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殺了所有人,然後呢?發生了什麽事?”海有餘把下好的麵挑起來盛進碗裏,端到了梁霄麵前。


    梁霄摁滅了煙頭:“謝謝叔叔。”他眯了眯眼睛,看向了窗外燦爛的陽光,初春的太陽並不熱烈,可足以讓人覺得溫暖。


    距離從副本出來已經有三個小時了,他醒過來之後,下樓找了海有餘,把副本裏發生的事告訴了他。


    講到海百合殺掉了樓裏所有人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三個多小時。


    “然後呢,結束了?”海有餘已經戒煙很久了,可一大早聽到這樣的故事,他需要尼古丁幫助自己冷靜下來。


    梁霄看著麵條熱騰騰的蒸汽,慢慢說:“沒有。”


    礙事的人都死了以後,他們開始用煙熏的辦法逼出了附身在海有餘身上的白霧,霧氣一離開,居然沒有攻擊他們任何一個人,而是像其他人身體裏的白霧一樣迅速離開消失了。


    “當時我們非常詫異,不明白為什麽它們會突然離開,簡直像是……”梁霄想了想說,“落荒而逃,但後來就有了答案。”


    “之前百合在去紅月坡的時候遇到過一種吸血怪蟲,後來在華盛頓,又遇到了巨大的蜘蛛,還有蜥蜴人,所以一個空間裏完全可能存在好幾種生物,很巧,這個空間我們也曾經去過。”


    那天,白霧消失後,他們才發現外麵的霧霾已經散了,可海有餘始終昏迷不醒。


    客廳裏濃鬱的血腥味,也吸引了這個空間裏另一個怪物。


    這些破窗而入的不速之客有著他熟悉的外表,遍布鱗片的身體,尖銳的爪子,宛如蟒蛇般的腦袋,真巧,就是剛剛被海百合抓捕過的地精。


    梁霄掐了掐眉心,疲憊地說:“它們被血腥味吸引過來,這棟樓裏隻有我們三個活人,可它們的數量……是無窮無盡的。”


    幸運的是,雖然數量眾多,但這些地精非常怕火,他們在客廳裏點了火後它們便不再靠近,隻是將他們包圍,似乎在等待著火焰熄滅的瞬間,就撲過來咬斷他們的喉嚨。


    就這樣僵持了一整夜。


    第二天天快亮的時候,它們撤退了,接棒的依舊是霧霾,和那些不知道究竟是什麽生物的白霧。


    梁霄還記得查理說過,那個地精一旦到達地表就莫名死亡,也就是說,地表應該有對地精造成致命傷害的東西,既然是這樣,當初為什麽會在地表看到它們?


    結合這次副本的經曆來看,他有了一個猜測。


    對地精造成傷害的,極有可能是太陽,而霧霾的存在削弱了光線,才使得它們能夠到達地表,當然,白天雖然光線微弱,可還是令它們感到不適,所以地精不會在白天出現,它們隱藏在地鐵站這樣的地下建築裏,等到晚上,那就是它們的主場。


    與之相反的是白霧,這種不明生物生活在霧霾裏,或者就是霧霾本身,這很難下結論,但梁霄猜測霧霾與它們的存在密切相連,一旦離開霧霾,它們就必須寄生於人體。


    但究竟是從人體中尋獲養分還是純粹以人體為掩護,這就不得而知了,那是一種未知的可怕生物,它寄居在人體內,還可以操控人類……說不定就好像是《寄生獸》裏的劇情,那是外星來客。


    誰知道呢。


    總之,那個副本空間裏,白天是白霧的主場,夜裏則輪到地精,不管是哪一個都不好對付。


    這些猜測說來就話長了,梁霄想和海有餘說的並不是這些,所以他定了定神,含糊道:“反正……後來就回來了。”


    他拿起筷子,攪了攪已經完全糊掉了的麵條,還是一點食欲也沒有:“叔叔,我猜你聽聞過神殿,百合現在的情況……恐怕不容樂觀,我已經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能也把你的秘密告訴我嗎?”


    海有餘皺著眉沒有吭聲,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她人呢?”


    “有點發燒,迷迷糊糊的,我起來的時候給她敷了冰袋。”梁霄歎了口氣,“我們都是為了百合……”


    海有餘做了一個停下的手勢:“我不想聽你說這些大道理,問題在於,你知道了又有什麽用,你能阻止什麽呢,你能做什麽呢?”


    “至少知道了她的身世,才有可能找到解決的辦法。”梁霄低聲說,“生活在人類社會,總歸要遵守規則,不是嗎?”


    海有餘當然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變成了一個冷血的殺人狂魔,他閉著眼想了好一會兒,說道:“這件事,我會和她說的,至於你?”他輕蔑地哼了一聲,“還沒結婚呢,關你屁事。”


    梁霄苦笑一聲:“是是是,那我上去照顧百合。”


    “等等,”海有餘叫住他,指著桌上的麵碗,“吃了,別浪費。”


    梁霄露出一絲笑容來。


    海有餘拎起菜籃,不放心地囑咐:“我去買菜,她要是不舒服就送她去醫院,她不喜歡掛水,真不行挨一針就消停了。”


    梁霄應下來。


    他吃過這碗糊掉的麵,上樓去看海百合,她燒得迷迷糊糊的,嘴唇起皮,感覺到他回來了,就問:“回來了嗎?”


    “嗯。”梁霄親了親她的額頭,“好點了麽,要不要喝水?”


    海百合點點頭,梁霄扶她坐起來,喂她喝了點水,又摸了摸她的額頭,還是滾燙的:“難受嗎,不如去醫院吧?”


    “頭疼。”她把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抱抱我。”


    梁霄擁住她,輕輕摸著她的頭:“那好,如果難受,我們就去醫院。”


    海百合蹭了蹭他的頸窩,眼神一暗,他的頸動脈就在她嘴邊,她隻要咬一口,他就會死了。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張開嘴,咬住了他的脖子,梁霄感覺到她尖利的牙齒和濕熱的呼吸,忍不住笑了:“又想咬我了,真壞。”他抱緊她,“小妹妹,你這麽調皮,自己知道嗎?”


    “我殺了你哦。”她舔了舔自己咬出來的牙印,“你怕不怕?”


    “怕死你了。”梁霄沒好氣地在她臉上捏了下,“好好躺著,想不想吃東西?要不要喝果汁,補充一下維生素。”


    海百合搖搖頭,發絲粘了他一臉:“什麽都不想吃,覺得有點累。”


    “那就睡覺吧,和你的尾巴一起。”梁霄親了親她的額頭,“乖一點。”


    海百合還是搖頭。


    “那我抱著你。”梁霄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能更舒服地躺在自己懷裏,“這樣行不行?”


    “嗯。”海百合把尾巴從枕頭底下拽出來,牢牢抱在了懷裏。


    梁霄問:“不開心?”


    “嗯。”


    “因為殺了人?”


    海百合看了他一眼,悶悶問:“現實裏,有人死了嗎?”


    “田嫣早上去幼兒園的時候摔了一跤,好像摔破頭了,寶兒發了高燒,去醫院了。”梁霄輕笑了起來,“沒有人死。”


    “啊,是嗎?”海百合歎了口氣。


    梁霄好奇:“你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


    “不知道。”海百合咬著手指,“我好煩躁,可能生理期要來了。”


    梁霄眨了眨眼:“是嗎,那我給你檢查一下。”


    “啊別鬧我生病呢。”海百合躲開他的手,咯咯亂笑,“你的手好冰,涼涼的好舒服。”笑鬧了一會兒,她累了,把他的手蓋在自己額頭上,“我困了。”


    “睡吧。”梁霄給她蓋好被子,“我在呢。”


    “不會離開我嗎?”她抓住他的五指,緊緊的扣住,不肯鬆手。


    梁霄凝視著她的眼睛:“不會。”


    就算有一天,你真的變成了怪物,我也永遠不會離開你。


    海百合放心了。


    病來如山倒,尤其是平時不生病的人生起病來更是來勢洶洶,海有餘原本以為她下午就能活蹦亂跳,沒想到到了下午溫度又飆升了上去,超過了39度,不得不送醫院。


    醫生說要掛水,她不肯:“一坐就是幾個鍾頭,骨頭都痛了,打針,我寧可打針!。”


    於是她屁股上挨了好幾針。


    “好痛。”她拽著梁霄的衣領不放,“為什麽這麽痛,我居然被一根針打敗了。”


    梁霄好氣又好笑:“看來精神好多了。”


    “我餓了,我想吃海鮮麵。”海百合說著,往駕駛座上的海有餘那裏看了一眼。


    海有餘很沒好氣:“知道了!”


    回家就給她下了一碗海鮮麵,有蝦仁、魚丸、紫菜、海帶和幹貝,超級大碗,她回家吃了個碗底朝天:“啊,滿足。”


    “吃完了是吧?”海有餘對梁霄說,“你去把碗洗了,你,我們談談你的身世。”


    海百合愣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結結巴巴地問:“我、我的身世……你、你願意告訴我了?”


    梁霄很有眼色地端起碗筷進廚房,把空間留給父女兩人。


    海有餘陷入了沉思,像是沒有聽見海百合的話,海百合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催促他,生怕他改變主意不說了。


    過了很久,海有餘才說:“你不是我親生的。”


    海百合“呼”得長出一口氣,趕緊拍拍胸口順氣:“憋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呢,原來就是這個。”說不失望肯定是假的,她還是希望自己和海有餘有血緣關係,如果血統裏的人類血統來自於他,她會很開心的。


    隻可惜,不是。


    她很乖覺地沒有問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怕說了讓海有餘傷心。


    但海有餘並沒有打算含糊過這個問題,直截了當地說:“至於你的親生父母,我也不知道,這件事……要從很久以前開始說起了。”


    二十多年前,海有餘三十來歲,已經是業內小有名氣的……保安了。


    別笑,畢竟他所在的公司真的是私人安全承包商,也就是所謂的安保公司,他是王牌,方問天那個時候還隻是一個剛入行的菜鳥,海有餘曾經救過他一命,於是兩個人就成了好兄弟。


    當然,後來他才知道方問天是某個軍火商的私生子,媽被正宮幹掉了,他想著學一身本事回去複仇,很多年後,他當然成功了,但這和海百合的身世無關,也就不必贅述。


    海有餘當年的代號是“沙克”,意思是鯊魚,因為水平高,三十多歲就積累了一筆不小的財富,於是他琢磨著退隱江湖。


    海百合聽到這裏,忍不住問:“我……和你最後一單有關?”


    “是啊。”海有餘撇了撇嘴,覺得自己真的傻缺,做完這一單就金盆洗手簡直是比五星紅旗還要鮮豔的旗幟呢!


    但當時,誰能想得到呢?那隻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任務。


    護送一件價值連城的珠寶到意大利。


    珠寶被藏在一個絕對密閉的箱子裏,哪怕是引爆核彈也無法炸開的絕密箱子。


    海有餘覺得用這樣一個安全箱來護送一件珠寶的人肯定是傻缺,但既然有這個財力能擁有這樣一個箱子,那麽那個人肯定不是買櫝還珠的笨蛋。


    答案隻有一個,裏麵不是珠寶,而是秘密武器,並且,多半是特別危險的生化武器。


    但猜測歸猜測,海有餘從不對客戶的委托有任何質疑,就算裏麵放的是核彈引爆器他也可以麵不改色地給人家送過去。


    這就是職業素養。


    海百合指著自己的鼻尖:“裏麵是我?”


    海有餘點了點頭。


    故事非常老套,他把東西送到了目的地,迎接他的不是允諾好的辛苦費,而是死亡。


    “我很討厭這種不講信用的人,”海有餘攤了攤手,“所以,我把他殺了,然後一不做二不休,把你帶走了。”


    當然,真相並沒有他說得那麽雲清風淡,對方根本不打算讓他們活著離開,一整個隊伍裏,最後隻有他和方問天活了下來,兩個人拚著最後一口氣逃到了遊艇上,最後雙雙失血過多昏迷了。


    等醒過來的時候,遊艇的油已經耗盡,他們彈盡糧絕,飄蕩在一望無垠的大海上。


    那個時候和死亡,隻差了半步的距離。


    就在那個時候,海有餘發現箱子被打開了,這種箱子隻有兩個辦法能打開,一是密碼,二是……從裏麵開。


    設計者從沒有想過這個箱子裏可以裝人,當然也就沒有防這一手。


    所以他看見的,就是一個長著尾巴的女嬰朝他吐著泡泡,咯咯笑個不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真實副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青綠蘿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青綠蘿裙並收藏真實副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