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靈手段頗為狠辣,雖隻是個文官,可郴州上去無不是對李從靈十分敬畏。


    如今李從靈匆匆而來,衣衫不整,麵頰之上更有些慍怒之意。


    候總旗隻瞧一眼,頓時也是心驚膽戰。


    “我來這兒,自然是為了給王,王小娘子做保。若有什麽耽擱,隻恐怕,哼怕你吃罪不起。”


    李從靈言語冷冰冰的,分明也是心中惱恨。


    候總旗自然不敢應什麽,隻輕輕應是。可他內心之中,卻也是惶恐無比。唐小姐不是說了,那個王小娘子不過是個不打緊的人。


    可是若是尋常的身份,怎麽會讓知府大人如此深夜,還來這兒。


    唐蓉躲在陰暗之處,麵頰之上卻也是不覺流轉幾許訝然之色。


    此時此刻,她也是雲裏霧裏,實在也是不明白怎麽一回事兒。


    那個王小娘子,哪裏像是尊貴出身?卻也是被李從靈如此看重。


    她隻覺得自己好似被狠狠的打了一巴掌,更覺得自己送去的銀票如今卻也是毫無用處。


    唐蓉內心之中,卻也是忽而湧起了一縷惶恐。


    王珠既然身份尊貴,她自是頗有懼意。


    籃子也是輕輕放下來了,王珠先讓幾個侍衛上去,再拉著謝玄朗上了籃子。


    謝玄朗微微苦笑,王珠和他一道,並不是因為有心親近,而是想就近監視。


    竹籃空間微微有些狹小,謝玄朗也不覺有些氣悶。


    月色之下,王珠那清秀的小臉也似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煙霧。


    近在咫尺,少女身上淡淡的幽香掠來,卻似並非尋常的胭脂水粉,而有著一股子清凜的味道。


    若是謝玄朗如今方才認識王珠,必定是會覺得王珠一直都是如此冷若冰霜。


    可是數月之前,眼前這個九公主還對自己心心念念,十分愛惜。


    這些日子,王珠在謝玄朗心中的樣子都是捉摸不定。


    那道纖弱的身影,似乎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冷意,令人的心口卻也是不覺微微發涼。


    今日月光微微,輕輕的照在了王珠麵頰之上。


    謝玄朗從沒有這樣子靠近王珠,如此瞧了一眼,方才發覺王珠清秀的麵頰微微有些稚氣。


    明明一雙漆黑的眸子微微發冷,可是卻到底是個稚弱少女。


    謝玄朗胸口驀然一股子血氣翻騰,心中流轉一股子複雜難掩的味道,一股子酸楚之意湧上了胸口,讓謝玄朗麵頰流轉了一片紅暈。


    謝玄朗忽而扭過了頭去,冷哼了一聲。


    王珠聽到了謝玄朗的哼聲,不覺將目光落在了謝玄朗的麵頰之上。


    謝玄朗臉上一片憤憤之色,王珠倒是沒多意料之外。


    謝玄朗性子十分倨傲,如今被自己俘虜住,必定是心中不悅。


    前世她最單純的熱情,放在了謝玄朗身上,隨後這樣子的喜愛,在無窮無盡的歲月之中被生生折磨。


    一次又一次撕心裂肺的痛楚,讓王珠對愛情所有的憧憬都是蕩然無存!


    最後重生之後的她,卻也是早就緊緊封閉了心扉,再無任何動容。


    而前世一場無望的單戀,讓王珠對感情再無任何感覺。


    從未品嚐過什麽兩情相悅,王珠也從來沒體會過被人傾慕喜愛的感覺。


    某些方麵,王珠卻也是青澀而幼稚。


    如今謝玄朗那有些複雜的,連謝玄朗自己都不懂的微妙心思,王珠自然也是不會知曉。


    月色朦朧之下,王珠卻也是露出了一絲冷冷的笑容。


    “謝小候爺,恐怕你還是要安分一些。就算到了郴州,你也是人質。若是謝小候爺行為不是,恐怕自取其辱。”


    縱然謝玄朗是個知趣的人,王珠還是忍不住提點謝玄朗兩句。


    謝玄朗一瞬間,臉兒卻也是白了白,冠玉般的臉頰之上流轉了惱怒之意。


    那張俊秀的麵頰之上,唇瓣卻也是輕輕一抿,謝玄朗隻覺得一股子受辱之意頓時湧上來了。


    謝玄朗忽而想起了白薇薇,唯獨那等溫柔可愛的女子,方才是極好的。


    現場氣氛頓時微微一僵!


    等上了城頭,王珠也是被夏侯夕拉了上來。


    夏侯夕的手,在夜風之中,微微有些暖意。


    鬆開的瞬間,夏侯夕頓時縮手回到了自己的衣袖之中,驀然輕輕的捏成了拳頭。


    李從靈卻微微有些苦笑,謝玄朗方才上來,就被幾個人有意無意的圍住了。


    不說王珠身份尊貴,自己也不好動粗。


    縱然是當真動粗,指不定會傷了謝玄朗。這位謝家的嫡子,身份尊貴,可是輕易也不能動的。若非謝玄朗舉薦,自己也不能在謝家立足。倘若自己對謝玄朗棄之不顧,那麽謝家必定覺得自己不算十分忠心。


    到時候,自己這個根基淺薄的官兒,就會成為了所謂的棄子。


    若是別的人,李從靈必定覺得對方不敢傷了謝玄朗。


    可這個人若是王珠,那李從靈就不敢肯定。


    這個大夏的九公主,性子十分瘋狂,手段也是嗜血。


    美玉與瓦片齊齊的毀掉,這種事情,王珠也未必做不出來。


    “王小娘子既然來了,我命人打掃別院,讓你好生安息。”


    李從靈如今雖然是頭疼,卻不得不對王珠客氣一二。


    “李知府何必客氣,今日我來,究竟是為了什麽,想來你也是知曉。若李知府今日有空,正好趁夜一談。”


    王珠冉冉一笑,卻也是將李從靈的話兒堵了回去。


    周圍的人麵色一變,頓時也是不覺有些驚訝之意。


    李從靈是什麽人,他們這些郴州的本地人,可是比誰都清楚。


    他初來郴州,別人都覺得他是個柔弱書生,也沒誰將他如何放在心上。


    卻也是沒想到李從靈手段狠辣,宛如雷霆霹靂,上任之後,卻也是手段鋒銳。之前郴州災民引起騷亂,他手段鐵血,處死了不少人。


    故而這位陰冷文秀的李知府,輕輕一眨眼,就能讓整個郴州的人為之心寒。


    正因為如此,候總旗等人都是不覺流露出訝然之色。


    李從靈性子倨傲,可他不但對王珠客客氣氣的,連王珠說話衝撞於他,李從靈也是沒有如何介意。


    一旁的唐蓉,更隱隱有些懼意。


    這位王家小娘子,究竟是什麽來頭?


    王珠執意如此,李從靈卻也是無可奈何:“既然是如此,就請王小娘子一旁說話兒。”


    王珠甜甜的笑了笑,卻又瞧了謝玄朗一眼:“不過謝公子如今有恙在身,紅嬌,你就帶著他先行休息。”


    紅嬌冉冉一笑,活色生香,前去扶住了謝玄朗了。


    李從靈目光輕輕的閃動,他自詡狠辣,可是比起這位九公主,似乎居然也還差了點兒。


    她藝高人膽大,到了郴州,居然還明目張膽的挾持謝玄朗。


    李從靈瞧在了眼裏,也不由得覺得升起一縷匪夷所思之感。


    自己都不敢相信,有人居然當真敢這樣子做。


    謝玄朗隻覺得頗為受辱,自也是覺得丟臉之極。


    紅嬌輕輕一伸手,握住了謝玄朗的手掌,卻也是被謝玄朗冷哼拂開。


    唐蓉瞧著王珠離去的背影,心中滋味莫名。


    她內心之中卻也是滋味莫名,懼意之中,卻也是有些不甘。


    如今唐蓉縱然是不想承認,卻也是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位王姑娘,絕非是自己認為的那種無根無底的江湖中人。


    然而隨著那縷不甘之意湧來,唐蓉卻也是頗為惱怒,漣漣生恨。


    自己也不是沒對付過那些身份比自己高貴,出身比自己出挑的官家小姐。


    雖然那些女子,是沒有王珠這樣子能令李從靈服軟,可自己為什麽不試一試?


    想盡辦法,找出對手柔弱之處,再狠狠一擊。


    唐蓉手臂雖然是痛楚,心中的恨意卻也是絡繹不絕。


    府衙之內,王珠隨李從靈來到了此處。


    聽到了王珠欲圖借糧之事,李從靈卻也是不覺輕皺眉頭:“九公主,你應當知曉,此舉於理不合。況且若是借出這些軍糧,一旦大夏戰事開啟,必定會有些不是。那些災民,是有些可憐,可是權衡利弊,也應當有所取舍。”


    而李從靈這樣子說著,麵頰之上,卻也是微微有些不屑之意了。


    在他瞧來,那些尋常流民,就是應當被舍棄的棄子。


    而眼前這位九公主,不過是為了賺取一些名聲,故而也是來此。


    卻不知曉,此事若有半分差錯,王珠和自己都是其罪不赦。


    王珠微微一笑,瞧著眼前的男子。知曉他生性十分狠辣,並且陰沉多計。從前他替謝玄朗出謀劃策,也是陷害了王家良多。


    之後謝玄朗登基為帝,最初是給了他高官厚祿。可是不到五年,李從靈就獲罪問斬。李從靈那時候隻叫冤枉,一口咬定謝玄朗是兔死狗烹。


    其實這卸磨殺驢之事放在別人的身上,還是一樁可憐可悲的事情。放在了李從靈的身上,卻沒什麽冤枉的。王珠瞧過李從靈的罪狀,他為官盤剝太狠,作惡太多,實在是死不足惜。


    謝玄朗固然生性涼薄,倒是容不得李從靈叫這冤枉二字。


    此人能用的時候是一把利刃,可不能用的時候,卻是實實在在的毒物。


    而如今,王珠隻覺得麵對這個毒物,自己反而更容易對付一些。


    倘若對方是赤誠君子,或者是愚笨膽小的人,王珠花的功夫也許會更多。


    故而此時此刻,王珠既沒有說什麽秋糧充盈倉庫之事,也沒去分析大夏的局勢。這些,其實都不是李從靈真正在乎的。


    眼前的男子,真正在意的無非是功名利祿,自己的榮華富貴。


    至於別處的洪水滔天,似乎也是和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的。


    王珠忽而微微一笑,眸子之中頓時掠動了灼灼的光彩。


    前世謝玄朗清算李從靈,那些罪狀,自己倒是記得一二。


    除了李從靈在謝玄朗登基之後所犯的種種罪過,其實一開始李從靈根底都不是十分幹淨。


    他父喪之時,就與父親的一名小妾歡愉,並且為了滅口,還將這小妾推下池水生生淹死。


    為爭奪去京中太學學習名額,李從靈暗中命人打殘嫡兄腿骨,使得對方殘廢。而他兄長,是與他同父同母的嫡出之子!隻不過嫡長子本來更為值錢一些,他這個嫡次子故而心有不甘。


    同樣的手段,他用在另外一名與他爭奪貴女芳心的世家公子身上。那情敵的腿骨,也是被瘋馬給生生踩斷的。


    這些事情,一樁樁的,都是觸目驚心。


    王珠將一份卷軸扔了出來,李從靈打開一瞧,麵色都是變了。


    “這些,這些都是無稽之談!九公主,你為了要挾於我,居然是用這般手段,我自然不會認的。”


    李從靈自認這些事情做得十分隱秘,絕沒有半點證據。


    這些年來,他內心之中,想到自己一路行來所做的那些事兒,也是微微有些得意之情。


    想不到今日,那些他覺得十分隱秘的事情,卻被王珠揭露出來。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仿佛是被剝了衣衫,扔到了大街之上。


    平心而論,王珠如今時間倉促,當然是沒有什麽證據。可她卻也是肯定,這些罪狀都是真的。


    故而王珠隻冷冷一笑:“若沒有證據,這些事情,我又如何知曉的?至於究竟有無做過,李大人你自己卻也是心知肚明的。”


    李從靈嗓音微微沙啞:“九公主,你這是在要挾於我?”


    他心中雖然惶恐,卻不覺心念流轉。自己如今頗有聲望,若王珠手中證據模棱兩可,未必能對付得了自己的。可是若受王珠要挾,隻恐怕自己處境卻也是會有些不妙。


    王珠微微一笑:“李大人,你真是秉性純良,這些不過是李大人年少輕薄時候做的一點錯事。這些,算什麽要挾。”


    李從靈冷哼一聲,摸出了那枚翠綠的扳指,正是謝玄朗之物。


    “謝家嫡出之子,九公主居然也是敢動,我倒是不覺有些佩服起來。”


    王珠瞧著李從靈:“李知府依附謝家,靠的是謝小侯爺的關係。我身為大夏的九公主,自然是不能當真傷了謝小侯爺,否則,怎麽能過得去大夏律令這一關?父皇疼寵於我,就算不忍心,想來也是會給朝臣一個交代的的。故而我一開始,就沒能想過,取了謝郎君的性命。”


    她掏出了荷包裏的指甲套兒,一個一個的,套在了自己雪白的手指上。


    這些指甲套兒做工可謂十分精巧,上麵更是鑲嵌了寶石,隨意晃了晃,頓時也是光彩流轉,珠光寶氣。


    映襯著燈光,更是好看。


    而王珠卻用這指甲套兒,輕輕刮了幾麵幾下,頓時也是發出了滋滋的聲音。


    “謝郎容貌俊美,麵若冠玉,正因為這張漂亮的臉蛋,才讓他有了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稱號。若是我這樣子,用這指甲套兒割破他的臉,毀了他這一張臉,恐怕他什麽指望都沒有了。謝郎君沒了漂亮臉蛋,不能讓姑娘喜歡,這還在其次。若在大夏,麵容有損的人,是沒資格做官的。若他當真被毀了容貌,於謝家而言,可是毀掉了一枚很好的棋子。若是謝家的人知曉,因為李大人你的固執,方才讓謝郎君毀容,你猜謝家會如何呢?”


    李從靈頓時麵色大變,不覺起身,狠狠的瞧著王珠。


    “九公主,你行事也不必太過於狠毒。莫不是當初你喜愛謝玄朗,所以因愛生恨,如今仍然是心生怨懟,意圖報複不成?”


    當初李從靈為獲取謝玄朗的信任,也是時時跟在了謝玄朗的身邊。


    而王珠纏著謝玄朗的樣子,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王珠聽他揭破自己癡纏謝玄朗的舊事,非但沒有什麽慍怒之意,反而是不覺冉冉一笑:“李大人,你當真是深知我意。我癡纏小侯爺的事情,整個京城都知曉,故而我毀了謝玄朗一張臉,大可以說是風流韻事,因情生恨。大夏曾有公主,也做出當眾刺傷負心男子的激烈之事,那也不過是被幽禁起來。而我,不但是父皇跟前受寵公主,而且不過是毀了謝玄朗的麵容。故而就算是我做出這樣子事情,其實也不會有什麽性命之危的。至少,我命可無礙。放逐外地,我還更加風流快活。”


    “至於李大人你呢,愛惜前程,將謝玄朗對你一番恩惠視若無睹。我若,在將你這份罪狀送去謝家,你猜一猜,會不會有許多證據,證明你是做過這些事情的?”


    李從靈忽而明白此事可怕之處,頓時目瞪口呆!


    他咚的一下坐下來,並且額頭升起了一層汗水。


    別說王珠所舉出之事均是真的,就算是假的,也不愁沒有證據。


    王珠看著李從靈,慢慢的說道:“所以方才那些,怎算是要挾呢,如今我所說的,方才是真正要挾。”


    李從靈瞧著王珠清秀的容貌,此時此刻王珠在他眼中宛如惡鬼!


    明明是金枝玉葉,身份尊貴,卻沒曾想,王珠居然是這樣子的無賴狠辣。


    李從靈都是有些不懂了,為什麽王珠能在自己麵前做出光腳不怕穿鞋的架勢。


    其實自從收到了王珠那封勒索信,李從靈也早有計較,並非沒有應對之策。


    隻不過也許見到王珠癡纏謝玄朗的不堪樣兒,李從靈內心之中,並不想這麽容易服軟。


    想不到今時今日的王珠,已經是與曾經不同了。


    之前李從靈,倒是沒想到自己竟然被王珠逼迫到如此地步。


    房間之中靜了靜,好半天,李從靈才有些沙啞說道:“想來九公主必定是憂心百姓,才如此咄咄逼人的借糧。既是如此,九公主不如隨我一道,一並去瞧一瞧。”


    王珠倒是微微一怔,隻覺得李從靈的反應,很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了。


    不過縱然李從靈有什麽花招,她也是沒什麽可畏懼的。


    穿上了漆黑的披風,遮擋住自己容顏,王珠領著侍衛,隨李從靈一並出去。


    李從靈倒忽而好似鎮定起來,一副淡然無波的模樣。


    王珠暗暗警惕,眼前的李從靈是個陰毒的人,說不定另有什麽狠辣的手段。


    也不多時,李從靈就領著王珠到了目的地。


    “此處,就是原本儲存軍糧的庫房!”


    李從靈目光灼灼,眼睛裏卻也是流轉了幾許諷刺之意。


    這個九公主不是要借糧?不是要逼迫自己,並且以隱私前程要挾?


    可那又有什麽法子呢,有那見鬼的糧食!


    王珠容色冷然,盯著眼前的庫房。


    此處靜悄悄的,也無人把守看護,任由那大門打開。


    而原本兩扇極具氣派的大門,如今卻也是焦糊一片,裏麵更是空蕩蕩的。


    四周圍的石板地麵之上,也是仍有大火燒焦的痕跡了。


    “郴州災民作亂,九公主你是知曉的了。我本好心收留這些流民,卻也是沒曾想,這些流民居然生起暴亂!這些刁民殺死官兵,焚毀大門,將裏麵糧食搶掠而空。本官反應過來時候,此等事情已然是發生了,簡直是可恨之極!”


    “如今這倉庫之中空無一物,若非為了顧全大局,擔心陳國趁虛而入,我也不會秘而不宣。九公主若是不信,你不是善於打探別人的隱私?那是大可以趁機盤問,追根究底,瞧瞧此處是否是存糧倉庫,並且是否有流民作亂之事。若我有一個字虛言,九公主再將我千刀萬剮,狠狠處置,那也不遲。如今郴州,還靠京城運糧救濟一二呢。”


    說到了最後,李從靈言語裏麵也是隱隱有些諷刺之意了。


    他側過身,漠然無比的看著王珠。


    王珠就是翻個底朝天,自己這裏也沒半顆糧食!


    隻恐怕,是這刁蠻公主沒想到的事情吧。


    李從靈冷笑無比!


    月色下,王珠麵頰上流露出了思索之色,卻也是不覺輕輕的皺起了眉頭了。


    看著王珠這個樣兒,李從靈內心頓時大快!


    這個九公主,再如何行事狠辣,也不過是個見識有限的女子。


    再如何,也是翻不起浪花來的。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王珠再如何會算計,也是不可能無中生有了。既然是如此,王珠這借糧之行,想來也是順利不了的。


    可縱然是夜色濃鬱,卻也是掩不住王珠眼底的幽幽寒光。


    若是別的人,因為如今這巨大的失落,必定是會一時氣餒。


    千辛萬苦,萬般算計,兗州告急,郴州無糧。


    這背後的陰謀者,每一步,都是算計得妙到巔峰,讓人掙脫不了。


    可那也隻是別的人!


    王珠眼底,流轉了灼灼的火光,無論如何,她是絕對絕對,不會輕易放棄的!


    天光初明,一夜未睡的王珠又出現在郴州的街頭。


    昨夜備受打擊,今日王珠卻也是沒有失落之意。


    謝玄朗今日被人監視著,倒是也能溜達溜達。


    他優雅的夾起一個小籠包,沾染了醋汁,再輕輕的咬了一口。


    這樣子的舉止,是說不出的優雅的。


    身為世家公子,一舉一動,可都是被好生調教,早就是深深的印入了謝玄朗的骨髓。


    這點尋常食物,往常謝玄朗也不屑去品嚐。既然是前朝高門,謝家食物必定也是精細而雅致的。


    不過連日奔波,受過了王珠的荼毒,如今謝玄朗吃這普通的三絲包子,已經是覺得頗為美味了。


    更何況,這佐餐之物,更是讓謝玄朗身心愉悅。


    瞧著王珠尚自有些淩亂的發絲,蒼白失色的臉頰,眼底下濃濃的青紫,以及王珠眼中的暴怒之意。


    這一切的一切,都無不取悅了謝玄朗,讓謝玄朗歡喜之極。


    這一刻,謝玄朗對李從靈的好感更是倍增。


    也不知道李從靈用的是什麽手段,讓王珠氣惱成這般模樣。


    想到自己被強擄之辱,這一路上自己所受到的羞辱,謝玄朗隻覺得說不出的解氣。


    王珠她張揚跋扈,卻也是想不到有今天。


    一邊這樣子想到,謝玄朗掃過了一旁的夏侯夕一眼。


    這個陳國的質子如今撩開了麵紗,露出了他姣好的容顏。


    他五官本來就出挑,此刻在清晨的淡金色光輝照耀之下,卻也是越發升起了一縷夢幻般的美感。


    而那一雙金銀妖瞳,如今帶著溫潤的味道,卻也是盯住了王珠。


    這個陳國的質子,在謝玄朗的認知之中,倒是對王珠頗為討好。這一點,卻也是讓謝玄朗有些不屑了。


    無論如何,他也不大想讓個女人掌控自己的命運。


    王珠如今所挑的這個鋪子,頗為簡陋。


    正因為如此,謝玄朗和夏侯夕的容貌,也吸引住別人的注意力,讓人不覺想要多瞧幾眼。


    謝玄朗也還罷了,他容貌已經是俊美之極,可到底是凡塵之色。


    而一旁的夏侯夕,也是生生不似凡人。


    就算是謝玄朗這等俊俏人物,也是不覺被夏侯夕壓下了光輝。


    夏侯夕瞧著朝陽下的郴州,卻忽而輕輕的說道:“九公主,你不覺得十分有趣。不過是一堵城牆之區別,地獄和人間區別就在這兒。”


    王珠一怔,卻忽而發覺夏侯夕說的確實是不錯。


    外麵那些諸多可怕的場景,如今卻好似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子。


    這郴州,如今百姓生活一如既往,甚至讓王珠有一種錯覺,離那些可怕的災荒已經很遠很遠了。


    可是就是在昨天晚上,他們進城的時候,卻也仍然是嗅到了屍體的焦臭氣息。


    這兒的百姓,卻似乎早就忘記了這一點,與外邊之事全數割開。


    紅嬌來到了位置之上,卻也是輕輕舉起了一碗豆漿,慢慢的喝了一口。


    她亦是一夜未睡,不過塗抹了脂粉,掩蓋住眼底的青紫。


    “那李從靈說的話兒,也不是假的。騷亂時候,確實也是有災民圍攻糧庫,如今卻也是什麽都沒有了。”


    王珠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麵頰微微有些苦惱之色,隨即卻也是慢慢的舒展了眉頭。


    “還是要查這位李大人,不過也不必去尋這批糧食的下落,紅嬌,我心中隻懷疑另外一樁事情。”


    王珠瞧著紅嬌也頗有些困惑之意,故而讓紅嬌過來,在紅嬌耳邊低語了幾句。


    這也是王珠一種習慣了,若是機密的事情,必定也是要壓低自己的嗓音。


    王珠還要查李從靈,卻也是有些讓人困惑不解了。


    李從靈縱然不甚恭順,可要與他計較,有的是時候。


    當務之急,卻也是籌集糧食,應付眼前燃眉之急。


    謝玄朗先是皺起了眉頭,隨即麵頰之上卻也是流轉了一縷諷刺之色。


    果然是個女子而已,最是小心愛計較,這要緊的時候,卻偏生去計較別的。


    瞧來,倒是自己太瞧得上王珠了。


    而王珠目光瀲灩,卻也是忽而又想起了一樁事情。


    前世記憶之中,李從靈貪花好色,他身邊有一個美妾,名叫煙羅,出落得十分美貌。


    這個美貌的小妾,迷得李從靈神魂顛倒,並且告訴了她許多秘密。


    謝玄朗除掉李從靈,其中這個煙羅,就說出了不少證據的。


    原來李從靈雖然愛惜煙羅,煙羅對他卻也是無甚情分。


    王珠自然不記得李從靈何時納了這個小妾的。


    可是如今若有這個煙羅在他身邊,說不定能說動這個女人,找一件王珠很想要的東西。


    想到了這兒,王珠再一次拉過了紅嬌,在紅嬌耳邊耳語。


    這一次,她囑咐紅嬌去尋一名叫煙羅的小妾。


    若是旁人,必定是會錯愕,可紅嬌反而軟膩膩的一笑,流露出了十分感興趣的模樣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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