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與太傅的‘冷’字處理讓朱棣的怒氣果然沒再飆生, 正當兩人還在暗自謀劃怎樣讓朱棣趁早消氣,到不想薛湛自己在牢房病倒了。


    “病了?”朱棣詫然:“這混小子一向上山下水精力無限, 怎麽就病了?”


    紀鋼拱手:“回皇上, 世子是夜間發的熱,臣請衙門的醫者看了下, 說是憂思鬱結, 加上睡眠不足,飲食不當,以至陰火旺勝才發的熱。”


    一旁聽著的朱麒麟背後拳頭緊握, 朱瞻基搶在前頭:“皇爺爺, 孫兒想去看看薛湛。”


    朱棣瞪他:“你去看什麽?又不懂開藥又不會看脈,去添亂?”瞪完看朱瞻基一臉不服氣,沒好氣擺手:“成了成了,你愛去就去吧。”


    “謝皇爺爺!皇爺爺萬歲!”


    朱瞻基匆忙行了個禮轉身就跑,朱麒麟隨即拱手:“皇上, 臣, ”


    “成了, ”朱棣一副知道你說什麽的表情,擺手道:“去吧,帶個太醫去, 別落下什麽病根。”


    “謝皇上!”


    待人離開,朱棣感歎道:“這混小子行事不得章法,到不想是個如此重孝的,難得。”


    旁邊貼身太監湊趣回:“奴才也聽說了, 薛世子在老夫人殯儀靈堂一跪就是三天三夜,得幸國公爺把人劈暈這才讓人休息了一回,否則還不定跪到什麽時候。”


    “你懂什麽?”朱棣瞪眼太監,心裏想想又是不平:“生龍活虎的人早不病晚不病,偏生朕下旨就病,傳出去還道朕對這等忠孝義勇子弟施於重刑,民間那些野史還不定把朕寫成樣!”


    “皇上息怒。”


    一幹太監嘴裏這麽說,心裏卻是想,倒楣的不是您,而是錦衣衛紀同知!前腳才參加老夫人的喪儀,後腳就拿她孫子下獄,隻待一天就弄到要請大夫救命,錦衣衛惡名果真名不虛傳!


    朱棣這邊心生感概,那廂朱瞻基已經拉著紀鋼直奔錦衣衛衙門,朱麒麟落後一步,被他拖著的李太醫差點就腳懸空了!


    盤著腿坐木板床上呼哧呼哧喝粥的薛湛瞠目結舌:“你、你們這是?”


    薛湛的全須全尾讓朱瞻基鬆了口氣,打眼一瞧,這環境也沒差到哪,三麵是牆一麵是欄,說的上是單間了,對麵那牆上還開了個窗戶,地麵幹幹淨淨連個圖寫的印子都沒有,靠牆麵還有個木板床,有墊被有蓋被,瞧顏色怕還是新的,床邊有個小幾上放著吃了一半的糕點,小幾旁邊有個炭火爐,上麵架著水壺,瞧升騰的水氣,看來馬上就要開了。


    “看你病到什麽樣了。”


    牢門打開,朱瞻基抬腳跨入,衝李太醫點點下巴:“李太醫好生給他瞧瞧。”


    薛湛放下腿,見後頭朱麒麟,眨眨眼:“國公爺怎麽也來了?”


    朱麒麟抬腿跨入,抿唇回:“我不放心。有勞李太醫了。”


    跑的心髒都快跳出來的李太醫喘勻氣,擦下腦門上的汗,客氣道:“這是下官應該做的。”說著放下醫藥箱就要探手,可惜薛湛還捧著粥碗一副難舍難分的模樣。


    朱瞻基都要氣笑,一把劈手奪過:“吃,就知道吃!李太醫快給瞧瞧,需要什麽藥盡管下,本太孫那有!”


    想明白事由的薛湛哭笑不得:“不就是一點發熱嗎?有必要這麽興師動眾?”


    把過脈,看過氣色,李太醫得出的病由與錦衣衛衙門的醫者是一樣的,收好手枕道:“薛世子身強力壯,隻要熱度退下就無需下藥,調整好心情,飲食清淡,多多休息下就好了,不過薛世子習武身上曾有舊傷,要不介意,下官就開些調養舊傷的藥方,待發熱退去再行服用。”


    “那快去開,撿好的開!”


    紀鋼很自覺的去監督太醫開藥,順帶把其餘錦衣衛帶走,朱瞻基瞄眼空檔的外邊忙湊近道:“我父王說皇爺爺沒下明旨就不是真心想處治你,隻是礙於參你的折子太多,一時沒台階下,所以你別急,待皇爺爺氣性消了,也就沒事了。”說完越湊近一分隱晦道:“錦衣衛裏都是皇爺爺的心腹,皇爺爺不發話就沒人敢動你,比在天牢還要安全。”


    薛湛點頭,表示明白。


    錦衣衛是朱棣的刀,更是把用的甚為順手的刀,平日不出動則已一出動血流成河,可自打他進了這裏麵,一沒提審,二沒提問,好菜好飯招待,夜裏發熱還給請大夫,跟紀鋼的交情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也是朱棣的態度。可以想見,比起天牢,錦衣衛衙門更讓朱棣放心!


    “太孫殿下,”紀鋼走到牢門口,拱手道:“太醫有兩味藥拿不定主意,請太孫殿下移步。”


    “好,來了。”


    朱麒麟掃眼眼神隱晦的紀鋼,坐到之前朱瞻基的位置,抬手摸上薛湛額頭,半響擰眉:“還有點燒。”


    “其實昨晚發熱的時候紀兄就請了大夫開了藥,都喝兩副了。”


    “那就好。”


    兩人視線交會,朱麒麟眼裏的擔憂讓薛湛心裏一軟,借衣袖握住他手道:“你別擔心,剛才皇太孫殿下的話你也聽到了,皇上不是有心要處治我,待他氣消就會放我出去的,多則十天,少則五天,趁這機會我也好好休息下,有紀兄在,怎麽著也不會讓我吃殘羹冷炙的。”


    朱麒麟緊握住薛湛手,嘴角勉強扯出抹弧度。


    錦衣衛並不是觀光的遊樂場,多待一刻,哪怕金待一分鍾都是危險!都說伴君如伴虎,天子喜怒無常,誰又保證朱棣不會改主意呢?


    “我爹娘沒事吧?你待會回去代我跟我爹娘說一聲,就說我好的很,能吃能睡,讓他們別擔心,還派人跟吳用通個消息,讓他們按時訓練別趁我不在偷懶,要被我知道有偷懶的,一律視為團隊責任!待我出去,捎死他們我!”揚手做了個橫捎的動作,又道:“還有我兩個剛出生的侄子,正經麵沒見著,但出生禮不能少,我在如意金樓定了兩個金玉平安鎖,你取了交給薛琨,就說我們送的,他就明白了。”


    “我們?”


    薛湛眼神閃爍下,幹咳聲道:“之前忘了跟你說了,就那次你劈暈我送我回去偷親那幕被薛琨看到了,之後他找我確認,然後就知道我們關係了。”


    “哦。”


    “看樣子你早知道了?”薛湛瞪大眼,隨即一怒:“臥槽你怎麽不早說?害我還苦惱該怎麽跟你交底!”


    看薛湛中氣十足的模樣讓朱麒麟眼底閃過笑意:“我聽到窗外有腳步聲,但不確認是誰,之後薛琨看我眼神越發怪異,我就猜到是他了。”


    “那怎麽沒跟我說?害我被薛琨問個措手不及!”


    朱麒麟無奈看他眼:“那幾日你情緒不穩,怎好拿這事煩你?之前擔心他會反對,現在看來是不會了。”


    轉道處傳來腳步聲,朱麒麟快速偏頭:“紀鋼也知道了。”


    “什、什麽?!”


    朱瞻基探身進來:“說什麽呢?什麽‘什麽’?”


    薛湛衝之白眼,一臉嫌棄:“沒什麽。”


    “我說你怎麽就不知好歹?本殿下好心過來看你,你就這態度?”一臉惱火的戳他把,唾棄道:“早知道剛才就讓李太醫多開點地黃,給你祛火!”


    “怕苦的是你又不是我,多下點地黃算什麽?”


    薛湛拆台的本事簡直一流!朱瞻基瞪著他,半晌氣的發指:“你給我等著!”說完氣呼呼起身,腳步踩的一個比一個重!


    薛湛托著下巴,看著其背影,很想說,你都二十好幾的人了還這麽中二真的好?


    朱瞻基從小被薛湛懟習慣了,出了錦衣衛氣性也就消的差不多了,隻是幾天後朱棣問起如何處治時,他氣性又起,直接道:“皇爺爺我知道!要收拾薛湛,我有個好主意,保準讓他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以及深刻的體會到這麽幹的代價!”


    朱棣來了興趣:“什麽主意?”


    “寫檢討,寫悔過書!要求文章工整,用詞華麗,兩千字以上!”


    “這樣行?”朱棣表示很懷疑,因為在他的映象裏,就薛湛那舌燦生花的模樣實在不像是個連個悔過書都寫不出來的,再說遞上來的折子不是也挺正常的


    朱瞻基拍胸膛保證:“皇爺爺信我,這法子絕對能整的薛湛□□!”


    朱棣表示懷疑,但看朱瞻基信誓旦旦的模樣,還是召來太監:“來呀,宣口禦,責定遠侯世子薛湛即日起草檢討悔過書,要求文章工整,用詞華麗,字三千!”


    ‘三千’一出口,朱瞻基瞪大眼,不是說出兩千嗎?怎麽長到三千了?就薛湛那尿性,一百都要他命呀!預感要糟的朱瞻基卻不知更坑的還在後麵。


    “限定他三天期限,完不成,拖欠一天杖五,拖欠兩天杖十,拖欠三天,杖三十!”


    太監領命一溜煙跑了,朱瞻基爾康手都沒追回來,回頭一看。


    朱棣衝他狹促一笑:“就便宜這臭小子了!”


    朱瞻基欲哭無淚,皇爺爺相信我,這絕對是整死這臭小子的節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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