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絡蜷縮成了一團,身體不住地顫抖,她的額上不住地沁出了冷汗,身體也是冰冷的厲害,就像我當初初遇她的時候。我的靈力湧入了她的體內,沒有任何的效用,她的身體就像是一個無窮無盡的深淵。上次是因為魔息侵入她的體內,那現在呢?坤元鼎的靈氣是柔和的,有一種生的氣息,我能夠確認元絡的身體不會受損,可是不知道該讓她醒轉過來。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充斥著四肢百骸,我實在是不知道怎麽辦了,隻能夠將元絡抱緊,臉貼著她的額頭。一閉眼,幾個畫麵迅速從腦海中閃過,稍縱即逝。


    “陵光,陵光……”低聲的呢喃從元絡的口中傳出,我捧著她的臉,看她緊閉的神情很是焦躁與不安,我嚐試著進入她的夢境中去一窺究竟,隻是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將我的神識給擋了回來,我也不敢亂用靈力,以免傷到了元絡。她到底是夢見了什麽呢?我的手忽地被她抓住了,看著她的神情,我心中充滿了酸澀,一種痛苦和絕望的情緒湧上來,還有那像是積存了千萬年的委屈。識海中有低低的啜泣與嗚咽聲,是從混沌珠上發出的。


    “元絡……”我握著元絡冰涼的手,不停地叫喚著她的名字。想哭,隻是幹澀的眸子中流淌不出一滴的淚水。從相識之初到現在,算不得多長的時間,心境幾經變化,我知道自己陷得太深了,根本無法抽身而出。癡兒阿癡兒,當真隻是被元絡的皮相所迷惑麽?握在了掌中的手忽地動了動,我的心尖亦是隨著這動作一顫。


    坤元鼎落了下來,元絡的眼睛緩緩睜開了,她窩在了我的懷中,朝著我露出了一個虛弱至極的笑,她隻說了一句話:“你是誰?我是誰?”難道是失憶了?我一驚,想要抓著元絡的肩膀細細詢問,可是沉溺在了她的視線中,我根本說不出一個字來。元絡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開口說話,她就靜靜地靠著我,反握住我的手。就算我恢複了當初的修為,我還是保護不了這個人,這種念頭在我心中升了起來,透過了房中的一麵銅鏡,我看見了自己逐漸變得灰敗的神情。


    “陵光,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元絡的聲音很輕,可是落在了我心上就像有千鈞之力,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還是元絡,她還是能夠認得我。“我夢見了你,夢到了自己,那個夢境太模糊了,我有些記不清了。南溟天池,那是怎麽樣一個地方呢?我似是去過的,可事實上,我隻是聽說過它的名字,就連它在何處,我也是不知道的。”


    “南溟天池?”我低喃了一句,似是聽師父說過。是在長洲的南溟極地,就連仙人也無法靠近,因為在那兒有一種神奇的力量,不是魔息,也不是靈力,它守護著天池,阻止著任何人接近天池。


    “算了,不過是一個夢罷了。”元絡輕輕一笑,她的眼神有些迷蒙,我一眨眼,她眸中更多的情緒已經一閃而過了。“陵光,你去琅嬛閣打探到了什麽樣的消息了麽?”


    看來元絡還一直記掛著這件事情,我點了點頭,應道:“秦錚的下落有了,琅嬛閣的人說他在炎洲尋找寶物,這個人不像是一般的修仙者,他似是不想成仙,在十洲之境尋找那麽多的秘寶,隻為了擺上琅嬛閣換取財富。我也在琅嬛閣裏尋找過,沒有見到青帝魂石的蹤跡,興許被秦錚帶在了身上。”


    “炎洲?炎洲會有什麽東西?”元絡的眉頭皺了皺。


    “對了。”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眼前一亮,勾起了唇角對元絡說道,“我在這兒又見到了獨孤無信了,我也問了他炎洲的消息,他說白帝的法象妄虛苦海在炎洲現世了,我們到炎洲去就算沒找到秦錚,也許能夠獲得白帝的魂石呢。”


    “嗯。”元絡點了點頭,沉吟了一會兒,她又問道,“獨孤無信沒和你說其他的事情麽?”


    咦?元絡怎麽猜到的?心中泛過了一絲疑惑,我笑了笑應道:“獨孤無信將我當做世上一個迷失者,他想要渡我呢。三界之使,嗬,他說他是受人所托,難道是我那師父麽?不過他老人家已經渡劫飛升了,仙界自從斬斷了淩天梯與人間沒有任何的關聯,他獨孤無信怎麽可能知道仙界的消息?這一切都是他胡說八道的吧,依我看來,他與那些江湖術士沒什麽區別。”


    “能被稱為三界之使,定然有其大神通。”元絡淡淡地應了一句。


    “難道你認為他說的話可信麽?”我問道。


    元絡輕笑著搖搖頭道:“這要靠你自己去辨別。”


    深邃的眸子中含著幾絲殷切,還有隱藏極深的希冀。難道元絡與其他人一般,也認為我還是昏昧的麽?她讓我醒來,讓我站到該站的位置,難道不是回到我當初的修為麽?還是說,我還能夠走得更遠?我愣了一愣,斂住了眸中的情緒,揮了揮手,笑道:“罷了,不想這些惱人的事情了,不如說一說那白帝的妄虛苦海吧,修煉到了一定境界的人都能夠現出法象,可一旦身隕道消,那法象自然就會消失了。如果炎洲中的白帝法象是真的,是不是意味著白帝嬴昊還活著呢?如果他留在了人間,我們就可以從他口中得知千年前的秘事了,對了,還有淩天梯有關的事情。”


    “這事情是真是假,我們得去炎洲一趟。”元絡點點頭,眉頭又蹙了起來,她歎息了一聲,“為了這五帝魂石,幾乎走遍了十洲之地。”


    “我們去炎洲尋找五帝魂石,那魔修者入侵一事,還有帝國,都不去管他們了麽?”我問道。


    “魔修者入侵各大修仙宗門會著手處理,隻要魔神蚩羲一日不重現,他們就不會輕舉妄動。至於帝國——”元絡苦笑一聲,說道,“就算我想管,此時也管不了。”


    “我們即刻前往炎洲麽?你的身體還有些虛弱,從天衍宗出來的時候,你的傷勢是不是還沒有複原?”我有些擔憂地看著元絡那蒼白如紙的麵頰,問道。


    “我沒事。”元絡搖搖頭,她點了點那落在一旁的坤元鼎,將它收到了女媧環中,大概是見我的目光中還有猶疑,她笑了笑道,“之前隻是被引入了一個夢中,並不是我受傷了,神誌被夢境給迷惑了,我才會如此,你也不必太擔心了,在天衍宗時候的傷,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修仙弟子,自然不會像凡人那般脆弱。”


    看著元絡寫滿了堅持的神情,我咽下了所有的話語。元絡她閃避了我的眼神,這一瞬間,我就斷定了她在說謊,可就算知道這些,我又能夠如何呢?她是元絡,幾乎什麽事情都有她自己的計劃,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情而有所改變。


    炎洲,在流洲之東,這兒一切都是火辣辣的,就連土壤,都是一種烈焰般的火紅,那夕陽與晚霞更是豔烈。在炎洲,最大的一座城池叫做別離城,聽說是因為一個迷情崖上的別離亭而得名的。炎洲的子民酷愛紅色,行走在了大街上,遇到的男男女女,都是極為風流張揚的,一時間,讓我想起了石玉璧來,這炎洲之地,倒是十分適合她。


    炎洲中的修仙宗門不算多也不算少,隻是大多是一些小宗門,幾乎叫不上名頭來,能被稱作尚可的也僅僅是一個叫做孤山派的宗門。我與元絡坐在了客棧的一角小憩,隔著好長一段距離,都能夠聽見那穿著一身紅袍的帶著紅色帽子的孤山派弟子說著孤山飄渺劍訣是如何的了得,如何的厲害。


    “咱們那兒自從來了個了不得的大人物後,掌門都不肯出來了。”


    “誰讓那人是白玉京來的大人物呢,我們所有的弟子加起來都比不過人家一根小指頭。”


    “說起來還是決明小師弟的不是,要不是他發現了那個東西宣揚了出去,怎麽會引得那人來咱們孤山派?”


    “那一個人不是問題,就怕陸陸續續會有更多的人來。”


    “決明師弟修為很弱,可是眼界倒是挺開闊,難怪決情師妹對他情有獨鍾啊,可惜了那小子,竟然拒絕了師妹那麽個大美人,你說他是不是有什麽斷袖之癖啊?咱們派中的師兄弟可都是愛決情師妹的,就他不愛。”


    “你小聲點,這話傳出去,不是丟咱們孤山派的臉麽?那小子不用管,他已經被那個大人物給帶走了,誰讓他嘴碎,喝醉酒了就愛亂說話,我看他是活不成了,掌門也是氣得要死,巴不得他被那個大人物一巴掌拍死呢,也就師妹會關心他。”


    一陣哄笑響起,他們的話題又拐到了不相幹的地方去了。一雙竹筷子在我的手中打轉,我托著下巴看著那低斂著眉眼的元絡,問道:“他們說的大人物是不是秦錚?而發現的東西就是妄虛苦海呢?”


    “去孤山派看一眼不就知道麽?”元絡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應道,“到了人家的地界上,總是要前去打一聲招呼的。這炎洲,孤山派是最大的宗門,他們知道的訊息也總比其他人來得多。聽他們話中的意思,這個大人物的修為一定不弱,甚至勝過了孤山掌門一葉真人。”


    “一葉真人修為如何?”我實在是沒聽說過這號人。


    “出竅期吧,就算沒到,那應該是即將突破元嬰期了,一個小宗門,缺少靈丹妙藥與機緣,能修煉到這種地步,其實很不容易。”元絡沉思了一會兒,應道。“我覺得他們口中的決明決情倒是挺有意思的,一葉真人興許不會告訴我們太多東西,我們可以從那個叫做決情的女弟子處著手。”


    “那我就這麽前去麽?因為天衍宗那一遭事情,我想修仙界的人對我可不會友好。”輕笑一聲,我問道。很多修仙弟子想殺我,但是他們不敢動手。天衍宗還沒對我下追殺令,我想其他的修仙宗門,也不會來趟這趟渾水。


    聽了我的話,元絡她隻是橫了我一眼,問道:“你是怪天衍宗,還是在怪我?”


    我搖搖頭笑應道:“自然是誰也不怪,其實紫華真人說的不錯,我的體內有魔息。隻不過那人真的不是我動的手,我看天衍宗的老兒如此昏昧無知,天衍宗恐怕是避不過此次大劫呢。”我一直注意著元絡的神情,她畢竟是天衍宗的弟子,不一定會喜歡他人詆毀宗門。隻是,她也笑了,點著頭,對我的話語頗為認可。


    “我師父常年閉關修煉,不管這些紛爭,丹藥堂的紫胤真人吧,一心沉浸在煉出靈丹妙藥中,也不大理事,宗門內的事情都是紫靈長老處理的。紫靈長老這個人,怎麽說呢,有些小頑固,死板,不過比起羨門府的長眉真人,他可是好上太多了。”


    “如果天衍宗被魔修者攻破了你會怎麽樣?”我好奇地問道。


    “我畢竟是天衍宗的弟子。”元絡的臉色忽地嚴肅起來,“如果有魔修侵入天衍宗,我定然要去助他們一臂之力的。”


    “那如果是帝國的人呢?是空桑呢?”我又問了一句。


    元絡的神情沉了下去,她的眸中閃過了一絲複雜的情緒,她沒有回答我的話,隻是歎息了一聲:“我尚不能夠輕易擺脫帝國的控製,何況是空桑呢?她本性不壞,隻是那背後的推手,極有可能將她送入萬丈深淵之中,永世不得擺脫。”


    帝國的人血都是冷的,真是複雜,我撇了撇嘴,想起了那個張揚肆意的紅衣人來,我問道:“那石玉璧留在她身邊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


    “怎麽?你這麽關心石玉璧?”元絡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幽邃起來,她的唇邊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卻使我頭皮一麻,我沒有應聲,隻是訕訕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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