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 林謹玉看著兩個拿著鐵鍬以一種不正常的速度清除路上積雪的侍衛時, 才知道上了徒汶斐的血當。靠!這叫難下山啊!老子急著下山你就七七八八碌睦棺牛心瞧uし潁憬櫪獻恿礁鍪濤朗故乖趺戳耍


    為此, 林謹玉一路沒給徒汶斐好臉色,這人的良心真是大大的壞了!


    “謹玉, 你往中間走,邊兒上雪多, 路滑。”徒汶斐去拽林謹玉, 被人一甩袖子拂開,“別管,我腳下穩得很。”


    徒汶斐長長的歎氣, 抄起手斜瞟了林謹玉一眼, 趁林謹玉抬腳時,一顆小小珍珠輕輕彈過去, 林謹玉腳下一滑, 身子猛然向下撲去,徒汶斐足下輕點,一個旋身將人接在懷裏,姿態瀟灑。


    平安叫著衝下去,連聲問, “大爺大爺,摔著沒?”


    林謹玉臉梢發白,嚇了一跳, 搖頭,“沒事兒。”


    徒汶斐非常有君子風的將林謹玉放下,拉到自己身邊道,“說了邊兒上有冰雪吧,你走中間。”


    林謹玉腳下謹慎了三分,瞅了瞅剛才差點摔跤的地界兒,唇邊勾起抹淡淡的笑,睨了徒汶斐一眼,轉過頭去,也學徒汶斐抄著手,晃悠悠的下山。


    徒汶斐也看到那顆幾被林謹玉碾成碎粉的珍珠,訕訕的笑了笑,不再說話。


    林謹玉下了山,先回府報平安。剛邁進門,大管家林忠便迎了上來,請安問好,又說許先生同穆大爺都在咱家園子裏的茅草亭煮茶賞花呢。


    林謹玉有些摸不著頭腦,若說穆離來也就罷了,許子文怎麽突地來了,笑道,“勞大管家跟二門傳話,就說我回來了,省得姐姐擔心,我先去看看先生。”


    園中紅梅盛開,映著積雪,端得是美景如畫。這亭子建了就是賞花用,周遭圍著氈毯,許子文麵色並不太好,有些倦意,穆離在一旁坐陪。桌上擺了三五碟果點,一把白玉鳳凰紋執壺,以及一隻配套的白玉盞,俱是許子文常用的酒具。


    “先生。”林謹玉笑著行禮,許子文容色不佳,淡淡瞅了林謹玉一眼。林謹玉也沒說啥先生興致好來賞花的廢話,笑著坐下,道,“先生怎麽一個人喝悶酒?弟子陪先生喝幾杯如何?”


    許子文眼中染上幾分笑意,“不隻是喝酒,我得在你這兒打擾幾天。”


    林謹玉眨眨眼,不明白了。許子文臉一皺,苦惱不堪,“我爹來了,我得給他騰地方,先到你這兒湊合幾天吧。”


    林謹玉倒抽了口冷氣,話沒過腦子便脫口而出,“啊?先生不是被趕出家門了麽?”


    許子文眼睛一瞪,林謹玉忙捂住嘴,腦袋上還是挨了一下,趕緊一推二六五,“我聽瑞王說的,不幹我事啊。昨兒個我上山下起雪來,後來天黑雪勢漸大,隻得住下了,沒想到碰到瑞王在廟裏呢。”


    許子文哼了一聲,“是啊,我這些年沒跟他們聯係過。不過老頭子派人送信來說要住我家,難道我不讓他住?”


    林謹玉忍了半天沒忍住,偷偷問了句,“先生,聽說你曾把你家祠堂點了?”


    “不點我能出得來麽?”多年過去,許子文仍十分火大,拍桌子道,“不就是間房子麽?裏頭多了幾塊木頭板子,燒了重造新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怎麽了,我點我家的,你有意見!”


    “沒有沒有。”林謹玉擺擺雙手,才道,“那許太爺來,會不會找先生算帳啊?”


    許子文陰惻惻地盯著林謹玉,猛得揪住林謹玉的耳朵,擰了兩個圈兒,疼得林謹玉哇哇叫,許子文冷笑,“你今天是成心找我不痛快呢。”媽的,他要對老子溫言細語,老子還能躲出來麽?


    “先生先生,我知錯了,我給先生支個招兒吧。”林謹玉咧嘴皺巴著臉,大頭幾乎撞到許子文的懷裏,抬眼就是許子文俊秀的下巴,跟徒汶斐很像,怪道說外甥像舅呢。


    許子文鬆開手,林謹玉揉著耳朵笑,“先生暫且住府裏,您想想,這明顯是老太爺跟您服軟兒呢,老人家剛跟你低頭,你嚇得跑我家住。到時,老太爺一去,嗬,沒人,得以為您這是嫌他呢,不得更生氣。這人老了,就心軟,先生糊弄糊弄,認個錯算了唄。”


    “哪裏這麽簡單。”許子文皺眉,“我爹是個暴脾氣,沒人敢惹他,上回我娘攔著還一棍子打得我瘸了半個月。他認死理兒,哼,糊弄糊弄,哪兒這麽好糊弄的,他要是讓我成親生孩子,拿什麽糊弄呢?”


    林謹玉真是想不通了,道,“這年頭兒,成了親那頂多就是多個管家婆,先生您怎麽就不願意呢?”


    許子文笑眯眯的盯了林謹玉半晌,擊掌道,“對了,我怎麽忘了你呢。我就你這麽個寶貝弟子,這樣,你跟著我去住,我爹一來,你就上趕著去拍馬屁,走,跟我過去,咱們好生商量商量。”


    林謹玉可不想去當炮灰,親兒子都能打斷腿,人家正經國丈加姑丈,踹他個半死不用嚐命,死活不依,許子文掐著林謹玉的臉冷笑,“哼哼,關鍵時刻給我掉鏈子,光想著沾光不出力的,美不死你,去不去?穆離,給我打暈了扛去。”


    “別別,去,我去,”林謹玉十分沒骨氣的屈服,諂媚道,“師爺不遠萬裏來到京都,做徒孫的不得給師爺請安麽?我得先換件幹淨衣裳是不是?先生,師奶奶來沒?”


    許子文一揮手,“沒,就我爹一個人。你去換衣裳吧,我在這兒等你,打扮得齊整些。”許子文怎麽都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林謹玉這小子沒別的好處,就是嘴巴甜,會哄人,老頭兒老太太都喜歡,他舅舅那麽挑剔還誇了一遭呢,權當個滅火器用。


    林謹玉一腦門子汗,先行脫身。


    ……


    許子文十幾年沒見到過他爹,他不敢回去。當年父親將他囚在祠堂,是真的要處置於他,還有那當胸一箭,他現在想想都覺得痛……許子文自嘲的笑了笑,不再回憶那些過去的事,見林謹玉一徑吃些瓜果,嘴沒個停,不由問,“餓了?”


    “嗯,先生,瑞王大早上接到皇上口諭,我跟著簡單吃了幾口就趕著下山。廟裏都是些白菜蘿卜,我昨晚就沒怎麽吃,早餓了。”林謹玉抬頭問,“這師爺什麽時候到啊?”


    “早上就到了,隻是去宮裏請安了。他最疼汶斐,估計就為這個才叫汶斐回宮的。”許子文一點就通,笑問,“汶斐是不是將我跟他母親那些事兒跟你說了?”


    “先生莫不是孔明轉世,能掐會算的?”林謹玉笑讚。


    許子文拿了顆李子握在手裏,窩在搖椅中,閉著眼睛道,“他是我教出來的,這點子事兒我還能猜得出來。哼,我那姐姐也算是一代巾幗,可惜耐心不夠好,中途折了去。”


    你到底是不是小三哪,林謹玉嘴巴動了動,沒問出口,許子文淡淡地道,“你也不必生疑。我先遇到的景辰,早跟她說了不讓她嫁。她非找死有什麽辦法,我這一生也隻喜歡景辰一個,這是大活人,不是什麽古董器物,沒辦法相讓,隻得各憑本事罷。她死是她明白,給了汶斐一條生路。”


    林謹玉心裏歎息,這徒景辰有什麽好的,一張麵癱臉,值得親姐弟翻臉?掰了掰手指,才說,“先生,其實吧,我覺得你還挺心善的。你不但讓瑞王活著,還讓他活得這麽聰明,也挺不容易的。”


    許子文一笑,“去問問包子,午飯備好了沒?別填一肚子涼的酸的,對脾胃不好。”


    林謹玉剛站起來,聽到門外一陣腳步聲傳來,轉眼間,一個五六十歲的男子出現在門口,後頭跟著畢恭畢敬的包子和另一個青衣侍衛,這男子身姿筆挺冷峻嚴肅威儀凜凜,眼睛直望向許子文,眼神是無法訴說的複雜,慈和、痛恨、歡喜、疲倦兼而有之。


    林謹玉福至心靈,撲通跪地上了,大聲喊道,“徒孫林謹玉叩見師爺,給師爺請安,祝師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這一急,祝壽詞都出來了。


    許子文正躺在椅中搖啊搖,一扭頭見他爹冷著一張老臉,沒嚇去半條命,連忙自椅中起身,一句話沒說跪在地上嗑了個頭。


    這父子倆,一個不說,一個不動,仿若忽然變成雕像。


    許子文平時挺能言會道的一人,這會兒不知是驚的還是嚇的,硬是低頭裝斯文。


    林謹玉跟著跪了足有一刻鍾,急中生智,咧嘴一笑,星星眼裝天真,“師爺,先生剛剛還念叨師爺呢,可想您了。”


    許俊卿轉眸掃了林謹玉一眼,淡淡的丟下句話,“起來。”拔腳進去。


    林謹玉忙去扶許子文,許子文臉色極差,手心兒冰涼,林謹玉捏了捏許子文的手心兒,使了個眼色,這是你家,皇上都給你攻了,你怕個毛啊。


    許子文整了下衣襟,跟著去了裏間兒,許俊卿已經坐在許子文常用的榻上,許子文侍立一旁,溫聲道,“父親一路勞累了,我也不知道父親進城的時間,沒去接您。父親是先沐浴,還是先用膳?”


    許俊卿道,“宮裏上皇賜宴,你們自去用吧。”


    “是,不打擾父親休息了。”許子文攜林謹玉退出,去了另一處軒閣用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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