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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奎鷹?傭兵組織?


    尚萌萌皺眉,側目看了眼薑力,低聲:“穆城的話是什麽意思?”


    阿力換了隻手拿軍刀,刀尖微抬指指被綁在椅子上的男人,說,“這小子以前是特種部隊的,因為嚴重違紀被開除軍籍,去非洲加入了一個雇傭兵集團,代號‘奎鷹’。回國之後,就一直在魏祖河手下做事。”


    “魏祖河又是誰?”


    “一個五十幾歲的黑幫頭頭,道上的人都喊他‘魏佬’,手下小弟多,朋友也多,政商兩道都有人罩著,權勢無邊。”


    話音落地,尚萌萌沉吟片刻,眼色黯了幾分,盯著薑力道:“這麽說來,殺我,是那個魏祖河的意思?”


    阿力搖頭,“不見得。幹這一行的,雇主給錢,他們賣命,魏祖河背後肯定還有人。”


    “……”尚萌萌抿唇,不說話了,目光再度看向計九。


    窗戶隙開一道縫,風灌進來,床簾被吹得鼓起一坨。略顯簡陋的雙人間內,刺鼻的烈酒味道彌漫,頭頂的白熾燈光線慘白,氣氛極是詭異。


    計九陷入了一陣靜默,良久,嘴角輕勾,漫不經心地掀起眼皮,“你查我?”


    穆城斜靠著書桌低眸看他,笑容寡淡,“你奎鷹是什麽人物,手上要沒點兒東西,我怎麽跟你談?”


    計九眯眼,“除了魏祖河,沒人知道我的來曆,你為什麽這麽肯定我就是奎鷹?”


    “叮”,穆城甩開打火機又點了根煙,火星安靜燃燒。他淡道,“在j市,你綁架尚萌萌的那天晚上,她說你額頭和手臂上都有一道疤,這兩個特征和奎鷹一樣。”


    “你關注過奎鷹?”


    “對。”穆城點了點煙灰,語氣平靜,“六年前在柬埔寨的西哈努克,你們那個傭兵公司違犯聯盟公約,受雇搶了封家的一批軍火,是吧。”


    計九沉默了會兒,低聲道,“沒錯。”


    穆城臉上的表情很冷淡,“那次西哈努克,你一戰成名,隨後銷聲匿跡。很難讓人不關注。”


    計九淡笑了下,“想不到我還挺火。”眼底卻愈發地冷。


    那批貨是封家的。


    一場惡戰,血雨腥風,他額頭和手臂上的疤便是在那時留下。而後,那個在美國屹立百年的軍火世家他下了全球範圍的緝殺令,迫使他回到中國,從此隱姓埋名。


    不多時,計九似乎想起了什麽,盯著穆城問:“你認識封霄?”


    穆城抽了口煙,“算朋友。”


    計九冷笑,“所以,穆總是打算把我交給封家?”


    他指間的煙燒完一半,淡淡的,“比起殺了你,我想他們會更熱衷折磨你。”他彎了彎唇,黑眸裏帶著點兒陰冷的玩味,“把你妹妹藏身的地方告訴封家,應該也還不錯吧。”


    計九瞬間狂怒,目眥欲裂:“穆城,你他媽敢!”


    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雙眼紅得像能滴出血,渾身緊繃,劇烈掙紮,木頭椅子在地上狠狠摩擦,發出陣極其刺耳的聲響。


    穆城冷漠俯視他,語氣沒有一絲溫度:“誰要買尚萌萌的命。”


    “……”


    計九眸光驟閃,咬咬牙,沒吭聲。


    薑力挑眉,手裏的軍刀拋高落下,接回,俯身就要去割龍子的大腿。兩個被堵了嘴的男人滿頭大汗雙眸充血,愣是沒有絲毫膽怯。


    刀刃剛挨著褲子,計九的聲音便響起,粗糲得像是聲帶摩擦已經見血,極低:“他們倆隻是我底下的人,沒跟魏祖河接觸過。有什麽就他媽衝我來。”


    薑力動作頓住,視線看向穆城。


    他夾著煙的左手淡淡一抬,薑力點頭,將刀重新收回去。


    穆城靜片刻,隨手拿了把椅子放到計九麵前,坐下,坐姿隨意。他抽一口煙吐出來,下巴揚了揚,“這麽些年,你肯替魏祖河賣命,說到底都是為了你妹妹吧。”


    計九一聲不吭。


    他又道,“魏祖河為了讓你們躲過封家的耳目,替你們改了名字,偽造了新的出生,新的過去,甚至送你妹妹到國內的一流大學念書。表麵上,他和你兄弟相稱,對你們兄妹也確實不錯。但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他這麽做的真正原因。”


    “……”計九嘲諷地笑,轉頭看別處。


    穆城聲音低而穩,“你是他手下最得力的人,他要利用你。你有這樣的身手,任何事的成功幾率都高;你妹妹在他手裏,有朝一日他落馬,你也會心甘情願當他的替死鬼。”


    話說完,又是一陣死寂。


    計九唇緊抿,兩排牙齒在嘴巴裏狠狠挫磨。想反駁,可偏偏對方說的全是事實,全是釘的榴蓮,他無從下口。


    於是隻能靜默。


    穆城漠然看著他,笑,“魏祖河是個多貪得無厭的人,你比我清楚。你妹妹是他控製你的唯一一張牌,他不會放過你妹妹,永遠。如果你想擺脫這種受製於人的局麵,隻能另謀出路。”


    “……”計九低笑一聲,表情譏諷,“另謀出路?什麽路?跟你合作麽?”


    穆城身體後仰靠上椅背,沒說話。


    計九淌著血的嘴角吊起一邊,“我不能信魏祖河,難道就能信你麽?”慢悠悠的,語調譏誚,“穆城,你也不是什麽好鳥。”


    穆城挑眉。


    他眯眼,沉聲一字一句,“你想誆我的話而已。背叛了魏佬,我妹妹還活得成麽?你以為我會蠢到上你的當?”


    穆城的耐心所所剩無幾,合上眼捏眉心,淡道,“給你兩條路選。一,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你和封家的事,我出麵幫你解決,你妹妹,我想法子幫你弄出來,活的。”


    計九用力皺眉,將信將疑,“這是第一條路,第二條呢?”


    “二,你什麽都不說。”穆城睜開眼,眸光漆黑冷冽,“我告訴封家你們兄妹的下落,你們兩個都是死路一條。”


    “……”計九舔了舔嘴皮,血腥味兒糊了滿口。他沉聲說,“這分明是威脅。”


    穆城屈指隨意敲擊桌麵,發出陣“噠噠”聲,散漫隨意。他點頭,毫不避諱:“對,這是威脅。”


    “第一條路,你憑什麽讓我相信你不會事後食言?”


    穆城淡笑一聲,“我不需要證明什麽,因為計九,你隻能信我。”


    “……”


    他慢條斯理,“第二條路你不會選。因為你知道,六年前自己躲過封家的追殺隻是僥幸,帶著你妹妹,你根本不敢再賭第二次。所以你剩下第一條路,除了信我,你還能如何?”


    計九凜目,後槽牙都幾乎咬碎。


    尚萌萌在邊兒上咽了口唾沫,心驚膽寒——打蛇打七寸,這一步棋純粹在誅心,真是又陰又狠。


    魏祖河拿人家妹妹要挾,不光彩,他又光彩到哪裏去?計九說得沒錯,穆城本來就不是什麽良善之輩。


    她垂眸歎了口氣,忽然有點可憐計九。


    一根軟肋,被人拿捏到死。


    這時穆城高大的身軀前傾,兩肘撐在膝蓋上,挑眉,“九哥,給句話。”


    “……”屋裏的空氣安靜了幾秒。


    過道上,龍子和禿子相視一眼,腦門兒上的汗豆大一顆落下來,又看向計九,眼神極是複雜。


    不知過了多久,計九唇微動,終於說話了,“好,我選一。”


    龍子和禿子眼睛瞬間一紅,心中百感交集,震驚,無奈,如釋重負。


    穆城點頭,“說吧。”


    計九舔了舔嘴裏的腮肉,“有煙麽?”


    “……”薑力無語地皺眉,上前幾步,衝煙盒裏掏出一根塞他嘴裏,拿打火機點燃。計九吸了一口,薑力又把煙拿開。


    白色煙霧從兩張帶血的薄唇間逸出,他沉沉呼出一口氣,笑,“殺尚萌萌,是魏祖河接的一單生意,雇主的意思。”


    穆城眸色一深,“雇主是誰?”


    計九搖頭,“這我真不清楚了。隻是看得出來,魏佬很重視那個雇主,聽說,是他年輕時候的一個老朋友。”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我聽他打過一次電話,好像,是個女的。”


    薑力狐疑,“女的?”


    “嗯。”


    穆城垂著頭一眼不發,良久,從椅子上起身踱了幾步,走到窗邊站定。尚萌萌抬頭,不知為何,覺得那高大背影竟顯出了淡淡寂寥。


    忽然,低沉嗓音平靜響起,“你在魏祖河身邊六年,有沒有聽他提起過,‘王遠’這個名字。”


    王遠?


    尚萌萌心頭一沉——是穆城父母車禍的肇事司機。


    計九皺眉思索了下,覺得太耳生,“沒有。”


    薑力緊接著追問,“那你知不知道,魏祖河身邊,有沒有見過,或者聽說過叫‘何軍’的人?”


    計九眉心擰成一個川字,“沒有。”


    穆城說,“魏祖河的心腹有哪些,分別的姓名,年齡,祖籍。”


    計九安靜回想了一番,挨個兒報了一遍,道,“魏祖河生性多疑,身邊的心腹其實並不多,大概就是我說的那些。”


    薑力雙手撐腰來回踟躕,有些煩躁,“年齡都太小了,對不上。”說完轉頭看向穆城,“城哥,會不會是咱們想錯了?那個殺王遠的何軍其實跟魏祖河沒關係?隻是當年隨便找來的一個殺手……”


    穆城頭也不回地寒聲打斷,“魏祖河以前是做什麽的。”


    計九答道,“他年輕的時候也跟大哥,二十幾年前在北方發了筆大財,然後就開公司洗錢,黑白兩道通吃,越做越大。”


    穆城眯眼,口中重複了幾遍那個名字,“魏祖河,魏祖河……魏祖何。”而後合上眼,嗓音出奇地平靜,“現在的魏祖河,應該就是二十五年的何軍。”


    “……”幾人瞬間嘩然。


    尚萌萌正要開口,一陣手機鈴聲卻響了起來。


    她側目,看見桌上擺了三隻手機,正在響的,是其中一個沾著血汙屏幕碎開一角的。


    計九的語氣有點兒不耐煩,“別瞅了,我的。”


    薑力拿起手機掃了一眼,來電顯示:魏佬。他麵色微變,抬眸,視線帶著詢問意味看向立在窗邊的高大男人。


    穆城神色冷漠,沒什麽表情。


    計九冷聲:“讓我接電話。”


    薑力猶豫。


    他又道,“魏祖河聯係不上我,肯定會起疑心。”側目看向穆城,道,“你他媽想害死我妹子麽?”


    穆城靜默幾秒鍾,朝薑力隨意一擺手,“給他。”


    阿力皺眉,遲疑著滑開接聽鍵,把手機舉到計九麵前。尚萌萌屏息凝神,胸腔裏的心髒飛快跳動,險從嗓子眼兒蹦出來。


    計九語氣平常,“魏佬。”


    中年男人的聲音傳出,帶著明顯的狐疑,“小九,怎麽這麽長時間才接電話?”


    計九淡道,“剛才在拉稀,才從廁所出來。”


    “……”


    幾個男人倒是毫無反應,尚萌萌這個唯一的姑娘卻皺了眉,打心眼兒裏被哽住。


    電話線另一端,魏祖河問:“事兒還沒辦?”


    “嗯,今天穆城一直在,我們打算明晚上動手。”


    “那就好。”中年男人的聲音頓了下,然後才說,“買主改主意了,讓你抓到人之後別急著殺,找個地方關起來就行,買主說,她要親自來看看那個丫頭。”


    計九眸光微閃。


    在他們這一行,不問“為什麽”是鐵規矩。他沒多言,隻沉聲應了個好。


    “嗯,之後的事再等我電話。”說完,魏祖河掛斷電話,擴音器裏隻剩下一陣陣盲音。


    薑力把電話收起來,“城哥,接下來怎麽辦?”


    穆城的麵色極是冷靜,“今天就先這樣。”瞥了計九一眼,“明天晚上的時候,你估著時間給魏祖河去一個電話,就說人抓到了,先穩住。”


    “……”計九冷哼一聲,頭轉到旁邊。


    薑力打量著地上的龍子和禿子,蹲下.身,掏出軍刀來比劃了一下,“這兩個家夥要不要解決了?”


    計九破口大罵,“你敢動他們試試!”


    穆城語氣冷漠,“你確定這兩個人信得過?”


    計九咬咬牙,“老子確定得很!”掃一眼禿子腿上的傷,語氣盡力平緩了些,道,“幫我兄弟的傷口消一下毒,再這麽耗下去,他那條腿就廢了。”


    薑力看了眼二鍋頭瓶子,“可是酒用完了。”


    尚萌萌主動道,“酒店前台好像有賣的,我去買。”說完轉身朝門口走,幾步之後頓住,有些尷尬地折返回來,走到穆城麵前站定。


    “……”她扯了扯他的袖子,聲音小小地撒嬌,“我出門的時候沒帶錢。”


    穆城沒說什麽,習慣性地揉揉她的頭,把錢夾給她。


    計九靜靜看著兩個人。她接過錢夾,朝穆城勾起唇,鬼畫符的校服,清爽幹淨的長馬尾,淺笑盈盈,萬種風情都在眉眼。


    心頭忽然一陣怪異。他臉色冷淡,瞬間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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