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醫院後趕緊掛號去了兒科,因著孩子太小,諸多事情上都不能馬虎,醫護人員先是檢查了一下,然後測體溫,後來又抽了血拿去化驗,怕有什麽別得病症。


    孩子雖然小,但又不是沒有觸覺,紮針的時候差點哭斷氣,別說趙和怡了,就連孫淑梅都心疼了起來。


    趙和怡這時候特別虛軟,護士讓褪了衣服按住孩子的手腕,她一瞧見針頭就發怵,頭跟著懵了,死活是下不去手。


    最後實在是沒辦法,隻好讓到一邊讓孫淑梅抱去抽血,她到門外站了站,遠遠往裏看,耳邊全是兒子的哭聲,等到護士抽了血出去,她閉了閉眼,這才鬆了口氣進來。


    小家夥兒這時候已經氣紅了臉,直著嗓子哭嚷,腔調變音,嘴唇青紫。


    孫淑梅幫小家夥兒穿衣服,嘴裏還柔聲哄著:“不哭了不哭了……好孩子,瞧瞧氣成什麽樣了……這就回家,不紮針了,再也不紮針了……氣性可真大。”


    趙和怡愁眉不展,彎腰接過去孩子,輕聲細語地安撫他,邊拍邊晃。琰琰身體不舒坦,剛才又挨了那麽一下,不太好哄。


    孫淑梅歎了口氣,教育她:“下次你可不能手軟,這時候怎麽能手軟,有病得治啊,小孩子就這樣,有病挨幾針,不挨針怎麽能治病?”


    趙和怡說:“這個我當然知道……從出了院還真沒挨過針呢,頭次這樣……可能是我粗心大意沒照顧好……現在打針吃藥也太小了點,這次開了個頭,就怕以後小病小災的,吃點藥就壓不下了。”


    孫淑梅說:“這倒是……沒打過針的孩子跟打過針的不一樣。剛才護士還問呢,還說怪不得拿著針管過來了也不見孩子哭。”


    趙和怡抿住嘴,垂下眼皮子沒說話,過了幾分鍾剛才那個醫生就回來了,問孫淑梅取來化驗單沒有。


    孫淑梅這才想起來,趕緊去外麵的大廳去拿化驗單。


    趙和怡隻要繼續在診室等,陸續又來了幾對夫婦,抱著孩子瞧病。


    她覺得診室的人太多,怕這病那病的再染上點就麻煩了,趕緊抱著孩子推門出去,又怕孫淑梅回來了找不見她,隻好挨著走廊過道一側的窗戶站著。


    孫淑梅腳步匆匆地回來,跟她招呼了一聲,趕緊進診室找醫生,趙和怡緊隨其後進去。


    醫生正在給另一個小孩子看病,見孫淑梅拿著單子進來隻抬了抬眼,不緊不慢地繼續看病,好半天才打發了前頭的人,然後一句話也沒說,隻是伸手接單子。


    孫淑梅趕緊遞上去,醫生低頭看了幾眼,沉吟了片刻,囑咐了孫淑梅兩句,然後又建議她們去三樓輸液比較好。


    趙和怡問病情,醫生隻說沒大礙,不過孩子高熱必須得先退了,不然這麽小孩子發燒下去後果比較嚴重。


    她鬆了口氣,暫時放下心。


    醫生說完拿起筆低頭寫字,開了藥單子又在電腦前勾了幾筆,刷完卡,把卡和藥單子給了孫淑梅,讓孫淑梅去拿藥,重複囑咐說拿了藥直接去三樓打針。


    趙和怡抱著孩子先過去,後來打針輸液又是一番折騰,孫淑梅一直安慰說孩子從小養到大,感冒發燒、磕磕碰碰都很正常。


    趙和怡自然知道她是為了安慰自己,心裏挺感激的,對她的印象更好,覺得她心細又沒事,雖然長相一般,但是女人跟女人相處,長相都是虛的。


    兒子打針前提著心吊著膽,輸上了液之後更是得小心仔細,就怕不良反應或者不慎鼓個針,多遭罪。


    三四個小時折騰過去,護士起了針又拿著溫度計過來測量體溫,直到測量完,笑說已經退燒,趙和怡一顆懸得老高心才回歸。


    她暗暗歎了口氣,稍微一鬆懈精神便有些不濟,兒子剛退燒,臉色還一片蠟黃,眼窩也有些下陷,整個看起來病懨懨的,就好像病了十天半個月一樣,絲毫沒有之前的水靈兒。


    雖然知道幾個月的小孩子挨不住,一病就立馬變樣,病好了過兩天便會恢複,可是她看起來就是糟心。別得事也沒有精力管了,抱著孩子就回了家裏。


    到家後已經是晚上十點多種,不用說趙和怡這種身子骨弱的,就連孫淑梅也是一臉倦怠。


    趙母熬了雞湯,見她們回來,趕緊熱了熱,想讓倆人多少喝一碗。


    孫淑梅沒有客氣,坐下來喝了,趙和怡卻丁點胃口也沒有,她隻有氣無力地說:“琰琰剛退燒不能缺水喝,今天晚上我得照顧他,媽你就幫我摟著碩碩吧。”


    趙母說:“成成成,你放心吧,”看了看她又說,“你是不是哪裏有些不舒服啊?臉色可不怎麽樣……人家懷孕都胖不少,你怎麽反著來啊?你看那誰,生了孩子圓圓潤潤的,多好看,再看看你修雲姐也是,雖然沒胖多少,但看著也還不錯……你瞧瞧你吧,也就懷孕六個月之後胖了十來斤,現在怎麽看怎麽瘦,斷了奶也好,兩個小人兒吸著奶,營養都給他們了,大人靠什麽補啊。”


    趙和怡敷衍:“哎呀,那太好了,我就愛聽大家說我瘦,這是誇人呢。”


    趙母說:“一邊去,說正經的呢,你要是住我那,我還能好好幫你調養調養,瞧你這黃皮寡瘦的模樣,老了十好幾歲。”


    她聽了這話就來了勁兒,抿嘴看了趙母一眼,嘟噥了句:“會不會聊天啊……”


    趙母不跟她繼續說這個,端碗遞過來,吩咐說:“喝了,不喝不行。”


    趙和怡見躲不過,歎了口氣,一口氣趕緊喝了。


    喝完遞過去碗,趙母打眼瞧了瞧,雖然沒喝完倒也是見底了,這才放心出去了,滿臉欣慰的出去了。


    趙和怡身上有些發冷,她以為是今天兒子生病急出來一身汗,一出門被風吹著,不小心著涼了呢,所以也沒太在意,想著明天趕緊去醫院檢查檢查,看一看,省得再耽誤出來什麽大病。


    淩晨起來了一趟,哄著孩子灌了點水,然後就惹到了他,扯著嗓子哭鬧了一陣,剛退燒了也比較弱,鬧完之後就含著淚睡了。趙和怡又去媽那屋看了看,見碩碩睡得挺熟,她怕吵醒趙母,輕手輕腳地出來了。


    最後睡得有些沉,一大清早天還未亮就聽到門外有動靜,似乎是孫淑梅去開了門,之後傳來低聲交談聲。


    之後安靜了下來,趙和怡便昏昏沉沉要睡,似醒似睡的時候又突然驚醒,趕緊去摸孩子有沒有踢被子,一把就摸到了一隻略微有些涼的手,還有繭子。


    她瞬間醒透,趕緊坐起來開了燈,聽床邊傳來聲音——


    “吵醒了?才四點多,再睡會兒吧。”


    趙和怡聽出來是馳程,揉揉眼又清了清嗓子,平淡地說:“怎麽這個時候就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得晚上才回來呢。”


    “辦完事就回來了,路上也沒耽擱。”


    趙和怡打量了他一眼,見他眼窩下麵一片淡青,疑惑地說:“一夜沒睡啊?”


    “睡了,車上睡了,不過在車上睡不太解乏。”


    趙和怡便說:“那你也躺下睡會兒吧,天亮還要兩個小時呢。”


    馳程說:“我聽孫姐說琰琰不大好?”說罷伸手摸了摸兒子。


    趙和怡欠了欠身子,眯著眼說:“已經退燒了,沒大事了,醫生給開了些瑞芝清,還有護彤什麽的,說吃一吃就沒事了。”


    他點頭說:“那這幾天得注意一下,盡量別把這哥倆湊一塊,別再把那個也傳染了。”


    她點頭。


    馳程回過去頭解了領帶,然後起身去臥室洗漱,沒半天又回來,光著膀子,下麵圍著浴巾。


    趙和怡已經沒睡意了,她早晨被吵醒就沒有睡回籠覺的習慣,不管眼皮子再沉頭再痛也睡不著,要想休息必須得到中午午休才能再入睡。


    馳程似乎是真有些累,上床之後關了燈也沒動靜,挨著她,呼吸均勻。她猜他睡不這麽快,思緒翻飛,忍不住想了很多,沉默了良久,小聲開口說:“老公。”


    旁邊先起了一些翻身的動靜,過了會兒才聽他問:“怎麽了?”


    她猶豫了一下,不吐不快,“你覺得自己現在這樣幸福嗎?會不會累?”


    “幸福嗎?”他以為自己聽錯了,這次比方才回話快不少。


    “對。”她兩手放到胸前交握,睜眼望著天花板,似乎也不是特別想要他回答,翻過來身又說:“有些話憋了好久了,我怕把自己憋壞,也怕是我想太多誤會你了……”


    馳程沒說話。


    她歎氣說:“我以後可不想做家庭主婦,一想到家庭主婦總是忍不住跟黃臉婆掛鉤……現在年輕女人哪有整天在家閑著的啊,我是為了咱們兒子沒辦法才這樣,以後他們能離手了我肯定想要再工作的,我覺得工作也不純粹是為了錢,長時間跟社會脫鉤了,見識也會變得短淺。工作的時候麵對的是個大集體,除了賺錢還能學習挺多東西,要是幾年不參與進去,身邊的環境變了,眼光真會變狹隘。我以後在家裏不工作,難道隻圍著柴米油鹽醬醋茶轉悠啊?”


    馳程沉默了一會兒,睜開眼說:“我從來沒想讓你在家裏閑著不工作,我沒拘束過你,你喜歡什麽就做什麽,你想說什麽就直接說吧,跟我繞什麽彎子,我既然是你老公,就別說話的時候把我當外人了。”


    她眨了眨眼,遲疑著說:“我以後要不要上班?上班了自然有應酬,一次兩次不去倒是說得過去,次數多了,哪家的老板喜歡我這樣大牌的員工?”


    他瞬間變了臉,沉聲問:“你說這話什麽意思?我不明白。”


    “我沒什麽意思,”她默了半晌,咬牙說:“我不知道你什麽意思……你為什麽翻我的手機?想看什麽?是不是對我不放心……我現在在家裏一心照顧孩子都這樣,那我之後工作了,是不是跟同事共個事,跟客戶談個合作、參加個飯局你都得查一查我呢?這樣是夫妻過日子嗎?”


    馳程絲毫沒有反應,也沒有動靜。


    趙和怡眼圈忍不住紅了,濕潤潤地說:“我總覺得複婚後我在你麵前總是矮半截……我理虧,我可以短時間內矮半截,可我不能一輩子矮半截,別說我這個性格不行,換了誰身上也忍不了吧!”


    他這時候才有了反應,反問她:“你做什麽虧心事了?為什麽總覺得自己矮半截?”


    趙和怡一口氣被堵回去,噎在心裏不上不下,她不知道馳程是真得沒想到,所以無意這麽問,還是有意這麽問想映射些什麽。


    他說完之後一陣沉寂,屋裏黑著,沒有開燈,她瞧不見他的表情,她怕兩人吵起來,慢悠悠地說:“通話記錄可以刪,聊天記錄也可以……你還能每個月都去電信營業廳把我的消費記錄打出來?你這樣防備我,自己心裏是安心了,安心的空擋有沒有想過我呢?想沒想過我會傷心呢……”


    他抿緊嘴皺著眉,拳頭攥了又鬆開,半晌才平淡地說:“我昨天鬼迷心竅了,確實不該檢查你的手機,我之前從來沒查過,這個事情上確實是我不對,我道歉。”


    趙和怡見他這麽說,心裏舒坦了不少,聽他說話的態度也猜著自己同樣有些激動,可能越忌諱什麽越看不得別人做那方麵的事,所以才在馳程查她手機這事上耿耿於懷。


    剛鬆口氣想緩和一下,卻聽他低聲說:“但是我不敢保證以後不會再翻你的手機……意思就是,我不光現在會檢查,以後也可能再犯這個錯……我雖然也覺得這麽做不太好,但是查一查心裏卻放心,你要是真沒什麽,我看不看又有什麽關係?我們既然是夫妻,那偶爾碰一下你的手機也沒什麽要緊吧?我盡量不檢查你,不過,你以後說話也注意點,對著別人說話把舌頭捋直了。”


    趙和怡臉色有些發白,木楞楞地坐了好半天,就覺得最後一句話太傷人了,讓她特別下不來台,她喘了兩口氣,輕輕蹙眉說:“我怎麽了?你這話什麽意思啊!你把話說明白!”


    “我說得還不夠明白?”


    “不明白!”


    “一聽你說話就是輕浮不莊重的人,你也別怪別人總是誤會你別得意思、想勾搭你。”


    趙和怡覺得好笑,咬牙說:“我算是明白了,你這人就是直男癌,晚期!受害者被強女幹了,你不去責怪強女幹犯,卻怪女人不穿衣服或者衣服穿得少!”


    馳程頓了頓,低頭去開燈,見兒子無恙才對她說:“你大半夜小點聲,嚇著孩子呢。”


    趙和怡抿了抿嘴唇,默默咬牙。


    他又說:“我他媽可不是這個意思,這兩件事沒有可比性,你別不講理……我就是想提醒你,隻要自己端端正正的,沒有哪個男人會招惹這樣的人。你是沒有見過世麵?你見男人都是紮堆往妖妖佻佻不正形的女人跟前湊,誰不怕不好撇清、輕易敢拿玩得心態去惹正經女人?是,男人喜歡追求臉長得好身材也好的女人,可前提是未婚,已婚的女人,有幾個男人在知道的情況下會去糾纏?除非這兩種男人女人的芯兒就是黑的……蒼蠅不叮無縫蛋。”


    趙和怡不知道怎麽的,就覺得他這話特別刺耳,是在諷刺她,說她是有縫的蛋,那個人是蒼蠅。以前說也就罷了,現在又拿出來說未免就讓她寒心了,她雖然是過錯方,但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更何況倆人走到了這一步,婚複了,孩子生了,她還以為他真不計前嫌了。


    原來是忍著呢,就覺得她不是好東西……要不是看在她懷了兩個兒子的份上,他估計鳥都不鳥她。


    一想到這裏,趙和怡心口刀擰一樣痛,痛得她喘不開氣,連帶著左邊肩膀到胸ru下麵跟著一陣劇痛,她托著胸口,想起來今天兒子發燒又是驚又是嚇,她連自己瞧病的功夫也沒有,晚上帶著病痛回來還要半夜照顧孩子,好不容易他回來了,不僅不安慰緊接著又跟她拌嘴。越想越不值,情緒突然就劇烈燃起來,她慢悠悠地躺下,捂著嘴小聲哭起來。


    馳程愣了一下,覺察到她在抽泣,他自己其實還沒得意,想了想還是先顧及她,舍下臉拉了拉她:“大半夜的,你哭什麽哭……”他頓了頓,看她這麽折騰自己就有些上火,語氣也生硬了幾分,“你他媽別哭了,我不就說了你兩句?話也不怎麽重,你媽在這呢,你別找事兒……”


    她抽泣兩聲,使勁一揮手,原本想甩開他,沒想到手背一下子抽到他臉上。


    一聲脆響之後,趙和怡也愣了愣,反應過來之後,越這樣越硬氣地說:“滾,你滾!”


    馳程冷著臉盯著她,默默攥上拳頭。


    趙母醒得早,聽到裏麵鬧出來動靜,聽聲音像是在吵架,剛開門就聽趙和怡嚷著讓馳程滾,順帶著摔了床頭的杯子,衝馳程砸了兩個枕頭,趙母愣了愣,趕緊說:“滾什麽滾,這麽大的人了還不會好好說話……”


    馳程臉上無光,低沉著臉出來,趙母隻好又替趙和怡打圓場:“馳程啊,你別跟她一樣,她就是嘴巴壞脾氣暴,你出來坐坐,別跟她一般見識,瞧她那臭德行……回頭她冷靜了就知道哪錯了。”


    馳程默不作聲,倒是沒有甩手離開,大概也是看在趙母的麵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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