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飯,林如海去衙門當差,林謹玉也要去念書,卻被林黛玉喚住。


    “眼瞅著就要入冬了,外院兩位先生的冬衣也製好了,”林黛玉笑道,“你既然順路過去,便給先生們帶去吧。”


    林謹玉應了,笑道,“還是姐姐心細。”想了想,林謹玉道,“姐姐,還有件事呢,許先生身邊還有個侍衛,神出鬼沒的,要不要給他也做幾套?”


    林黛玉皺眉,嗔怪道,“你怎麽不早跟我說,換季時節,這府裏從奴才到主子,哪個不製衣裳呢。聽你說是保護許先生的人,雖說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可既然在咱們家,便沒有裝不知道的理兒。”


    “我攏共隻見過他兩回,一句話沒講過,不過我覺得這人應該還在的。”林謹玉道,“我今天去問問先生,要是他在,我叫平安來跟姐姐說一聲,姐姐派個婆子去量尺寸。”


    ……


    林謹玉也不是故意忘掉那俊俏少年的,這一年,他過得跟打仗似的,先是母親纏綿病榻,侍疾理喪,後來又要照顧父親姐姐,忙得腳打後腦勺兒,便忘了這個活幽靈。


    今天林黛玉叫他給師傅送衣服時才鬼上身似的想起來,自己也懊惱,不知不覺真是得罪了個大人物,難道這人上次是故意遲遲出手,害他嚇得差點兒尿褲子。林謹玉十分小人心思的陰暗暗的腹誹。


    將衣服交與伺候許先生的小廝,林謹玉便提起了俊俏少年,有些自責的說,“今年家裏事情也多,倒忘了那位少俠。給先生送衣服時想起來,姐姐可是將我罵了一頓呢。”


    許先生笑,“我還以為穆離上次殺人把你嚇壞了,自此不敢提他了呢。放心吧,穆離不是個小氣的,他就在隔壁睡覺呢。等下午他休息好了,我介紹你們認識。”


    原來高手也要睡覺的啊。


    林謹玉還真是好奇,穆離,姓穆,東安郡王也姓穆,若真是東安郡王家裏人,怎麽會派來保護許先生呢?許先生又不是皇上。


    林謹玉覺得肯定是自己想多了,遂放下心事,專心念書習武,用過晚膳便去許先生那裏。


    俊俏少年果真在房間,盤腿坐在榻上同許先生下棋,後背如刀削般繃得筆直,低垂的側臉潔白如冰雪,襯得眉愈黑唇更紅。


    “見過先生。”林謹玉心裏讚了聲人家的好相貌,他相貌似林如海,日後也是個清俊的,卻無法同這少年相提並論。


    許先生笑道,“謹玉來了,阿離,今天這局就算了吧。”


    穆離眼中帶了幾分笑,起身對林謹玉微點了下頭,也不說話,許先生道,“阿離時常在我身邊,隻是你們見得不多,也不要太生疏了。”


    林謹玉上前親親熱熱的握住穆離白白嫩嫩的手,笑道,“穆大哥好。”穆大哥,你長得真好看,你這手可真滑溜呢。


    習武之人最是靈敏,何況林謹玉一雙眼珠子就要粘在穆離臉上,若是別的男人,長得再猥瑣些,穆離非挖下他的眼珠子不可。不過林謹玉年紀小,跟個水蜜桃兒似的,又是真心歡喜,眉毛眼睛的透著可愛。穆離也笑了,全當哄孩子,捏捏林謹玉的小圓臉兒,說道,“謹玉弟弟長得真可愛。”


    穆離這一笑真如春暖花開冰消雪融,林謹玉覺得許先生這屋裏根本不必點蠟燭,穆離天生就是個發光體。


    雖喜歡看美人兒,也知道長時間盯著人家瞧不禮貌,林謹玉移開眼神,笑道,“穆大哥,你都是晚上出來麽?那我晚上來先生這兒念書怎麽沒見過你。”


    “我一般在院子裏巡視,你當然見不著。”穆離笑。


    要說正事,林謹玉就有些臉紅,可臉紅也要說,他心裏覺得歉疚,臉上便帶出幾分可憐來,燭光映照下,眼睛裏像含了一汪水似的,道“天漸冷了,之前是我粗心,竟然忘了給穆大哥做冬衣。我帶了婆子來,給穆大哥量量尺寸可好。你大晚上的在院子裏,可得多做幾件厚的。”


    “有勞謹玉弟弟了。”穆離瞧著林謹玉小大人兒似的說話,心裏好笑,自然不會同他計較。況且他雖不大在人前出現,林府這一年的糟心事,他也略知道,倒覺得林謹玉很懂事。


    林謹玉忙叫了婆子進來。


    穆離還在長個子,身材卻極好,寬肩窄臀,最架衣服。林謹玉坐在椅中托著下巴瞧,說,“穆大哥,你多大了?”


    “十八。”


    “穆大哥,我在跟徐師傅習武呢,你說我十八歲能不能像你一樣高來高去的?”


    這婆子是做慣的,手腳麻俐,量好便告退了。穆離伸手摸了摸林謹玉的胳膊腿,搖了搖頭,“你這身子骨不大適合習武。”


    “啊?徐師傅明明跟我說,等我到了二十五歲,兩根手指一捏就能將珍珠捏成粉呢。”林謹玉失望的說。


    穆離忍不住笑了,“徐師叔是不是給你露了一手?”


    “嗯,徐師傅拿了瓷茶碗這麽一攥,”林謹玉做了個握拳的手勢道,“卡巴卡巴的就捏成粉了。”


    “徐師叔就隻會那一招兒,”穆離笑道,“那一招他足練了二十年才練成,他那樣跟你說也沒錯。徐師叔怕走江湖時被人欺負,特意學來哄人的,我當初也被他哄過。”


    林謹玉頭發差點豎起來,騙人的,那他練了這麽久豈不是白練了,穆離仿若知道林謹玉的心思,笑道,“徐師叔武學上有限,醫藥上卻是極通,像他傳你的那套吐納養身功,乃少林密傳,徐師叔教給你,你每日修習,對身體大有好處。”


    也是,別年換季的時候,黛玉姐姐都要小病一場,今年精神卻好,林謹玉心地寬厚,想著自己能得兩位先生教導已是福分,便釋然了,“算了,反正我也沒想練成絕代高手。像徐師傅那要學一手能唬人就成。”


    針線房急趕慢趕,三天趕出了十套衣服,由裏到外,無一不全。而且黛玉聽說穆離晚上在外頭值錢,特命人加厚做的,又收拾了一件狐皮絮絲棉的大氅,托林謹玉帶去,道,“冬天夜涼風寒,在外頭披著也好。”


    林謹玉抱著都覺胳膊酸,說道,“這麽沉,穆大哥可瘦了,沒得把人壓得走不動道兒。”


    “習武之人力氣肯定大些,以為都跟你似的,沒二兩勁兒。”林黛玉見弟弟雙手抱著費勁,笑道,“逗你呢,讓婆子抬著送去就是,哪裏用得著你親自搬了。”


    林黛玉為人仔細,連狐狸毛的帽子都製了幾頂給穆離,其他衣鞋|褲|襪也都慮到了,歎道,“那人年紀不大,就跟在許先生身邊做侍從,身邊也無人知冷暖,即在咱們家,就不能虧著人家。送過去吧,就說之前咱們思慮不周,給人家賠個不是。”


    “穆大哥不是小心眼兒的人,姐姐多慮了,我送過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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