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貴女出嫁,梳妝是件很慎重的事。


    尤悠坐在梳妝台前,由著一群不知道什麽人的人折騰。她已經看過了,如今的這張臉是她最不喜歡的那種。纖細、柔弱、眸光帶水,盈盈一眼斜過去,大寫的楚楚可憐。


    換句話,綠茶婊白蓮花專屬。


    嘖嘖嘖,那可有得玩了。她記得女主似乎長得明媚豔麗來著。尤悠暗暗琢磨著,既然占了原主樣貌的便利,那要不要婊一婊?


    胡思亂想著,花轎已經到門口了。


    因著尤譚嫡出一脈沒男嗣,尤悠是讓二房的嫡長子背上花轎的。尤譚的臉色不好看,原主母親更是。盯著一身嫁衣的尤悠眼神怨毒,恨不得她出了這個門再也不要回來,都是這個討債鬼才害得她生不出兒子!


    尤悠自動屏蔽了身後的目光,低低喚了聲雙喜,聽見她應聲才進了花轎。


    宋衍一身大紅的錦袍,芝蘭玉樹,氣質高華。他神色寡淡地騎在馬上,不管新娘子如何,一路不曾回過頭。


    許是天生相貌太過出眾,即使他麵無表情,也將一路跟著看熱鬧的少婦娘子們迷的五迷三道的,隻恨不能以身替了轎子裏那人。


    送嫁隊伍一路吹吹打打,折騰了快兩個時辰才到了帝師府。


    轎子剛停穩,尤悠卸了一口氣外旁邊一歪,他媽的腰都要顛斷了。外麵吵吵鬧鬧的,似乎在哄鬧著宋衍踢轎門。


    轎子連震了三次,轎邊有人熱熱鬧鬧地說著吉祥話。尤悠一個哈欠到了嘴邊就見一直修長的玉手開了轎門遞進來,玉質感清淩淩的男聲扔了句“把手遞給我”,她那個哈欠就不尷不尬地給咽了回去。


    尤悠捶了兩下胸口:……憋屈。


    一路被牽著跨火盆跨馬鞍,迷迷糊糊地進了喜堂。尤悠神色都麻木了,古代結個婚怎麽這麽煩?還是現代好,她跟韓長知結婚不知道多輕鬆。


    拜了堂,尤悠被人送入洞房,宋衍留下陪賓客。


    帝師府確實很大,這繞來繞去的,走的到現在都沒吃的尤悠一肚子火氣。等進了洞房,耳邊都清淨了,尤悠才掀了蓋頭叫雙喜。尤悠不得尤母喜歡,陪嫁的人除了雙喜,基本都是尤譚看不過眼送的一些不知根知底的人。


    尤悠很無所謂,尤母不送才好呢!人少是非少,一個雙喜就夠了。


    雙喜彼時不在新房。


    她方才隨著轎子走,見自家姑娘被姑爺牽了出來就轉頭去盯嫁妝了。尤父多少還是顧念著臉麵的,即便不喜二女兒,給的嫁妝還看得過去。


    雙喜操心尤悠操心慣了,一隨陪嫁進了內院就趁機摸去帝師府廚房,自家姑娘,別人不心疼她心疼!


    卯時就起了,到現在還餓著肚子呢!


    也是雙喜生的討喜,很快就被她問到了廚房。


    廚房的大師傅一聽是長房那邊新少夫人的陪嫁丫鬟,扭頭就給做了新鮮的吃食。雙喜眯著大眼睛笑得甜蜜蜜的,手在袖子裏摸了半天,一狠心將自己攢的小銀垛子給遞過去:“伯伯,以後請您多照顧啦~~”


    帝師府向來規矩大,特別是前頭罰了好幾個,那大師傅搖著頭就推了:“雙喜姑娘你這可使不得。你初來乍到的,給你做個吃食算不得什麽的。帝師府向來規矩大,你萬萬不可這麽壞規矩的。”


    雙喜護著尤悠多年,人情世故門兒清,隻當他矜持又推了好幾道。


    推了好一會兒,見人家是真不收才將銀子揣回兜裏。


    拎著吃食回楓林苑,也就是尤悠現在的住處,雙喜的心裏既忐忑又唏噓。規矩大有規矩大的好,至少以姑娘如今嫡長孫少夫人的身份,這帝師府的下人們許是不會像侍郎府的下人那般鬥膽糟踐她。


    回了正屋,尤悠正要去抓那供桌上的糕點填肚子。


    雙喜看的心酸,趕忙上前將糕點端走,手腳麻利地擺吃食:“姑娘,奴婢方才去探了探這宋府的情況。”她指了指一個方向,聲音壓的低了,“因著福祿苑的郡主娘娘還在,府裏的規矩大著呢……”


    尤悠也是餓極了,要不然也不會這麽饞。


    她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問雙喜,“你吃了沒?要不要一起吃點?”


    “奴婢早上吃了,不餓,”雙喜搖了搖頭,雙十的人,操心的跟老媽子似得:“姑娘啊,奴婢跟你說些話,你記著。往常咱們在尤家軟和著,那是無奈,今後探花郎夫人該有的威風您也抖一抖。”


    她說著給尤悠盛了碗湯,壓低了聲音道:“奴婢打聽過了,前頭那個夫人的身份高,可抖過好大的威風呢。奴婢覺著,姑娘您就是家世不比人家,身份可都一樣。兩任夫人比著,府裏的規矩再大也少不得吃閑飯的看熱鬧,您可得穩住了。”


    尤悠喝著湯,嗯嗯地點頭。


    雙喜見她吃的專心,扭頭去門口守著了。


    她家姑娘這才嫁進來,新娘子不經相公接蓋頭就掀了蓋頭吃上了,總歸不規矩。雙喜從進府就提著心,可不能讓府裏人逮著錯處將姑娘看輕了!


    等尤悠吃完了,雙喜立即收了東西,將碗碟送回去。


    她人剛一走,喝的微醺的宋衍被人送回來。


    尤悠耳聰目明,眨眼間回了床邊,蓋著蓋頭老神在在地坐著。也不知是宋衍的不樂意表現得太明顯,愣是沒人鬧洞房。那兩人將宋衍送回來就走了。好好地新房,冷清的讓人心酸。


    全福太太憐惜尤悠,熱熱鬧鬧地說著吉祥話。


    宋衍全程冷著一張臉,拿了喜稱直接挑了蓋頭。因著是續娶,也沒什麽元配結發的程序。尤悠的臉一露出來,全福夫人連帶著宋家的女眷連連誇了幾句標誌,見著新郎官提不起勁兒,歎了口氣便帶著人走了。


    宋衍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的新婦,確實清麗溫婉。但比照著趙嬌嬌的明豔俏麗就顯得寡淡了。他是個克製的人,即便心裏不喜卻也先開了口打破沉默:“往日是要日日相處的,你的名諱是?”以前‘夫人’是稱呼嬌嬌的,他對著新來的這個叫不出口。


    尤悠盈盈如水的桃花眼眼波一蕩,比他更簡短:“我是尤悠。”


    宋衍眼睛一閃,眸光利了利。


    就是嬌嬌那般驕傲的人,在他麵前也沒自稱過我……


    銳利的眼神如芒在刺,尤悠目不斜視地緩緩勾唇一笑,依舊溫婉羸弱:“挑了蓋頭了,現今是不是可以洗漱睡了?”


    這話說的是相當的大膽,宋衍的眼神更利了。


    尤悠困得要死,頭上還頂著幾公斤的東西,他媽的脖子都快被壓斷了。可宋衍不做聲,她又實在不懂規矩,隻將手探到頭頂上胡亂地拆了起來。


    宋衍的眼睛跟著尤悠,就這麽不聲不響地看著她動作。直到她將一頭整齊的墨發拆成了雞窩才抿了唇叫丫鬟:“清歡,進來伺候少夫人洗漱。”


    清歡玉硯兩個是宋衍自小的丫鬟,先前趙嬌嬌不喜,他便將她們打發走了。現如今新婦過門,宋大夫人見尤悠這邊能做事的就雙喜一個,暫時將兩人給提了上來。宋衍對此沒意見,新婦又不是趙嬌嬌,他跟她沒熟到顧慮她的心情。


    清歡手腳靈巧,幾下就給尤悠的頭發理順了。


    尤悠一頭墨發放下來,清歡瞥了眼還坐在喜床上的纖細人兒,收回視線。纖纖細手朝外麵打了個手勢,一群丫鬟立即端著洗漱用具低眉垂眼地進來。


    “少夫人,請到這邊來。”


    清歡朝尤悠彎了彎腰,不甚恭敬。


    老實說,清歡生的很有幾分秀雅。大概帝師府教的好,整體的氣質也不錯。尤悠起身隨她去了後麵,一邊被她伺候著換洗,一邊歪著頭打量她。很遺憾,尤悠不喜歡她。這姑娘大約與宋衍有點情分,眼神傲氣的很。


    換句話說,她似乎看不上她。


    尤悠摸了摸下巴:……原著中宋衍有過通房麽?


    想了許久,沒有。


    不過,書中倒是提過一段趙嬌嬌打發宋衍的貼身丫鬟的戲碼。尤悠眯著眼細細想,似乎進門第二天,趙嬌嬌被兩個如花似玉的貼身丫鬟給刺了眼,一狠心,將宋衍拒之門外小半個月才逼得宋衍將人送走。


    所以,這是趙嬌嬌走了,他又將人接回來?


    這麽一想,尤悠打量著清歡的眼神就更幽暗了。


    宋衍比想象中還不喜歡她啊……


    清歡隻覺得身上有蟲子再爬,接過帕子的手滯了滯,手指蜷縮了起來。這嬌嬌弱弱的新夫人,眼神怎麽瞧著有些滲人呢?


    宋衍在外間等了半個時辰,尤悠隻穿著中衣,背脊挺得筆直款款走出來。


    尤悠不知道這年頭大家小姐怎麽走路,隻學著日本女人的小碎步,生疏又幹巴地倒騰著兩條腿,盡量蹁躚的過來。


    宋衍見狀眯了眯眼,揮手將清歡打發出去。


    清歡眼睛在他身上沾了下快速離開,盈盈作了揖,頭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你真的是尤家二姑娘?”


    宋衍這兩年走南闖北,可不是個好糊弄的。據他打聽來的,尤家的二姑娘就是個旁人大聲點說話都能嚇白臉的畏縮懦弱性子,哪裏能扛得住他的盯視?況且,閨閣女子見著外男羞都羞死,這姑娘的眼神太鎮定了。


    “我是尤悠啊,”尤悠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腰挺太直了,不著痕跡地泄了點力氣,做了一副柔弱姿態。原主本身就生的柔弱,這麽一作態瞧著很是怯怯的,“是不是哪裏做得不對?相公你,你原諒則個啊,我在閨閣裏沒受過母親教導,大約不太懂規矩……”


    宋衍皺著眉,這倒是沒錯。聽說尤家的嶽母確實不喜新婦,新婦幼年時期,更是被尤家嶽母扔在別莊養著的。


    “這次便罷了。”宋衍見她怯怯的,歎了口氣,懶得跟一個可憐女子計較,“今後對著相公不能自稱我。”


    “那,那自稱什麽?”


    “妾身。”


    尤悠眼一眯:……你麻痹!


    宋衍生的高,尤悠又低著頭,自然沒看見她驟然難看的臉色。他一身酒味在這裏站了許久,見她跟木頭狀子似得站著不動,抿了抿唇,兀自去裏間洗漱了。


    新婦果然是個不懂規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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