馳程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他在原地轉了一圈。摸出來手機給趙和怡打電話。


    關機。


    他掛斷後又撥了三四通,仍舊是機械地女聲提醒他對方已關機。


    馳程有些想不通,好端端的,怎麽會故意消失。櫃子裏的衣架亂七八糟地掉了一地,很明顯,走的時候特別匆忙,倒像是臨時起意。


    他頓了頓,又想起來給孫淑梅撥電話。邊撥電話邊推開了另一間臥室門,來回掃視了一圈,沒有看出來太多端倪,東西似乎也沒有動。


    他關上門出來,手裏的電話也通了,他鬆了口氣,忙問她:“你們去哪了?她呢?家裏怎麽沒有人在?”


    對方說:“馳先生,我手機沒電了,現在剛回了家裏充上電,正想給你打電話嘞……”


    馳程緩了緩,平靜地說:“嗯,出什麽事了?讓她接電話。”


    孫淑梅遲疑了兩秒,說:“她不在我身邊……和怡讓家人接回去了……”


    “接回去了?”馳程舔了下嘴唇,不確定地問,“誰來接的?怎麽回事?你說說清楚。”


    “她上午想要出院,攔也攔不住,我隻好順從她,先辦了出院手續,誰知道一進門才知道她媽媽來了家裏,她如今這月份,懷孕這事自然瞞不住……她媽媽在這邊逼問了半晌,後來打了兩通電話,天快黑透的時候就來了兩三輛車,上來了五六個人,東西都收拾了,後來就把我打發了,讓我暫時先回去,過段時間再說……”


    馳程越聽眉頭皺得越近,孫淑梅交代完也不見他反應,隻好好了兩聲:“馳先生——馳先生——”


    “……我知道了,”馳程答應了一聲,抿著嘴想了想,又吩咐,“你最近在家裏休息幾天吧,什麽時候再用你就聯係你,既然簽了一年雇傭合同,那還是照著合同來,給你半薪。”


    那邊自然是沒有意見,笑了笑,幹脆地答應了。


    馳程掛了電話,又試著給趙和怡撥了一個,依舊是關機。


    他深色不明,打開食盒自己來吃,吃了兩口又失了興致,最後全倒進垃圾桶。


    晚上沒有回大院,歇在外麵那個經常歇腳的公寓。他躺在沙發上抽了口煙,拿起來手機翻出來一個七位數的號碼,盯著號碼瞧了好半天。


    最後搖了搖頭,掐滅了煙,擱下手機去洗澡。


    …………


    別墅自動門打開,車子直接進了院子,趙母一言不發,沉著臉推開車門下來。


    趙繼曠跟著下來,拉住趙母低語了兩句,她甩開手,直接往屋裏去。趙繼曠搖了搖頭,背著風點了根煙。


    大門外又響起來引擎聲,一輛銀白色地車緊接著開進來,不大會兒就有兩人下來,一個是家裏的司機,另一個是趙修雲。


    趙修雲動作有些笨拙,緩步走近,趙繼曠吞雲吐霧地抽了兩口,忙掐了煙。


    趙修雲衝他打了個招呼,或許是嫌棄他一身的煙味,也沒有過來,直接進屋。


    趙繼曠原地歎了口氣,拍了拍外套上的氣味,彎下腰敲後座處的玻璃。


    裏麵的人遲疑了兩秒才落下車窗。


    他吸了吸鼻子,對趙和怡說:“下來啊,老是這麽耗著也不行吧?下來下來,凍死了……”


    趙和怡眼眶紅通通地看著他,小聲問了句:“爸爸呢?”


    “在裏頭呢,等著審你呢,整了個三堂會審。”他說著開了車門,向她遞了個手。


    趙和怡緩緩地舒了口氣,扶著他的胳膊下來。


    進了門,她不安地四下打量。


    趙父趙母坐在沙發正中間,趙修雲則垂著眼坐在右側。


    趙父一直愁眉苦臉,耷拉著眼皮子,聽見開門聲,視線往趙和怡身上掃了掃,踟躕片刻,胳膊架到腿上,攥上拳頭。


    趙母抬了抬紅腫的眼睛,似乎是有話要說,趙父拉了她一把,對她搖了搖頭。


    趙母坐下,貼近趙父低語了兩聲。


    趙和怡站在門口,一直沒有動作。


    趙父愁眉不展地思索了片刻,又衝趙母低語了一番,趙母起初有些不同意,最後歎了口氣,衝他努了努嘴,隨即站起來喊:“秦姐——”


    阿姨從廚房出來,托著圍裙邊擦了擦手,答應著:“哎,太太您說。”


    “帶和怡上樓休息。”趙母吩咐到。


    秦阿姨笑著答應,隱約覺得氣氛不太對勁兒,回過身來看趙和怡,一眼就瞧見凸起來的肚子,又驚異又難以置信,瞪著眼反應了會兒,到底是什麽也沒敢再說,低著頭過去扶她。


    趙和怡抿著嘴,仔細地瞧了瞧父母,含著淚說:“爸爸,我……”


    趙母瞪著她,趙父則閉著眼不搭理。


    趙修雲趕緊站起來,走到她跟前打斷她,低聲說:“上去吧,這會兒都在氣頭上,說多了不是找著挨罵?好好休息吧,什麽也別管了。”


    趙和怡看了她一眼,手足無措。趙修雲握了握她的手,安慰她,暗示她別害怕。


    趙和怡被秦阿姨架著送回了房間,不容置疑。


    秦阿姨收拾了床鋪,扶著她躺下,然後站起來出了門,沒過片刻又進來,手裏端了杯熱牛奶。


    趙和怡心裏緊張不安,扯住保姆問:“阿姨,爸媽他們還在下麵嗎?他們在商量什麽?”


    秦阿姨什麽也不敢說,無奈地搖了搖頭,幫她掖了掖被角,最後被她看得心軟,安慰說:“睡吧睡吧,喝了牛奶睡一覺,晚飯好了我給你送上來。”


    趙和怡越聽越擔憂,隻覺得這勢頭似乎是想軟禁她,她甚至不知道趙父趙母是個什麽打算,如果僅是讓她在家裏靜養倒還算了,萬一生了讓她打胎的念頭,那應該怎麽辦呢……


    她喝了牛奶,把秦阿姨打發了出去,門口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等到沒了聲響她便開始動作。


    輕手輕腳地推開門,躲在牆角往下望,四個人還坐著,趙修雲時不時地講一通,趙父沉默不語,趙母拿著紙抹眼淚,趙繼曠一直瞪著眼聽,袖子挽的很高。


    趙和怡歎了口氣,靠在牆上,眼眶又紅了。


    她有氣無力地蹲到地上,不知道如何是好,一部分是擔驚受怕,更大的一部分是愧疚自責。


    尤其是這種背著她的舉動,讓她驚俱、害怕、不安、無措,百感交集。


    她還在愣神,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步伐也很急促,她還沒來得及躲閃,人就到了眼前。


    是趙母。


    她瞧見趙和怡半坐在地上,頓了頓,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瞧了許久。


    趙和怡的眼睛濕透,兩行淚珠滾下來,她往前挪了一步,拉住趙母的褲腳,低著頭,聲音沙啞:“對不起……媽……你別生氣……”


    趙母撇過去頭,捂著嘴小聲地哭起來。


    趙和怡不知道再說什麽,貼著她也哭起來。


    一個站著,一個坐在地上,就這樣嗚嗚咽咽地哭了幾分鍾。


    趙母咬著牙先穩住了情緒,指著她說:“和怡啊,你真不讓人省心……”


    趙和怡抽抽噎噎,另一隻手也拉住她,閉著眼說:“你別哭了……媽,是我太任性……”


    趙母這才蹲下,攬住她,麵貼著麵說:“媽媽怎麽能不哭呢,媽媽隻要一想,你這幾個月都沒人照顧,生病暈倒自己叫救護車,動胎氣出血除了看護沒家人陪床沒家人守夜媽媽就想哭……和怡,你說家人是用來幹嘛的呢?平常沒事沒非的時候,我和你爸爸不指望你想起來我們……生病出事的時候難道還要瞞著我倆嗎?你都三十二了,你想生孩子媽媽還能怎麽樣呢?我就是當媽的人,你又是我閨女,我怎麽會不了解你……我一想到要不是覺得你最近怎麽也不回家,我擔心你去了你那一趟,恐怕是……等到你生孩子都不打算告訴家裏人……一想到,你生孩子了媽媽都不在你身邊照顧你,媽媽心裏就掏心撓肺地疼……外人眼裏你是怎麽樣我管不了,媽媽隻知道你是我跟你爸爸的掌上明珠……你從小到大,哪裏吃過這種委屈受過這種罪,媽是心疼你啊你知不知道……”


    趙母喘了口氣,扶著她的臉幫她擦眼淚,字字句句地說:“和怡啊,等到你生了孩子你才能真正體會到為人母的不易……我和爸爸為你操得心受得累,以後我們老了,你懂得回報十分之一就算是孝順了……”


    趙母說著又閉著眼垂淚,趙和怡見她這樣又痛又難過,哽著聲音迭聲道歉。


    樓下的人聽到走廊裏的哭聲,眼眶皆紅了紅,趙父站起身上來,瞧見兩人這般模樣,聲音略微有些沙啞,低聲說:“你們母女跪坐在這裏做什麽?”


    說著便彎腰把二人扶起來,吩咐說:“趕緊收拾收拾,回去洗個臉下來吃飯,修雲還在樓下坐著呢,趕緊吃了好讓她回去休息。”


    趙母擦了擦眼淚,低著頭答應了一聲。


    趙父又看了看趙和怡,見她滿是自責地盯著他不敢說話,他心裏軟了一片,清了清嗓子,淡淡地說:“回屋吧……頭發都亂了……讓你媽幫你梳梳頭再下來……”


    趙和怡撇著嘴抽噎了兩聲,含著淚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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