身後說:“不知道,我沒見到人,但我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看著我,看得我後背發涼,我好害怕。”我聽到她的話突然想起黃玉好像也曾經說過。我安慰著她:“別怕,我送你回家吧。”在出租車上我問她:“你什麽時候發現有人跟蹤人的?”她說就剛才,她發現了趕緊跑到了賓館附近,看到賓館的保安她才踏實一點,馬上給我打了電話。我又問道:“除了覺得有人跟蹤你,這兩天還有什麽別的發現嗎?”她看著我,臉上微紅,輕輕地說:“有個男生在追求我。”我頓時感覺輕鬆了許多,至少她沒象黃玉那樣感覺身邊有熟悉的陌生人。我說:“有人追是好事,人怎麽樣,還不錯吧?”她更不好意思了,窘著說:“才認識,沒什麽接觸,還不知道呢。”


    送了汪清涵,我沒有回家,而是打了個電話把鄧琨約了出來。我先問了一下他最近調查的結果,他告訴我他去過幾次黃玉的酒吧,了解到黃玉死之前的兩三個月幾乎天天都泡在那裏,除了招呼客人她自己也喜歡喝一點,特別喜歡喝一種她們酒吧的雞尾酒,好像叫“夜上濃妝”。可奇怪的是那個調酒師在黃玉死後的第三天就走了,也沒有辦理辭職手續。員工表上的名字是假的,電話也停機了。鄧琨覺得這裏麵肯定有文章,但我們手裏沒證據,沒辦法動用資源去尋找這個調酒師。


    聽了他的調查結果,我沒有發表什麽意見,現在有很多問題我還沒想通,所有的一切象是沒有什麽關聯,需要有一條線索把它們串起來,可這條線索我們還沒找到。我把今天汪清涵的事告訴了鄧琨,鄧琨和我有一樣的感覺,汪清涵的被人跟蹤和黃玉的敘說太相似了。我讓鄧琨有時間多留意下汪清涵,另外對黃玉的前夫也要進行一些調查,畢竟黃玉離婚後並沒有男人,那她提到的老公應該就是她的前夫了。


    回到家裏已經十一點多了,老婆和孩子都睡了。我洗完澡就鑽進了書房,點了支煙,想著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有什麽是很關鍵而又被我遺漏的?想了很久依然沒有頭緒,不知不覺竟趴在書桌上睡著了。


    甲秀樓旁,我看到但增拿著一個小小的鈴鐺,輕輕的搖著,那是鎖魂鈴,我問他怎麽來貴陽了也不告訴我一聲,他說還沒來得及告訴我,格桑說我會出事他就來了。我問他我會出什麽事,但增沒有說,隻是指了指我的後麵,我一回頭,居然看到了黃玉,她不停的重複著:“我說過嘛,有人跟蹤我,我老公他不是我老公,為什麽你不信?”然後一陣急促的鈴聲把我驚醒,抬起頭我看到我老婆就站在書房門口,打著哈欠說:“怎麽搞的,電話鈴響了半天你不接啊?”我拿過手機一看是但增打來的,心裏緊了一下:“喂,小活佛,你不看看幾點了,大半夜打電話來,《午夜凶鈴》你沒看過嗎?會嚇死人的。”他在電話那頭嘿嘿的笑著說:“我明天到貴陽,下午四點到機場來接我。”我正準備問他來做什麽,他就把電話掛了。回想剛才的那個夢,我心裏很不是滋味,到底是怎麽了,張麗啊張麗,沒事介紹什麽黃玉給我嘛,我的生活全亂套了。老婆問我發生了什麽事,我說沒什麽,一個朋友從西藏來看我,讓我明天去接機,她說那就接到家裏住吧,我搖搖頭說:“他有地方住的。”但增每次來都住在絕塵那,他說那清淨。


    這一夜我失眠了,我感覺好像個木偶,有人在幕後提著線,而我卻在前台表演,身不由己卻心力憔悴。


    下午我拖著鄧錕開車到機場接但增。鄧琨聽我說了但增的故事覺得很好奇,他從來不相信神鬼之說,但因為將要見到的是一個隻會在傳說中聽到的活佛而有些緊張。


    但增沒什麽改變,麵貌還是那樣的年青。他沒有半分活佛的樣子,一見麵就來了個熊抱。鄧琨在一旁表情有些奇怪,他沒想到眼前這個看上去很年青打扮得很時尚的人居然會是活佛,他看了看我一臉的不解,仿佛覺得之前我在欺騙他一般。我忙把鄧琨介紹給但增認識,但增似乎看出了他的困惑,笑著說:“是不是覺得我不象個出家人?”鄧琨狠狠的點了點頭,但增說:“我本來就不是出家人,我雖然是個轉世者,但我的修行是在塵世的。”鄧琨還是覺得茫然,但也不好再問什麽。


    上了車,我問但增怎麽想到來貴陽,他告訴我說是應邀請來參加幾天後的黔靈寺方丈升座儀式。他的回答和我的夢境不同,也稍稍讓我鬆了口氣。我說笑般的把昨天的夢告訴但增,他笑著說:“你會出什麽事?你自己也算是有修為的居士了,哪還用得著我來幫你。”但增一路上更多的是懷念貴陽的小吃,酒吧和夜總會,鄧琨因為和但增不太熟,所以話不多,但也忍不住地悄悄說了句:“什麽活佛嘛,分明是個花和尚。”不料卻讓但增聽見了,但增開玩笑道:“鄧施主,話不能這樣說,佛也要經曆聲色犬馬的,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大家都笑了起來。車子直接開往黔靈寺,絕塵早已得到我的通知,在寺外等著我們了。但增也想給絕塵一個熊抱,讓絕塵躲開了,但增尷尬的笑了笑說:“和尚,多年沒見了還那麽矜持?”絕塵說道:“我可比不了你,出家人還是得有些出家人的樣兒。”


    進了絕塵的禪房,他早已經準備了齋飯,大家一邊吃著一邊天南地北的神侃。吃完飯,絕塵說給大家泡功夫茶,才到的安溪鐵觀音。但增忙說不用了,他想在城裏逛逛,找個酒吧喝幾口,絕塵忙念了聲佛,連稱罪過,說但增又把他這當旅館了。我知道但增玩性很重,便和絕塵告辭,與鄧琨陪他下山了。


    車子到了師大附近,但增眼尖,看到一個酒吧,名字很好聽,叫“誘惑的街”,但增說就這吧。鄧琨讓我們先下車進去,他去把車停好就進來。


    卷一 隱形人 第六章 誘惑的街


    酒吧的格調很高雅,裝修並不奢華,但別致,淡黃色的格局,加了柔和的燈光,與“誘惑”挺貼切。


    我們找了一個靠窗邊的位置坐下,服務生便拿了酒水單過來。但增看也沒看,就點了一提茅台啤酒,我接過酒水單想再點些小吃。這時我發現酒水單上的雞尾酒中出現一個熟悉的名字“夜上濃妝”。我記得鄧琨曾經提到過這個是黃玉酒吧獨有的特色,怎麽會在這裏出現,我感覺很奇怪,問服務生道:“你們這一直都有這款酒嗎?”服務生笑了笑說:“先生,這酒是上個月才推出的。”我看著服務生說:“你們才換的調酒師嗎?”他說是的,不過這個調酒師沒呆幾天就走了,但卻留下了“夜上濃妝”的調製方法。新的調酒師就是按照他的方法調製的。


    但增疑惑的看著我,我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從頭給他詳細的說了一遍,期間鄧琨已經進來了,他對我遺漏的地方也進行了補充。但增聽完整件事情,他想了想對著我說道:“我直覺所有的事情都與你有關。”我苦笑著點了點頭,我也有這樣的感覺。我把“夜上濃妝”的事告訴了鄧琨,鄧琨說一定和黃玉的案子有關聯。我決定去和調酒師談談,讓鄧琨先陪但增喝著,我便先吧台走去。


    我怎麽也沒想到現在的調酒師是個女孩,大概二十三四歲。我坐在吧椅上點了一杯“夜上濃妝”,很隨意的和她攀談。我嚐了一口,酒有些烈,但微微的有著一種酸甜,並不是很特別。我故意問女孩:“怎麽和我上次喝的味道不一樣啊?”她吐了吐舌頭說:“你喝出來了?”我點了點頭:“是啊,好像上次來喝不是這個味兒。”她仿佛自言自語的說:“應該不會啊,我雖然去掉了一種材料,但那材料本身是無味的,不應該影響酒的味道啊。”我問道:“你去掉的是什麽材料啊?”她小心的看了看周圍,仿佛在確定了沒有人能夠聽見我們的談話時才湊近我耳邊小聲說:“我去掉了浸泡蔓陀羅殼的伏爾加。”我問她為什麽,她說那玩意她找不到。我說那以前怎麽會有?她聳了聳肩膀說:“我哪知道,我來的時候就沒那材料了,想買,但那屬於管製藥品。”我一口氣喝完了杯中的酒,笑著對她說:“不過還是蠻好喝的,小妹妹調酒的技術不錯。”她很高興的笑了。我將杯子留在吧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這時我感覺我仿佛接近了黃玉案的真相,雖然還有一段距離,但我相信我已經找到了線索。坐下以後,我把收獲給他們也說了一下,然後我告訴鄧琨,黃玉曾經說過感覺有人跟蹤她,感覺老公不是自己的老公,應該是因為長期飲用“夜上濃妝”,其中的蔓陀羅殼起了作用,導致了她產生幻覺。說到這裏我突然想到了汪清涵,我對鄧琨說:“明天晚上你再來一次,把汪清涵的照片帶來問問服務生,前段時間,也就是原告那個調酒師沒走之前她是不是曾經來過這裏,也喝過這種酒。”鄧琨問道:“你難道懷疑那天汪清涵說被跟蹤也是幻覺?”我點點頭。他茫然的說:“可汪清涵和黃玉不相識,沒有共同點啊。”我笑了說:“有的,就是我。”


    我們一直喝到一點多鍾,期間沒有再談論關於黃玉的事情。都在聽但增說了這些年他的一些古怪經曆,很多次鄧琨都露出難以置信的樣子。但增看著鄧琨的表情說:“其實你別不相信,改天有機會讓你見識見識。”鄧琨說:“好,如果真能夠讓我相信,我一定拜你為師。”但增說:“我才不會收你,沒慧根,沒悟性的。”鄧琨一陣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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