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兄弟退到了我的身後,虎視眈眈地瞧著天衍宗的弟子。這兒可真是熱鬧,修仙者、魔修者,還有那帝國也來搶插一腳。我轉身望著元絡,她的眸光溫柔的似是要溢出水來,她沒有說話,但是我明白她心中所想,她不會因為我在修仙界或者是我在魔界而離開我的,隻要我沒有迷失自己。我逐漸地撥開了那團籠在了混沌珠上的迷霧,我該是什麽樣子的?那是我自己的決定。


    “元絡,如果有人欺我、辱我還要殺我,我該怎麽辦?”我握緊了她的手,輕笑一聲問道。


    “我別無他想,隻要你好好的。”元絡低低地應道。


    我微微一笑,轉頭看著那冷凝著一張臉的紫華真人,很好,天衍宗的三位大真人都聚集在了此處,那蓬勃盎然的殺機,是想要將我徹底誅滅了麽?紫靈真人的胡須在顫抖,他籠在了袖子中的雙拳早已經握緊,身後背著的長劍散發著強勁的光芒。不用去窺探,我也知道他心中在痛斥著我,說我是魔修是孽障是不肖弟子。我看到一位弟子跑到了他們的跟前小聲地說了幾句話,看著他們臉色大變。天衍宗之人是有罪責,不過倒不至於走到全宗覆滅的地步。


    “孽障!我今天要替天行道!”紫靈真人大喊一聲。


    替天行道?天運有常,何須這群庸碌之輩來動手?總是拿著天道來當借口,最後不就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麽?我睨了紫靈真人一眼,攔截住他的劍氣。劍光交織成了一道細密的網,地麵裂開了一道道縫隙,從地下生出的是一把浮動著淡青色光芒的巨劍,這上頭的威壓籠罩了整個天衍宗,那些修為低弱的弟子往後退了好幾步方穩住了自己的身形。巨劍被一陣陣罡風包裹,誰敢輕易靠近就會將人攪成碎屑。天衍宗的弟子是何其有幸,能夠見到這聖道劍意。


    “天衍宗的護山大陣法已經被毀了,你們在這兒與我糾纏,不怕妖魔侵入你們宗門麽?”我輕笑一聲問道。“你們看,你們眼中的魔修弟子,竟然使出了聖道劍意,你們是不是覺得這一切都是軒轅劍的功勞?是不是也想著奪取軒轅劍呢?”沒有破開這聖道劍意,誰都別想走到我的跟前。這確實是隱藏在了軒轅劍中的劍意,但我還有一種感覺,在這之上,還有一種更強的劍意,似是要衝破一切禁錮闖出。


    “慕華,你要跟她去魔界,叛出我們天衍宗麽?”紫華真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師父,陵光她不是惡人,你們隻是一時間被蒙蔽了。她是我要找的人,是我一開始就在尋找的人。”我看那紫華老兒的眼中滿是失望之色,他們不相信我,也不再相信元絡了。以前他們錯的徹底,可是現在呢,也不算完全的陷入愚昧中。我入魔了,至少我如他們所期許的一般,離開了修仙界,去了那個被修仙者所厭惡鄙棄的地方。“陵光,我們走吧。”元絡輕歎了一聲,將目光收了回來,對著我說道。


    若不是為了元絡,我恐怕不會再踏入天衍宗,如今她也離開,那再好不過。能擋住我的腳步,隻有紫華真人。我既然下定決心要帶走元絡,那已經是做好了與紫華真人決一死戰的準備。他的臉上對元絡的失望消弭了,逐漸變成了一種帶著幾分痛心的冷酷,他對元絡也起了殺心。“如果事態不對,祭出六魂幡。”我吩咐了一句。這太過凶煞的東西,一旦祭出必將染上血腥,我不希望走到這一步的。我握緊了劍柄,全神戒備看著一點點破開劍意走來的麵目威嚴的老道人。他的長劍上籠著一股極為恐怖的力量,我看江瀟江湘都被逼得冷汗涔涔。“破——”我聽到他大喝一聲,手中的劍立馬織出了一道網,兩種力量在半空中相碰,轟隆巨響,飛沙走石。手掌被震得開裂,鮮紅色的血順著劍柄流淌下來,我看著那急退的紫華真人,輕輕地笑了起來。


    紫華真人掐著劍訣,劍尖上燃燒著熊熊的烈焰,忽地一道金光朝著他砸了過去,咚地一聲響,那道金光又飛速地退了回來。翻天印?看來石玉璧那廝已經將決明給帶了出來。紫華真人可沒有料到這一場麵,被翻天印砸得氣血翻湧。決明的靈力到底是太弱了些,這神器在她的手中,隻能夠使出三成的力量。我若是再補上一招,紫華真人恐怕短時間內出不了天衍宗了。轉頭看著元絡的神情,她的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不忍,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拂了拂袖子,我說道:“咱們走吧。”


    “師父!”一聲高喝忽然間響了起來。


    是空桑的聲音,我的眉頭一皺,猛地轉身盯著她,冷聲問道:“你也想要從我手中帶走元絡?”


    “師父,我……”空桑並沒有理會我,隻是用那種委屈可憐的眼神望著元絡,說道,“我回到帝國向聖君稟明一切,他說隻要您肯回去,就——”


    “你閉嘴!”又是帝國!嗬嗬,她空桑還真是沉浸在了自己這帝國殿下的身份中無法自拔了是麽?她肯抬頭看我了,那冷酷的麵容略微有些扭曲,我可不管她到底在想些什麽,叱問道,“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了你麽?你們帝國做的一切還不夠麽?”


    “別廢話了,趕緊走吧,不然紫華真人又趕上來了。”石玉璧那廝懶洋洋的聲音響了起來,她站在了蕭問情的傘下,目光投向了空桑,可真是複雜至極。這廝對前契主還真是念念不忘啊,當初也不停地替空桑說好話還擠兌元絡呢。我正打算喝問,卻見到她一聲悶哼,嘲弄地望著這廝,我在心中暗暗替蕭問情鼓掌,這一下可真是踩得好,隻不過不夠狠罷了。


    江氏兄弟回到了魔界,我卻是不願意將元絡帶到那個陰暗冷酷的地方的,元絡如今沒有絲毫靈力,就像是個尋常人,怎麽能夠承受魔界中那四處流動的魔息。修仙界一家小小的客棧中,到處都聽得到修仙弟子在談論著天衍宗上發生的一切,我在他們的口中,忽然間成了一個三頭六臂的吃人怪物,當真是好笑至極。


    “陵姐,我師妹她……”決明坐在了一側扭扭捏捏的,她恐怕是無法忘記在迷情崖時候發生的事情,她可能接受不了她師妹還有那副怨毒的模樣。


    “你師妹如今已經是孤山派的掌門了。”我淡淡地應道,手輕輕地一抹,便展現出了一副又一副的畫麵,“你是被你的好師妹困在山洞中的,你的女兒身她也發現了。因愛生恨,倒是惹出了一係列的事情來。幸而歸元大陣還是成功的,不然我真想讓她徹底消失在三界中。”從不敢置信到茫然驚慌,決明的神情一變再變,我看著她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屋子中,顯然是不想接受這個事實。


    “孤山派也插上了帝國的旗幟了。”元絡輕輕地歎息一聲。帝國的動作確實很快,就像是秋日原野上的火,一瞬間便蔓延到了四處。


    我點點頭,忽地又響起了一些事情來。元絡雖說能夠有人的形態在世間行走,可是她的真身到底還是被封在了葬天棺之中,隻有尋找到南溟天池才能夠算真正的還魂。“如今的我根本尋找不到南溟天池,你選擇了那般算計,是不是已經做好了長久離開的準備?要是我一直渾渾噩噩的呢?我找不回你怎麽辦?”


    “我相信你。”元絡輕聲說道,“南溟天池會歸宿,或是幾十年,或是幾百年,更或者近千年,總會有抵達的那麽一天。到時候你找回了你自己,還能夠找回迷失的我。”元絡的眸子中有些許的迷蒙和悵然。她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她也是沉睡的人,也是個迷失了自我的人?


    “陵光,很多事情三言兩語說不明白。”元絡歎息著搖了搖頭,她又繼續說道,“腦海中有一道聲音時時的響起,讓我去尋找一個人。在幽天山腳下的小鎮,你替我驅除體內的那團魔氣,那時候我就已經看見你了,而你以為我的意識始終沒有醒來。大衍峰的弟子凋零,其實很久都沒有招過新弟子了,空桑在我門下隻是掛個名而已,為何你如此湊巧到了大衍峰呢。”


    “心思深沉,一步一算計,確實沒有錯。我身上那團魔息不是魔種,而是元繹為了控製我打入我體內的鎖魂釘所造成的。尋找五帝魂石是為了淩天梯登上仙界,尋找葬天棺、引魂燈之類的神器是為了擺脫那加在了我身上的禁錮。我之前就與你說過,我的身上有青帝的傳承,我不知道在請神祭台上五位仙帝經曆了什麽,就連青帝他自己的那縷殘魂也是茫茫然而不知所措。他用他僅剩的仙力幫我鎮壓鎖魂釘帶來的痛苦,他讓我去仙界尋找答案,也是他說上神已經被喚醒。他掐算到了我日後的劫難,卻又說那是我的緣。陵光,這一路走來,你從迷蒙中逐漸脫離,而我亦然。我看到了很多難以置信的畫麵,我看到了那個一直存在於我記憶中的人。”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迷情崖中會發生那些事情?你是不是故意告訴我迷情崖中的一切皆是幻境,從而使得我下手的時候沒有絲毫的顧慮?”我明明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可還是忍不住去詢問,看到元絡那帶著歉疚的神情,聽到了她肯定的應答,我的心像是被針戳一般,尖銳的細密的疼。“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子會將我逼入瘋狂之境中去?這是用血換來的清醒,這是用痛苦喚醒的沉睡,若是我不能夠承受呢?”


    “對不起,我——”元絡低斂著眉頭,眸中盈著水光。看著她的這副神情,真是比殺了我還難受。她忽然仰起頭來,緊緊凝視著我,在她的眸光中,我又一點點的迷失。她起身走到了我的身邊,雙手緊攬著我的腰,在這個擁抱中,像是將過往所有的痛苦都消弭了,我怎麽能夠責備她呢?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罷了。


    “隻要你留在我身邊就好了,元絡,我忽然間不想去南溟天池了,這一路上還不知有多少危險潛伏著,我很害怕,自己會再一次將你弄丟了。可若不去南溟天池,有太多的東西尋找不到答案,我該怎麽辦呢?”


    “還剩下最後一塊青帝魂石不知所蹤,淩天梯必然要現世。”元絡輕歎一聲。


    “如果仙界與修仙界隻有那麽一條路,那獨孤無信是從哪裏得知仙界的消息?請神祭壇上,五帝相爭,我在妄虛苦海中看到了很多東西,我看見姬典承受了仙人們的獻祭之力,看見他對另外的四帝出手。魔種是附在了黑帝的身上,可不能說姬典是被魔界的人控製了。”我的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了,看著元絡沉思的神情,我便知道她也未必能夠給我答案,搖了搖頭,我又問道,“我們是去尋找南溟天池,還是去找秦錚拿回青帝魂石?”


    “不。”元絡搖搖頭,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們去宴清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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