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好生唐突,可是若不將自己心中所想說出來,那也是恐怕自己會後悔的。九公主,我心悅於你,並無摻假。如今我雖處境不是,可以後必定不會委屈了九公主,隻要九公主,願意給我一個機會,等等我,相信我必定是會待你極好。”


    說到了此處,夏侯夕素來溫雅,卻也是不覺握住了王珠的手掌:“九公主,我知曉你處境艱難,日子過得不好。我知曉,什麽風花雪月,對你也是十分奢侈。我不是要你隻求情分,不顧其他。你,你等等我,最多三年,也許三年都不要,你給我一年時間。我必定是會成為一個,能幫到你的男子。若是那時候,我什麽都不給你,你就隨了別人。”


    說到了此處,夏侯夕嗓音卻是微微一頓。


    “你隨了別人,那也沒什麽,可是別喜歡他。到時候,你再與他合離,與我一道。九公主,無論你嫁幾次人,無論你嫁給誰,最後嫁給我,那也就好了。”


    可是王珠卻慢慢的將手掌給抽出來,輕輕的撫摸自己的手掌。


    “夕殿下,其實——”


    她原本想說其實自己並無這樣子的情意,話語未落,就被夏侯夕摟住了。


    王珠猝不及防,頓時也是一怔,剩下的話兒,也是沒說出口。


    夏侯夕的身上,似也沾染了一股子暖暖的陽光味道。


    被如此強摟住,卻似乎並無什麽被強迫感覺,反而隻覺得溫柔如水。


    王珠想要將夏侯夕摟住,不知道怎麽,夏侯夕力氣大得很,竟似推不開。


    “九公主,你不必立刻回答。你,你猝不及防,自然會覺得不想要。你想一想,現在不要說話,等到三天後,我等著你回話兒。”


    夏侯夕不等王珠惱怒,就頓時鬆開手。


    王珠瞧著夏侯夕離開,好半天,方才也是慢慢的回過神來。


    夏侯夕說喜歡自己,她到如今都是不可置信。


    以後這位陳國雄主,如今的陳國質子,溫文爾雅,無論什麽時候都是鎮定自若。


    他居然說喜歡自己?


    王珠都是覺得受寵若驚。


    以後自己就算挑遍夫婿,也許也是絕不會挑到更好的人選。


    夏侯夕待自己的綿綿情絲,似乎並不是一時曖昧,而是十分深重。


    權衡利弊,自己若當真順了夏侯夕,以後也不會沒有好處。


    可是聽到夏侯夕的話兒,為何自己竟然升不起半點考慮之心?


    從前自己對楊煉毫無情分,不是也隱隱想過挑個可靠的夫婿?夏侯夕可是勝過楊煉百倍,實在是沒什麽可挑剔。


    王珠解下了鞭子,驀然虛空一揮,頓時啪的一聲響,掩不住心中焦躁之意。


    樹後,一道身影停頓良久,男子素色的衣衫之上,早沾染了斑斑的血跡。


    他不知道這樣子站了多久了,露水早就打濕了衣衫,整個人卻也是默默無語。


    縉雲侯府早就化成了灰燼,容秋娘和晏侯爺也早就死了。


    匆匆趕了過來,好在王珠到底無事。


    夏侯夕溫言軟語,晏修手指慢慢的收緊,竟將樹皮生生抓爛。


    也是沒什麽好阻止的,人心就是如此。晏修抬起頭,如此靜靜想著。


    他千變萬化,有許多張麵孔,知曉人心之詭譎,人心之幽秘。


    這世上,想要權勢滔天,想要榮華富貴,對於別人來說是千難萬難。


    可這千難萬難的事情,對於他而言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可是縱然是能權勢滔天,縱然有榮華富貴,這些都是收買不了人心的。


    捫心自問,為何自己見到了王珠與夏侯夕說了些話兒,居然就如此惱怒,一發不可收拾。


    難道不是因為,自己內心之中,從來就覺得,有些東西是得不到的。


    就算費盡力氣,終究是一無所得,


    晏修輕輕撫摸麵上的麵具,隨即輕輕的摘下來。


    隨意扔下了麵具,晏修方才慢慢的走出來。


    “九公主,想不到一大清早,就聽到有人甜言蜜語了。”


    王珠見晏修衣衫之上血跡斑斑,不覺有些詫異和擔切。


    想要開口,晏修卻也是手指輕輕拂過了衣衫:“放心,我一點事兒都沒有,這些都是別人的血跡。九公主,晏侯爺已經是死了,這其中內情,想來也可以不必說出來。你說父親,仍然是大夏的忠臣,所以被那些逆賊謀害,是不是?”


    王珠瞧著晏修麵頰,輕輕嗯了一聲。


    她和夏侯夕說話時候,就算是夏侯夕情深意重,也並不覺得如何局促,隻是有些為難而已。


    可是如今見到晏修,卻一時不知道說什麽,竟然微微有些尷尬。


    晏修笑了笑:“你沒有事,那就好了。”


    王珠再輕輕的嗯了一聲,不覺說道:“那自然很好。”


    晏修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齒。他整張麵容沐浴在晨曦之中,縱然麵頰之上有些細細的傷痕,眼睛卻也是十分明亮。


    無論晏修如何不可捉摸,王珠心中卻不覺微微動了動。


    “九公主,聽說母親被那些逆賊謀害,已經死了。”


    晏修問得這樣子的直接,而王珠也並不知曉他是怎麽想的。


    王珠內心湧起了一縷焦躁:“如今別人都知曉,侯夫人是被逆賊害死的,實則卻是我動的手。”


    她不加掩飾,自己滿手血腥,原本就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晏修輕輕的嗯了一聲:“母親臨死之前,可是有說些什麽。”


    王珠想起容秋娘臨死之前所說的話兒,句句詛咒,對晏修恨得極深,卻不動聲色:“她被刺了一刀,什麽都來不及說,就已經死了。”


    晏修不知怎麽,深深的瞧了王珠一樣。


    王珠也許是個極冷硬狠辣的人,可是有時候,卻偏偏有著一股子不易察覺的溫柔。自己命人暗中護住王珠,容秋娘臨死之前卻不是這樣子說的。


    原本覺得自己自己好似泡在了冷水中的晏修,此時此刻,卻也是不覺漸漸覺得身子有些暖意。


    晏修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瞧瞧的握住了王珠的手掌,然後慢慢的將王珠抱住。


    “九公主,當真謝謝你了。”


    他嗓音之中帶著淡淡的悲傷,流轉一股子說不出的酸楚之意:“父親和母親,都不是不要我了,從今以後,我都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除了九公主你,我再沒別的什麽人。”


    王珠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晏修這樣子說,很有些不知廉恥了。


    他都將容秋娘和晏侯爺都弄死了,如今卻說得萬分委屈,很有些婊裏婊氣。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王珠聽著他的嗓音,竟然當真覺得心生酸楚。


    那樣子孤獨寂寞的味道,竟讓王珠的心裏麵湧起了一絲共鳴。


    況且如今晏修衣衫之上沾滿了鮮血,抱住了自己,卻居然沒什麽曖昧綺麗的味道。


    仿若為了索取什麽溫暖,所以緊緊的靠近了自己。


    王珠一時之間,當真也是說不出話來。


    略一猶豫,鬼使神差,王珠伸出手,輕輕的拍了晏修背脊兩下。


    她和這個渾身沾滿了鮮血的少年是沒什麽未來的。


    晏修有許多秘密,自己一點兒都是不知道,更何嚐說到坦誠相待,自己也是全然做不到的。


    如今這樣子的依賴,沐浴在陽光之中,竟然有那麽一種極強烈的於世不容的禁忌之感。


    殺父弑母,毀了整個縉雲侯府,若心中沒有半分牽掛,倒是一樁十分十分幸運的事情。


    王珠知曉自己這樣子的想法也許十分冷血,可是此刻心中居然是當真浮起了這般念頭。


    明明對方,是個雙手染血的惡魔,沒有夏侯夕的溫柔,也沒有夏侯夕的前程。


    與什麽安穩、踏實之類的詞語全然沾不上邊。


    卻芳心可可,竟似心心念念的,再也都不能忘記了。


    王珠卻不覺想起,自己親眼所見,容秋娘和晏修母慈子孝的場景。


    晏修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腦袋埋在了王珠頸項之間。


    那股子淡淡的甜香,發間的溫柔氣息,還有處子特有的甜美味道。這樣子的甜美味道,讓晏修流連忘返,為之沉醉。


    還有,那青草之間,陽光的氣息。


    這樣子的味道縈繞在晏修的肺腑,讓晏修那雙冷冰冰的眸子,也不覺添了幾許的暖意。


    真好,這樣子的味道真好。


    懷中溫暖的軀體,卻也是真好。


    那種冷僵身軀傳來的一股子活著的感覺,當真很好。


    努力克製住自己,晏修方才慢慢的鬆開了手臂。


    晏修麵頰上浮起了懶洋洋的味道:“方才,夏侯夕跟你情意綿綿的說話兒,當真是無聊得緊。九公主,這位夕殿下容貌俊俏,又是那樣子的完美,可是我卻覺得,其實他隱隱有些不對。”


    王珠麵頰染上了紅暈,輕啐了一口,卻不以為意。


    晏修眉頭湧起了一縷奇異之色:“這位夕殿下,行事雖沒什麽破綻,可是也許這就是最大的不是了。九公主,這世上任何東西,都是會有那麽一絲瑕疵,絕不會十全十美。可是這位夕殿下,他不但臉蛋挑不出什麽瑕疵,就是別的也是挑不出有什麽不是。一件東西若是太完美了,必定是假的。”


    他瞧著王珠臉頰,忽而笑了笑:“不過,九公主又不怎麽在意他,提他也是沒趣。”


    晏修言下之意,好似王珠不在意夏侯夕,卻傾心自己一般。


    王珠聽了,微微有些氣惱。


    其實她實在是想對晏修敬而遠之,卻總忍不住和他多說幾句話兒。


    可是重生之後的自己,是沒有隨心而行的資格。


    王珠早就想好了,等到自己離開了兗州,自己對晏修那朦朧的情愫,也是會慢慢的消散。


    她不挑晏修,也不會挑夏侯夕。就算如今夏侯夕說得深情款款,可這不過是因為夏侯夕困在大夏,所以不覺對自己生了幾分感激之心。等到夏侯夕回到陳國,必定是會大權在握,見識多了,討好的女子多了,心思自然也會不一樣。


    過了幾年,也許夏侯夕心中還會有幾許惆悵,可是終究談不上刻骨銘心,非君不可。


    王珠正想要和晏修說什麽,卻見晏修不覺笑了笑:“九公主,你嫁給我吧,若是不能,那我也不會如夏侯夕一樣等你合離,我給你當男寵,你說好不好。”


    王珠原本想要說些什麽,聽到晏修這樣子說,一時也是瞠目結舌,實在是說不出話來。


    她想了想,方才對晏修說道:“以後我所覓的夫婿,那也不知道是誰。可就算說不上多愛,若是當真嫁了,既不會合離,也不會養什麽麵首。”


    一個晏修,一個夏侯夕,他們說的話兒,簡直是可笑之極。


    夫妻之間,縱然是沒什麽情分,可是既已經締結鴛盟,那就有一份責任和擔當。


    至於因為什麽真愛,就理直氣壯,棄了另外一個。這種事情,她倒是做不出來。


    晏修和夏侯夕說得款款深情,那又將自己當成了什麽呢?


    召之即來,又揮之即去。


    這樣子所謂的真愛,自己寧可不要。否則到時候,倒真沒臉皮理直氣壯了。


    她王珠自認不是什麽好人,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就算手段在別人眼中狠辣了一些,王珠也是理直氣壯的。


    自己的規矩,原本不必別的人認可。


    如此婉拒,也是為了讓晏修死心。


    自己確實也是因為晏修而有些失態,可那又如何呢?他們兩個人想法不一樣,必定是不能長長久久了。


    可是聽到了王珠的婉拒,晏修卻並無慍怒之色,反而不覺微微一笑。


    “如今的男子,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就是窮人的男子,家裏多收了兩鬥,還盼望能納個小妾。九公主,如果你不愛自己的夫君,強要人家獨寵一人,守身如玉,除了顧全自己顏麵,其實又有什麽趣味呢?你既然不喜歡他,什麽一生一世一雙人全沒什麽味道。既無情分,更沒必要爭寵。他三妻四妾,風流快活,你納個男寵,各自快活,也不算對不起人家。倒是夕殿下,口口聲聲,要你休夫再嫁,這才是沒道理的事情。男人三妻四妾沒什麽不對,休了妻子,再將寵妾扶正卻於禮不合的。”


    他不但這樣子說了,還朝著王珠冉冉一笑,如春風和煦,美酒醉人:“九公主,你說我說的,究竟對還是不對。”


    王珠頓時默然,若說晏修錯了,似乎當真也是挑不出錯。


    她並不覺得男人為天,女子就低人一等。可晏修這樣子的說法,明明是驚世駭俗,偏偏又是條理分明。不過晏修本來就是臉皮厚,而且舌燦蓮花的人,殺人也好,背德也好,他總能說出非常非常正當的理由。


    晏修瞧著王珠,他那一雙眸子,似乎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碧色,仿若是上等翠色。


    “九公主,夏侯夕讓你三日之後,再做答複。而我也與你相約,三日之後,子時三刻之前。我會在城南的瓊花林中,一直等著你的,無論如何,也是一直等著你。若是你不來,那就,就再也見不著了。”


    王珠聽了,不覺微微有些錯愕了。


    不過眼前的晏修身上,似乎本來就有許多的秘密。他身上似乎籠罩了一層淡淡的迷霧,永遠也是瞧不清楚。前世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個紈絝子弟,就消失於大夏,也是沒多少人留意了。


    如今晏修的父母已經是死了,縉雲侯府也是沒有在兗州。若是此時此刻,晏修有想離去,那也是一樁十分順理成章的事情。


    瞧來說什麽以後都見不到了,並不是什麽騙人的話。


    就算王珠打定了主意,以後離開兗州,慢慢的將晏修忘記了。然而此時此刻,王珠的內心之中,卻也是不覺升起了一股子異樣之情了。


    她竟似有些舍不得。


    晏修笑了笑,輕輕的將麵紗纏在了麵頰之上,白絹覆麵,他容色又有些朦朧了。


    王珠隻覺得晏修是一個謎團,前世的他並沒有出現在自己人生之中。所以就算是重生了一次,王珠也是不知道晏修的命運。


    他就好像是自己麵前的河流,如此輕輕的流淌,卻也是不知曉流向何方了。


    如果自己隻是站在了水邊,就會失去眼前這個男子了。


    晏修折身離開,可他走了幾步路,卻也是不覺又轉過身,伸手死死的捏住了王珠的手掌了。


    “便是你不喜歡我,也過來一下,與我說說話兒,就當是,就當是告別了。我就是離開兗州,也是想要見你一麵。”


    他手掌捏得很緊,緊得讓王珠隱隱有些發疼了。


    王珠的心髒,驀然微微發緊。


    旋即晏修方才鬆開了手,揚長而去。


    躲在暗處的紅嬌眼見晏修離去,自然也是悄悄跟上。


    她原本是碧靈宮的下屬,如今又打了靜怡公主,自然也是不能明目張膽留在王珠身邊了。如今,也是紅嬌到了要回去的時候。


    隻不過聽到了王珠和晏修的話兒,這位閱遍紅塵的風塵之中,那雙嫵媚的眸子之中卻忽而添了點點的滄桑之色。


    黑靈悄然跟在了晏修的身邊,卻也是不以為然。


    碧靈宮的玄心訣,是一部非常神奇的功法,如果不是有追逐繼承人的資格,是沒福氣修煉的。可是這門厲害的功夫,偏偏又是十分可怕。


    曆代碧靈宮宮主,縱然是驚才絕豔,因為這套功法,因此精神分裂,並且因此瘋狂的人也是比比皆是。


    前一刻情意綿綿,下一刻狠下殺手的。


    或者是山盟海誓,轉眼又忘得幹幹淨淨的。


    如今晏修對這位九公主如此執著,也不見得是什麽好事。


    然而曆代碧靈宮宮主對這套功法趨之若鶩,卻是因為縱然瘋了,那瘋了的人仍然是聰明絕頂,武功驚世駭俗。


    如此力量,又有幾個人舍得放棄了。


    也許王珠得到了晏修的喜歡,非但不是什麽恩惠,反而是一場劫數。那位大夏的九公主,甚至連晏修的樣兒,都是沒曾真正的見到過。


    留在原地的王珠輕輕的抿緊了唇瓣,卻也是說不出話來。


    原本她覺得,許多事情已經是輕輕瞧淡了,離開了兗州,這莫名的情愫也是會慢慢的淡去。也許許久許久以後,等自己成婚,生兒育女,白發蒼蒼瞧著自己孫兒時候,會回想起自己所動心的這個神秘又聰明的少年。可是如今,自己心口居然隱隱有些了寂寞之意了。


    正自這個時候,墨柔匆匆而來,卻也是不覺添了幾分憂愁之色。


    “九公主,那江采雖已受傷,可是如今卻也是已經醒過來。”


    若是旁人,墨柔也許會悉心照顧,可是江采卻有些讓墨柔難以接受。


    江餘如此陷害她的幹姐姐,自己就是為了報仇方才活到了如今。可是卻沒想到,江采居然救下了陳後,立下了很大的功勞。


    王珠的目光,不覺落在了墨柔的麵頰之上:“在你瞧來,江采的傷勢是否嚴重。”


    她這樣子問什麽意思,墨柔心中也是十分清楚。


    就算江采舍身救了陳後,可王珠卻也是擔心,這不過是一樁苦肉計,故意博人的同情罷了。


    墨柔雖不願意,卻也是不得不說道:“她雖醒過來,卻也是傷得極重。若不是要好生調理,指不定就會死了。”


    王珠目光漣漣:“你好生照顧她吧,別的什麽,也不必擔心。”


    墨柔先是一愕,隨即卻也是不覺放下心來。


    若是這個江采當真有心算計什麽,相信也是瞞不過九公主的一雙眼睛。這一點,墨柔倒是頗有信心的。不知不覺,墨柔已經是對王珠產生了信任之情,不覺相信這個九公主的能耐。


    正自此刻,一名侍衛匆匆而來,卻也是對王珠低語幾句。


    王珠聽見了,忽而冷冷一笑,眼中似乎流轉了淩厲的光彩,卻並無半點同情和憐憫。


    那侍衛在她的耳邊低語,是告訴王珠,昨天夜裏,這位賀蘭知府已經是不幸身亡了。


    這件事情,當然是王珠囑咐做的。


    該除掉的人,王珠下手時候,也是絕不會手下容情。


    賀蘭知是兗州知府,是官身,更可以上折子。等到兗州風平浪靜,他可以無視王珠力挽狂瀾,反而會哭訴自己是多麽的委屈。九公主張揚跋扈幾個字,王珠不想聽到,更不想此事成為攻擊自己皇兄的把柄。


    賀蘭知並非京脈,是靠兗州陳家的扶持,到了這個位置。除掉賀蘭知,其實影響不到京城。況且這些事情,大可以推脫到前朝餘孽的身上。


    這一次這些前朝餘孽的俘虜,足以證明,他們在兗州作亂,並且引起了軒然大波。


    此時此刻,兗州方才恢複了平靜,一輛馬車卻也是匆匆離去。


    謝玄朗離去之時,已經不似從前那般風光,反而急匆匆如驚弓之鳥。


    白薇薇心神不寧,心中卻也是不是滋味。


    原本謝玄朗那些侍衛被王珠扣住,白薇薇故作惶急,其實心裏麵卻盼望他們死了。


    若是死了,自己當眾被剝掉衣衫的羞恥之事,那也是不會被人揭發出來。


    卻也是沒曾想到,王珠不但沒有殺了這些賤人,反而將他們都放了回來。


    一想到了這兒,白薇薇頓時覺得苦惱起來了。


    自己在謝家的根基未深,能動的手腕也是有限。既是如此,殺人滅口之事,做起來也是有那麽一些難度的。


    若不是晏修那個瘋子,自己這種難堪的姿態,又怎麽會落在了別的人眼中?


    一想到了這兒,白薇薇心中自然是氣苦。


    而且晏修既然是心悅王珠,白薇薇自然是將這筆賬記在了王珠的身上了。


    白薇薇如今偎依在謝玄朗懷中,卻也是嬌柔的說道:“夫君,這一次九妹妹行事,實在是有些可惡了。她從前就算待我不好,那也罷了,我也是不與她計較。可這一次,她得罪了兗州的權貴,張揚跋扈,居然還如此羞辱於你。這口氣,又怎麽能咽下去?”


    說到了此處,白薇薇的目光輕輕的閃動:“你瞧要不要,和兗州本地世族一起上折子,說她的不是。”


    謝玄朗輕輕的撫摸白薇薇的發絲,白薇薇處處為了他著想,他自然也是心中舒服。


    他卻不覺歎息了一聲:“薇娘,你原本不知曉,如今我們既然要離開兗州,無妨告訴你,賀蘭知已經是死了。而且我,也實在是不想趟這個渾水。”


    白薇薇頓時啊了一聲,賀蘭知好歹是個知府,居然就這樣子沒了?


    謝玄朗忍氣吞聲,必定是有什麽原因,不過白薇薇善解人意,倒也是沒有追問。


    而謝玄朗卻想了許多,越覺得王珠心機深沉。那時王珠在郴州儀容不整,自己還暗自嘲笑,可是縱然王珠焦慮時候,卻也是早有心計。


    王珠廢了李從靈,是毀了李從靈的臉蛋,而並不是奏請朝廷。


    李從靈被捉住把柄,自然會自己尋個借口辭官。


    可朝中誰不知曉,李從靈是自己舉薦,謝家扶持,方才有如此官職。如今勾結皇子,盜賣軍糧,害死流民,一樁樁罪狀都可以扣在謝家身上。若是王珠樂意,連勾結前朝餘孽罪名的帽子也是會扣下來。


    如今王珠沒將李從靈之事奏請朝廷,是放了謝家一馬。


    換而言之,兗州之事,謝玄朗必定是要閉嘴不言。


    就算是受了些委屈,也隻能是生生咽下去,而不能說什麽。


    謝玄朗雖有這個城府,心中卻也是一陣子的窩火。


    白薇薇如此體貼,沒有追問原因,也是讓謝玄朗覺得熨帖。


    “現在賀蘭知死了,自然是任由王珠自己言語。說什麽賀蘭知死了,她才迫不得已,出麵處置。事宜從權而已,而不是她這個公主幹政。”


    如今謝玄朗隻覺得王珠危險,卻已經是沒什麽情意了。


    白薇薇心中恨透了王珠,心裏麵卻也是不甘願:“可是若是如此,莫非這樁事情,就這樣子罷手不成?難道就任由九妹妹跋扈弄權,顛倒黑白?兗州本地,莫非個個都能不說話?”


    如今白薇薇這樣子的言語,自然也是再瞧不出半點的姐妹情深了。


    不過謝玄朗並不覺得白薇薇虛偽,反而覺得如今白薇薇沒有從前那麽傻了,想來也是識破了王珠真麵目的緣故。


    就如自己這樣子,識破了王珠的真麵目,就不覺得對王珠有什麽興致了。


    “九公主當真是深謀遠慮,如今蕭家沒了,周家也沒了。其餘尋常富貴人家,隻求能安然無事,未必會因為想要出一口氣,就和九公主作對。而在我瞧來,如今還有膽子和九公主為難的,應該也隻有陳家。”


    白薇薇頓時有了興致,在她想來,陳家是陳後的母族,就算被王珠得罪狠了,也許還是會顧忌一二,忍下這口氣。可是謝玄朗卻斷然,陳家會和王珠作對。


    隨即謝玄朗卻不覺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可惜區區陳家,想來也不是王珠的對手。咱們留在了兗州,也是沒有什麽趣味。”


    說到底,謝玄朗仍然是將白薇薇視為柔弱的花瓶。白薇薇從小就不喜歡讀書,反而喜歡將心思放在男子身上。她見識有限,謝玄朗也許會借助她一些小聰明,卻不會有耐心和白薇薇剖析局勢。


    不過就算白薇薇蠢笨了一些,在謝玄朗瞧來,也是頗為可愛了。


    這女人就不應當有那麽多心思,清清純純的,方才是可愛得很。


    謝玄朗如今離開了兗州,雖然是腦子清楚,可是卻也是掩不住肚子裏的抑鬱之意了。


    如今白薇薇在他懷中,這讓謝玄朗的身子頓時湧起了一股子的燥熱。


    他驀然是覆身向前,狠狠吻住了白薇薇的柔弱如花瓣一樣的唇瓣。


    雖然是在馬車之上,可是謝玄朗仍然是興致不見,反而隱隱有些興奮。


    如今他心情鬱鬱,自然是需要發泄一番。


    白薇薇素來在他麵前一派柔婉姿態,如今謝玄朗索歡,白薇薇自然不會有反對的意思。


    兩個人在馬車之中胡天胡地,頓時也是有一些聲音傳到了外邊來了。


    侯府一些侍衛聽到了,麵頰之上頓時流轉了些古怪之色。


    見識了白薇薇被剝掉了衣衫,當眾被羞辱的樣子,此時此刻,聽到這個聲音,他們眼前自然也是浮起了這一幕。


    謝玄朗心高氣傲,他們這些下人也是知曉的。不過如今,那些見過白薇薇身子的侍衛,竟然隱隱有些優越感。心高氣傲的小侯爺,那也是不過如此了。


    陳家,許氏容色蒼白,雖塗抹了脂粉,卻掩不住麵上的憔悴之色。


    一旁的丫鬟碧桃,卻也是不覺柔語勸慰:“夫人也不必太費心了,老爺如今雖然寵愛那個狐媚,可也不過是一時興起。她不過是個妾罷了,老爺心中鬱鬱,所以拿她打發時間,卻也是不見得會當真上心。說來說去,不過是用這個妾和夫人置氣。這個時候,夫人若是意氣消沉,容貌憔悴,老爺見了更是不喜,豈不是便宜了那狐媚子?”


    許氏輕輕的歎了口氣:“這個道理,我又如何不懂呢?若非那個逆女,又何至於如此地步?”


    昨日騷亂之後,原本被王珠軟禁的兗州權貴,如今也是都被放了出來了。


    王珠命下人賠罪,隻說事出突然,並非本意。隻聽說兗州有些前朝餘孽作祟,為了安全,方才將人聚在一處。為防走漏了風聲,故而才假意如此,並不是當真擄人勒索。


    她雖給了個台階下,可是誰也沒將王珠的話兒當真。


    陳豐回來之後,更是氣極了。


    當初他要離去,卻被攔住,不但如此,手臂上還被割了一刀。


    如此羞辱,陳豐又怎麽能咽得下這口氣。


    原本許氏聽說夫君回來了,也是極為歡喜雀躍的。卻也是沒想到,陳豐回來之中,因為陳蕊而遷怒許氏。他不但沒有寬慰擔驚受怕的許氏,反而冷臉以待,卻去了小妾玉嬈的房中。


    從前陳豐雖然性好美色,卻也是沒失了許氏正妻的體麵。


    許氏不但行事妥帖,更為陳豐生下一兒一女,也是有些功勞。


    豈料如今陳蕊忤逆,反而讓她在陳家不知如何自處了。


    碧桃是許氏的心腹,如今細細的拿捏許氏的肩膀,不覺說道:“如今夫人要費的心思,應當是在老爺身上,至於這個玉嬈,卻也是不必理會。等到夫人籠絡住了老爺,區區一個出身卑微的美妾,收拾起來豈不是十分的簡單?”


    這些話兒,就是碧桃不說,許氏心裏也是明白。


    碧桃見許氏打起了精神,心中也是歡喜,也為許氏梳理了個富貴了些的發髻,再將那脂粉抹得濃了些。


    許氏命小廚房準備了人參粥,幾碟精細的小菜,瞧著時辰差不多了,也就一並送過去。


    方才到了小院裏麵,許氏就聽到了玉嬈嬌嫩的笑聲,不覺心中惱怒。


    玉嬈正陪著陳豐,她身材豐盈,肌膚嬌嫩,又正是青春年華,十分美貌可人。她心中十分得意,見到了許氏,頓時也是懶洋洋的起身行禮,卻沒什麽精神的樣兒。


    許氏雖知自己身為正妻,原本不應當和一個妾室計較美貌,可是心中卻不覺含酸。


    玉嬈是新來陳家,既沒有生兒育女的功勞,也沒有高貴的出身。可是她的青春年少,卻是自己已經失去,再也是沒有的東西。


    從前許氏也曾有過這樣子酸澀,可是卻也是沒有這一次這樣子的強烈。


    想到了這兒,許氏不覺流露出關切之色:“老爺,這些日子,你也是受苦了。妾身為你準備了些滋補的膳食,隻盼你能好些。”


    陳豐卻摟住了玉嬈,有些諷刺的說道:“夫人這話,可就嚴重了。瞧你打扮得花枝招展,又幾時將我放在心上。況且你若當真在意,為何竟生出這麽個忤逆不孝的女兒。”


    許氏心中實在委屈,知曉陳豐不過是遷怒。可是縱然是遷怒,自己也隻能忍耐。


    玉嬈入府沒有多久,實在也是不知道這個正房夫人的厲害。此刻眼見陳豐拿許氏做筏子,心中也是十分得意。


    她趁機說道:“夫人若是沒有什麽事,還是別要打攪老爺休息。我自會親自下廚,為老爺做些可口的小菜。”


    許氏眼見這個妾室居然如此不知道分寸,心中頓時也是充滿了惱怒。


    隻不過如今陳豐對她頗有些心結,此刻也隻要忍耐。


    就在此刻,卻也是聽著一聲輕輕的咳嗽,兩名小婢扶著陳老太君過來。


    不止許氏驚訝,匆匆請安,就是陳豐也是不覺站起來了。


    陳老太君在陳家頗有威望,如今身子雖有些不好了,卻也是仍然精神矍鑠。


    她走到了玉嬈麵前,不待玉嬈說話兒,就一巴掌打過了。


    玉嬈麵頰微熱,一雙眼睛裏隱隱有些淚水流轉,顯得十分委屈。


    若是男子瞧了,難免會心生憐惜。


    可是陳老太君卻不為所動:“如此不分尊卑,豈是陳家家風,你先退下吧。”


    玉嬈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望向了陳豐,陳豐卻沒有為她說話兒。


    玉嬈無奈,卻也是隻得離去,心中頗為委屈。


    許氏瞧在眼裏,心中卻也是頗為解氣。


    這個妾室,不分尊貴,竟然是這樣子的猖狂,實在也是可笑得很。


    自己有婆母撐腰,就是陳豐也是要退讓三分,主母的地位又豈是區區妾室能撼動的。


    陳老太君將許氏的反應都是盡收眼底,對於許氏的反應也是頗為滿意。


    她就是靠著這些手段,讓陳家的女眷,都是對他服服帖帖的。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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