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他,逮捕他。”狄雅深深吸了口氣,“這就是我當時對自己暗示的內容,不愛他,我怕我會殺了他,可我又不能愛上他,我要抓住他。”


    狄雅閉了閉眼睛,“現在回想起來,那些日子還像是昨天一樣,或許是因為太深刻了,我始終沒有辦法走出來,你離開後,我甚至沒有一天想起你,我隻是不斷地,不斷地回到那段日子,我開始失眠、焦慮,不能集中注意力,我和艾達說,我受不了了,我需要一個解決辦法,否則我可能會解決我自己。”


    她把手放在太陽穴邊,做了一個槍斃的手勢。


    梁霄除了道歉之外竟然說不出別的話來:“對不起,我該留在你身邊的,對不起……”


    “和你沒什麽關係。”狄雅笑了笑,“就算你在,可能也幫不了我什麽。”


    梁霄握緊了她的手。


    狄雅吐出了幾個煙圈,笑了:“後來,我聽說了你們的這次行動,我有了一個主意,我和艾達說,我想重新回到任務裏,艾達本來是不同意的,我對她說,隻有重新回到這樣的生活,有了新的目標,我才能認清現實和過去,才能從那段記憶裏掙脫出來。”


    梁霄想不到她的回歸竟然是為了這樣的理由,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


    “一是為了我自己,二來,我覺得很對不起你,我知道烏鴉的事你一直在查,希望能幫到你。”狄雅揉了揉臉,笑了起來,“對不起啊,霄。”


    梁霄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你不需要和我道歉,這不是你願意的,是我該請求你的原諒,原諒我那個時候的所做的一切。”說完,他又忍不住問,“你怎麽可以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接受這個任務,如果出現了問題怎麽辦?”


    狄雅聳了聳肩:“事實上我覺得好多了,我最近能睡著了,我好像已經融進了‘狄雅’這個角色。”


    “那隻是看起來!”梁霄又急又氣,“萬一出了事怎麽辦?”


    “放輕鬆點。”狄雅摁滅了煙頭,“艾達說,這應該是一件好事,或許完成任務的時候,我的治療也完成了,你別咒我行不行?”


    梁霄問:“組長同意了?”


    “算是吧,一直在觀察期,我這樣的情況太特殊了,”狄雅說,“其實我心裏有數,不會亂來的,你放心吧。”


    她似乎不想再聊這件事,在梁霄開口前就主動換了話題,“你那個女朋友的事我聽說了,是海百合吧?”


    “很好猜嗎?”


    狄雅笑了起來,昏暗的包廂似乎因為她這個笑容而明亮起來:“這有什麽難猜的,我今天剛到,就有人和我說你昨天放了一個女人的鴿子,我猜猜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梁霄一時語結。


    狄雅看著他,微微笑了笑:“你是,喜歡她,對吧?”


    梁霄回避了她的目光:“我們談談你的問題。”


    狄雅目不轉睛看了他一會兒,唇角一翹,她從煙盒裏抽出第二支煙點上,徐徐吐出煙霧:“霄,你瞞得過別人,瞞不過我,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你想幫我恢複過來,對嗎?”


    “你會好起來的。”梁霄說,“一定會。”


    狄雅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泄露了主人內心的情緒:“謝謝你,真的,如果是真的,我一定會很高興,但我知道你不是,所以我現在啊,”她笑了笑,無限悵惘,“有一點傷感,也有一點輕鬆,如果你真的愛我,我又怎麽忍心耽誤你,你還是不要愛我了,這樣我心裏會好過一點。”


    “迪莉婭。”梁霄輕聲叫她的名字,眼角濕潤。


    狄雅做了一個阻止他繼續往下說的手勢,“而且,我知道你喜歡她,我知道的,你瞞得過別人,怎麽瞞得過我。”


    畢竟曾是枕邊人,畢竟曾經相愛過。


    如果說她原先還抱有一絲幻想,他會等她好起來,可是,梁霄這樣的人,又怎麽可能等她呢?


    她是一個病人,一個不知道會不會好起來,一個甚至無法確認自己心意的病人……所以,就這樣吧,不要再有任何幻想了。


    狄雅竭力讓自己露出輕鬆的神情來:“沒想到你會理解我,真的,我以為你會恨我……我從沒有想過,你竟然還能原諒我,我很高興,真的。”


    梁霄澀然:“我怎麽會恨你呢。”


    “因為,我知道你很珍惜我們之間的感情。”狄雅陷入了回憶,“我剛喜歡你的時候,很多人都勸我,說讓我放棄,因為你不是一個相信愛情的人,你從來不會愛上什麽人,我不信。”


    當時在組織裏,梁霄的風評並不好,和他有曖昧關係的女同事有太多,隻是從沒有明確的戀愛關係。


    那個時候,組長還不是組長,但一語中的:“他就是個遊戲人間的浪蕩子,迪莉婭,不要愛上他,不然你會很痛苦,因為你永遠得不到他。”


    狄雅笑了笑,“我也曾猶豫過,有一天,我在天台聽到你和安娜的說話,她說她愛你,你說,愛情不僅會帶來快樂,還有痛苦,但男歡女愛會一直很美好,既然如此,何必要談情說愛呢?對了,你還記得安娜嗎,她的皮膚像是牛奶一樣,令我羨慕許久。”


    梁霄淡淡一笑:“不記得了。”安娜安妮,伊麗莎白伊莎貝拉,女孩子的名字何其相似,她們的麵孔早已在他的腦海中模糊,時間久了,就是記憶深處一抹蒼白的倩影。


    狄雅並不意外:“從那個時候起,我就想,或許你未必是天性風流,隻不過是不信愛情,我在心裏發誓,我要改變你的想法。”


    梁霄微微笑了起來:“是,你令我相信世間仍有至死不渝的愛。”


    “所以,後來我們在一起,他們都很意外。”狄雅彈了彈煙灰,“我去執行任務前,組長和我說,他會幫我盯緊你,絕不會讓你再亂來,但是他們都沒有想到,最後背叛的人,是我。”


    梁霄溫言道:“迪莉婭,你隻是生病了,這不是你的責任,不要再責怪自己了。”


    “沒有什麽比親自毀滅自己給的希望更過分的事了。”狄雅低聲說,美目含淚,“我那天看著你離開,覺得非常難過,我把一切都毀了。”


    梁霄沉默了片刻,說道:“那個時候,我憤怒又傷心,不知道怎麽麵對你,是,那個時候我是恨你的,我也以為我不會再去嚐試所謂的愛了,但事實並不是這樣,我感受過,我知道它存在,你並沒有毀掉它。”


    “那真的太好了。”她嘴角微微上翹,想要笑一笑,但眼淚先落下來了,她掩飾似的把煙頭摁滅了,“哎,現在這個身份真煩,不能抽煙,你說烏鴉是不是有毛病?為什麽要安排這樣一個身份?”


    梁霄無奈地說:“聽說他以前剛偷-渡到美國的時候不懂規矩,被人教訓了,差一點就死在街頭,是個學吉他的小姑娘救了他,那個小姑娘後來被他連累死了,他喜歡的人就都是這種調調的。”


    狄雅沉默了,好半天,她說:“這有病吧?”


    梁霄很有同感:“是有一點。”


    這兩句沒什麽笑點,但不知怎麽的,他們一說完,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這個笑容裏有無奈,有諒解,有惆悵,也有釋然。


    狄雅看了看時間:“好了,我該下去表演了,走吧。”


    他們一前一後下樓去。


    燈光變暗,狄雅抱著吉他上了台,她坐在凳子上全神貫注的時候,看起來就是狄雅,而不是他所熟悉的迪莉婭。


    他還記得很多年前,他們第一次見麵,兩個人被分配到一起去執行一個簡單的任務,兩個人扮成情侶混進了舞廳裏。


    那個時候,舞廳裏有個年輕人在吹愛爾蘭風笛,一個女歌手用沙啞的聲音吟唱。


    他大致記得歌詞是這樣的。


    nd''sking


    為了英王我將踏上征程,悲傷懊惱填滿我心


    ,andwar''sacruelthing


    分不清誰是朋友誰是敵人,我隻知道戰爭多麽殘酷


    isbrief


    夜鶯初啼,我在家鄉時日無多


    andcarey''ainrgrief


    作別故鄉的山水故土,心中滿是痛苦哀傷


    他們那個時候還很年輕,不能明白這首歌裏的悲傷與痛苦,兩人不過是駐足片刻,又將注意力投入到了目標身上。


    迪莉婭那個時候才十八歲,年輕靚麗,目標被她吸引來向她搭訕,兩個人沒一會兒就從後門離開了,梁霄立刻跟了上去,他沒有聽完這首歌。


    仿佛心有靈犀,狄雅彈起了這首蘇格蘭民歌,即便沒有風笛,由她低聲唱來,更令人心酸:


    “nowallgeandimuanwide(麵目全非的我,要穿過遙遠的海峽),ourshipshemayinbiscay''aththetide(潮汐退下的時候,我們的船會擱淺在比斯開灣),ifaththesea(若是我倒在炮火之中,或是長眠於深海)(善良的人們啊,請流下一滴眼淚,為我和我的過往)……”


    他還記得她在爆炸聲裏去而複返,對他笑著說:“我想了想,我還是陪你一起留下吧。”


    爆破聲由遠而近,他聽見她在自己耳邊說:“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你,你知道嗎?”


    衝天的火光裏,她的笑容燦爛勝過所有焰火。


    他也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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