馳程晚上沒有應酬,回家途中路過市立醫院,車子打了個逛,還是沒進去。剛走到重慶路醫院的看護就來了電話,說趙和怡情緒不穩定,勸不住。


    馳程當初留手機號也沒有想太多,隻是覺得趙和怡一旦有突發事故,也不好一直躲避。


    他本以為嚴重到一定程度,沒成想到病房一瞧,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趙和怡側著身子躺在床上,胸口不住地起伏,眼睛也濕漉漉的,有些紅腫。


    馳程盯著她瞧了幾眼,問:“你哭什麽?”


    她沒心情搭理,病懨懨地蜷縮著身子。


    馳程隻好回身問背後的看護阿姨:“她怎麽了?”


    對方悄悄地說:“和趙醫生拌了兩句嘴……氣性太大了……晚飯吃得都吐了,喝了點水也吐,都吐得含血絲兒了……”


    馳程“嗯”了聲,擺手示意她出去。


    看護走了,他坐到距離她稍微遠的椅子上,掏著兜也不說話。


    要是往常,趙和怡肯定巴拉巴拉地說,隻是今天跟趙修雲鬧了架,心裏難受著,誰也不想理。


    馳程見她閉著的眼突然睜開,然後坐起來,掀開被子下了床,跑到衛生間不停地嘔吐。


    吐了幾分鍾自己慢悠悠地走出來,臉色和嘴唇都不太好看,她掀開被子縮進去,仰躺著不說話。


    馳程右手地拇指不停地摩挲著左手腕上的表帶,沉默半天才主動說了句:“奶奶過來了,帶了點小鹹菜,你還吃不吃?”


    趙和怡睜開眼看了看他,眼裏帶著水汽,淡淡地說:“感覺是一陣兒一陣兒的,昨天特別想吃,今天什麽胃口也沒有。”


    馳程點頭搓了搓手,站起來說:“那你早點休息,我走了。”


    趙和怡又坐起來,看著他問:“我這個人很壞嗎?”


    馳程過了會兒才反問:“你定義的壞是什麽?殺人放火?草菅人命?”


    她沒回答,隻是說:“我跟堂姐從小到大沒紅過眼……”


    馳程隻說:“我知道。”


    她頓了頓,又說:“馳程,我特別不喜歡低頭,有時候知道自己錯了,道歉的話卻說不出口,低三下四服軟的事情也做不來……可能我這人性格上很有缺陷,不討人喜歡……”


    馳程抿著嘴不說話。


    她垂下眼,睫毛顫了顫,淚水又掉下來。


    他突然覺得她這模樣有些可憐,忍不住安慰幾句:“你是人,又不是人民幣,為什麽別人會喜歡?還是你覺得,你比人民幣有魅力?”


    趙和怡沒想到他會給反應,愣了愣才說:“也是。”


    他說罷就往外走,看護沒幾分鍾就進來,說:“肚子裏有點東西都吐了,現在餓不餓啊?想吃點什麽?”


    趙和怡客氣到:“我不餓,阿姨您還沒吃東西,趕緊去吃點吧,”她說著示意阿姨把錢包遞過來,然後從裏麵拿了兩張紅票子,“想吃什麽去買吧,我自己在這沒問題。”


    看護阿姨客氣地說:“不用不用,我有錢。”


    趙和怡塞給她,笑說:“拿著吧。”


    想了想又問:“是你叫馳程來的?你怎麽有他的聯係方式呢?”


    看護照實說:“馳先生給的。”


    趙和怡舒了口氣,“謝謝,”躺下後又笑了笑,“你吃飯去吧,不用管我。”


    阿姨答應著,掂著錢出了門。


    趙和怡翻來覆去睡不太著,摸出來手機猶豫了一會兒,編了條短信發出去——


    一男子下班發現兒子把避孕套帶在頭上,忙訓斥兒子,兒子委屈的說:“我們明天演節目,有的演好人,有的演壞人,我問老師我演什麽,老師說:“你演個吊!””


    她等了會兒,沒見動靜,默不作聲的把手機放回去,沒想到剛擱下,手機就響了,有短信進來,寫著:要臉嗎?


    趙和怡抿嘴笑笑,繼續貧:剛聽到一個很恐怖的消息,說現在網上出現了一些販賣人體器官的組織,經常問你要不要臉!


    沒半天過來一串省略號。


    趙和怡繼續問:這麽晚怎麽還沒有休息?


    那邊說:得睡得著。


    她回:我也是,睡不著……我左思右想,親情和情愛二選一的話,我肯定選前者。


    之後手機又回複了平靜,過了五六分鍾才又響起,好大段一條——


    和怡,今天跟你姐夫講了這事,他說你三十來歲,早已不是小孩子,想做什麽都自己付得起責任,讓我不要插手太多……姐姐說的話,你覺得行就聽聽,覺得不行,該怎麽做還是怎麽做吧。你姐夫覺得,放不下就想複婚,這是人之常情,沒什麽丟人不丟人……還有呢,馳程這幾年一直跟一個叫艾米的女人走的很近,具體什麽關係,你姐夫也搞不清。


    趙和怡細細地看到最後,心裏特別暖和,肉麻地回複:我愛死你了,此生摯愛。


    趙修雲又回了條:保持下去。


    趙和怡笑起來,攥著手機悠悠歎了口氣,又囑咐對方好好休息,然後擱下手機,安心地睡覺。


    趙和怡第二天醒來,眼睛腫的睜不開,看護阿姨趕緊洗了手帕給她消腫。早飯沒多大會兒,趙修雲就來了電話,說她這兩天休息,不過去醫院瞧她了,還說她身體已經穩定,再過四五天做了b超,沒事的話出院養是一樣的。


    她聽了更加安心,心情愉悅,胃口也好了,飯後吃了個蘋果,也沒見吐。


    日子就這麽平平淡淡地流逝,一眨眼就又過了一個來星期。


    錢建軍進總辦公室送材料,聽到馳程講電話的聲音:“今天不行,你最近……最近怎麽有些粘人……下午有要緊事辦,開會,然後去醫院接個人……”


    他說到這裏見錢建軍進來,講了兩句又掛斷,有些不悅地說:“進來怎麽連門都不知道敲了?”


    錢建軍一聽,趕忙說:“敲了,馳總是不是沒聽見啊?”


    馳程沒追究,隻是又教訓了錢建軍兩句,嫌他辦事情沒有效率,錢建軍思前想後,這才想起來是找保姆這事。


    馳程說完就穿衣服要走,他趕緊說:“這個急著用,得您簽字兒。”


    馳程隻好又坐下,瀏覽了一下,拿筆簽字,簽罷便離開公司。


    錢建軍把文件給了孫有成,也出了公司。下午緊著找人,忙活了半晌才完事,從家政公司出來,看了看天色,取車出庫。


    正開車調頭時手機響起,他帶上藍牙耳機,“喂。”


    “錢助理嗎?”


    “我是啊,您是?”


    “我是艾米,還記得不記得?我有點事想請問你。”


    “哦,記得記得,你說。”


    “馳程有文件落在我這裏,他中午說開會要用,馬上過來取,怎麽這會兒也不見人來……我剛才打了個電話,沒有人接,我有些擔心他。你說我是送到公司還是怎麽處理?”


    錢建軍笑了下,也沒拆穿她,隻是順著話說:“哦,馳總手機打不通啊?”


    “是這樣,你跟他在一塊嗎?”


    錢建軍說:“不在一塊,我不清楚啊。”


    艾米沉默了一下,這才說:“他說要去醫院接個人,這會兒還沒回?接什麽人啊。”


    他“呦”了一聲,繼續說:“我不清楚啊,馳總有什麽事也不會跟我一個助理交代,要不你聯係上了親自問問?”


    “是女的嗎?要是他家人,我還是提著東西去探望探望。”


    錢建軍換擋,邊探著頭看路邊繼續為難地說:“我真不清楚啊,清楚了肯定告訴你,真不好意思……你看,也幫不上你什麽忙。”


    那邊說:“沒關係,打攪了。”


    然後就“啪”地一聲掛了電話。


    錢建軍摘了耳機,點著方向盤,痛心疾首地說:“好白菜都讓豬拱了……”


    馳程下午一早去了醫院,緊著趙和怡做產檢,醫生做b超後說兩個胎兒挺健康,讓她繼續靜養。


    趙修雲跟著出來,問她和馳程:“月份也差不多了,你們想不想做個胎心檢測?”


    “可以做了?”


    “有什麽不可以啊。”


    這次沒等趙和怡張口要求,趙修雲已經擺手吩咐:“他可以進來,沒事的話一塊聽聽唄。”


    趙和怡覺得很應該,又跑出去喊馳程。


    馳程這次倒是沒拿喬。


    趙和怡躺倒小床上,緊盯著對麵的顯示器,醫生笑著問:“怎麽這麽緊張啊,別緊張,放鬆,不痛也不癢。”


    趙和怡笑著解釋:“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


    話音落地就有聲音傳來,就像小拳頭打在鼓麵上,有規律有節拍,前麵一聲響了,後麵慢半拍緊跟其後,趙和怡住了嘴,安靜下來,耳邊隻有“咚噠”咚噠”的聲音。馳程往趙和怡肚子上瞧,然後又去看顯示屏。


    趙和怡表情很豐富,馳程倒還算是淡定。


    過了一分來鍾,醫生笑說:“起來吧,挺好的,別擔心,快的138,慢的119,慢的這個稍微有點慢,應該是發育比較遲緩的那個,體質弱,119也差不多,算是正常吧。”


    趙和怡坐起來,捂著嘴一直笑。


    趙修雲問她:“你笑什麽?”


    “我不知道,就是想笑。”


    趙修雲無奈搖頭,提醒說:“別嘚瑟了,趕緊收拾衣服出去,後麵還有病號排隊呢。”


    趙和怡答應了一聲,從床上下來,她走到馳程麵前,建議到:“咱們要不也買一台多普勒胎心儀吧,以後自己可以在家裏聽……你覺得好聽嗎?我還沒聽夠。”


    他說:“嗯,回頭再說吧。”


    緩了緩又說:“我先去辦手續,你回病房等等吧。”然後率先一步出了診療室,往一樓大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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