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正如葉瀾打聽來的那樣,吳大龍是個極為敬業的導演,定妝照就拍了整一天,尤其簡明還是一人分飾兩角,是本劇的靈魂人物。


    吳導要求他在陽光仁厚的太子與陰鬱的替身之間自由切換,他切換的不是很熟練,表情也不太到位,被吳導罵了個狗血淋頭。


    方略在片場看了會兒拍攝進度,目光就一直追隨著周曉語的身影,看她抱著簡明的衣服,保溫杯,隨時準備上前去侍候,也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滋味,走過去站在她身後,她竟然半天都沒擦覺,還是方略自己出聲:“你就這麽……願意侍候人?”


    周曉語正在觀察老板的情緒,怕他被吳導罵完了情緒低沉,影響拍攝。沒想到老板繼自黑之後,臉皮也厚了許多,被吳導罵竟然也好聲好氣的認錯:“吳導我再試試,下次不會了。”


    她心裏鬆了一口氣,轉頭就與方略的視線相撞,這才明白方才發問的是方略。“那是不一樣的,這是工作。”


    方略的語氣裏帶著掩飾不住的失落:“有什麽不一樣的,不還是操心一個男人的吃喝拉撒嗎?而且他隻發你一點點工資,你還要出差,天南海北的跑。”這部劇後期還要去甘肅新疆等地取景,聽說拍攝地條件都不太好。


    周曉語皺起了眉頭:“這件事情我們討論過很多次,最後誰也不肯退步,那就隻能分開。方略,工作跟生活是不同的,讓我留在家裏做全職主婦,跟我在外麵做助理,那是兩回事。”


    方略完全不能理解:“我知道,你根本沒有像我愛你一樣愛我,所以連在家做個乖乖等候的小妻子,滿心歡喜的等著丈夫下班,相夫教子都做不到。我養著你,豈不比你自己在外麵辛辛苦苦來的容易?多少女人都盼著有人養,怎麽你就不肯呢?”


    周曉語聽著他這一套理論,總覺得又陷入了那段吵的天昏地暗的時光,眼前都快要發黑了,她製止他:“我們不要在片場爭論這件事情好嗎?現在是我的上班時間,今天晚上工作結束了,我們好好談一次,徹底講明白!”


    方略溫柔笑道:“你看你又著急了,我早就說過你是小孩子,別想那麽多,一切聽我的安排就好。你這樣子就跟小孩子無理取鬧一般。好吧好吧我們談,談到你願意為止!”他的目光越過周曉語的腦袋,與正在拍攝的簡明視線相接,臉上寵溺的笑容更盛。


    簡明本來正在拍替身低眉回首間的陰狠絕決,還未從方才太子陽光般的笑容之下切換過來,結果見到方略蹭到胖助理身邊去說話,雖然聽不到他們在說些什麽,但方略麵上的笑容騙不了人,他今天早晨買了早餐回房,準備等著胖助理過來的時候,就是這種表情,他自己都從鏡子裏看見了。


    吳大龍剛要張口再次開罵,卻發現簡明的神情一變,眼裏的憤懣不甘掙紮都湧了上來,卻又在瞬間被壓製,整個人都轉為陰鬱蕭瑟,到底還是誇了他一句:“年輕人,領悟力不錯,休息的時候要多多揣摩人物的內心。”


    簡明:“……”


    當天的拍攝結束,周曉語陪著簡明回去,將他的東西送回房裏,便跟他請假:“明哥我今晚有點事,要出去一趟。”


    簡明最近工作結束都是在施愷的指導下健身,通常情況下周曉語也會跟著過去,在跑步機上跑一會,出點汗。天氣漸漸冷了,做做運動也舒服些。


    “大晚上的亂跑什麽啊?要不要我陪你過去?”他猜測胖助理肯定是跟方略有約,還不能表現出醋意,現在覺得吳導的要求都不算什麽,最難演的原來是麵對胖助理。


    周曉語哪敢讓他過去:“不用了明哥,你還是去跟施愷健身吧。”反正薛綺最近不理施愷,原本以為能過上雙宿雙飛美滿生活的施愷現在形單影隻,都快變成怨夫了,見到簡明就要叨叨他壞人姻緣,然後變著花樣的在健身房裏折磨他。


    簡明等胖助理走了,跟施愷發了個消息:今晚放假讓你有時間去追姑娘。然後特意找了一件厚夾克,把領子豎起來,拉鏈拉高,遮住了半張臉,又戴個帽子,不阻擋視線,還成功的偽裝了自己,他站在鏡子前麵整理衣服,感覺自己是即將出發的間諜,充滿了諜戰劇的緊張感。


    胖助理也許心裏有事,從酒店出來之後,並未打車,而是沿著馬路直走。簡明看不出她的神色,隻能從她的背影判斷她的心情。假如她腳步輕快,那定然是跟方略複合有望。不過天從人願,胖助理似乎每邁出一步,都充滿著躊躇,無精打采在夜色之中走了二十分鍾,走的越來越慢,有好幾次她都停了下來,似乎要想個明白,又邁出了步子。


    簡明腦子裏不知道轉過多少念頭,恨不得立刻掏出爪機跟葉瀾打探情況。可是葉瀾很是精明,她的嗅覺比狗還靈,但凡他多露出幾句對胖助理的關心,說不定就能被她猜出來。


    他還記得當初招胖助理的時候,他擔心再次遇上花癡助理,而葉瀾再三向他保證,新來的助理不會對他有興趣。現在他倒盼著胖助理對他有興趣,可是恰恰相反,最先動心的卻是他。


    要是講給葉瀾聽,恐怕她會笑破了肚皮。


    胖助理的目的地是港式茶餐廳,卡座之間都有綠植,以保證空間的私密性。簡明進了大廳一眼就看到了角落裏的方略跟胖助理。胖助理站在座位旁邊,方略招呼她坐,他過去坐在隔壁的卡座,正好聽到方略的話。


    “你瞧瞧你瘦了多少,跟著簡明過的這是什麽日子啊?我已經點了你愛吃的,你待會多吃點。”


    簡明想想自己堅持不懈的投喂胖助理,奈何她是長肉快,瘦起來也不慢的體質,最近跟著他連軸轉,去了帝都之後就沒好好休息過,眼看著小包子臉都快瘦成小瓜子臉了,他也無能為力。哪知道現在就成了被方略攻擊的把柄,可恨自己不能過去辯解。


    他聽到胖助理的聲音:“明哥待我很好,吃的很是豐盛,隻是最近有點忙而已。我們還是講明白吧,飯就不必吃了。”


    方略似乎頗為受傷:“小語,你這樣我很傷心。就算是我們成不了夫妻,可難道連一頓飯都不能吃了?”


    他這種溫柔的控訴又委屈的招式簡明覺得有點耳熟,忽然想起來簡秋雁女士逼著胖助理穿裙子,用的不正是這招嗎?


    果然胖助理很吃這招:“那……好吧,邊吃邊談。”


    方略輕笑了一聲:“那怎麽行,你不好好吃飯,我會心疼的。乖,吃完飯咱們再談。”


    簡明身上的雞皮疙瘩全起來了,肚裏不知道罵了多少遍“老男人不要臉”,竟然用套路來對付他家胖胖。胖助理多單純的小姑娘啊,怎麽就運氣不好,撞上了方略這個老男人?


    他沒聽到胖助理的聲音,猜測她對於應對這種場麵,向來不太得心應手,真要確切的說,反而是手足無措,但凡對她好的人,她容忍的底線似乎就比較低,不太懂得拒絕別人的好意,譬如簡秋雁女士的很多做法,她明明不喜歡,也不好意思拒絕,還感謝簡女士的一片好心。


    服務員推著小推車將方略一桌全都擺滿了,又有服務員過來點餐,結果發現坐著的赫然是簡明,小姑娘大約是他的粉絲,激動的兩眼放光,差點尖叫出聲,還是簡明反應快,食指壓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小姑娘四下看看,這才滿臉通紅的點點頭,表示明白。


    簡明胡亂的點了幾樣,側耳聽隔壁卡座的動靜,結果兩人似乎真的專心致誌吃東西,他在等待上餐的時候,到底沒忍住給葉瀾發了個消息:“葉姐,你妹的前男友追到片場來了。”


    葉瀾沒消息,不知道是沒看到,還是並不覺得這是什麽大問題。


    十五分鍾之後,胖助理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吃完了,咱們談談吧。”


    簡明大喜,正要豎起耳朵聽,被調成靜音的手機亮了起來,葉瀾來電話了,他按掉之後,還沒聽到方略說話,葉瀾又堅持不懈的打進來了。


    他太了解葉大經紀人,她是個急性子,他要是再不接,說不定她就要打給胖助理,簡明提起電話就往衛生間衝,隻盼著長話短說,在他們沒有談完之前,他還能偷摸坐回來,聽個後續。


    葉瀾在電話裏似乎很是驚喜:“快說快說,那人真的追到片場去了?我還以為被她爸媽給攪黃了呢,那人怎麽說,你見過了?”聽聲音她氣都沒喘勻,也不知道是從哪裏跑出來的。


    簡明很想說:大姐,你放我回去聽個現場再回來向你報告,成嗎?但是跟蹤偷聽這麽丟臉的事情要是拿出來給葉瀾講,說不定她能取笑他一年,他隻能忍住了。


    “見過了,那個人似乎比小語要大上許多。”


    “在真愛麵前,年齡都不是問題!”葉瀾滿懷信心:“那人對小語特別好,體貼照顧。小語這些年受了不少苦,是該找個那樣的。真沒想到啊……”


    簡明從來也不知道,自己的經紀人原來還有腦殘的一麵。


    她還在電話裏感歎兩人情比金堅,簡明卻明顯覺得這位大姐根本不在狀況:“葉姐,小語有沒有跟你講過當初為何分手?”


    葉瀾肚裏的火被這句話成功的拱了起來,她放開嗓門罵了姑姑跟前姑父足足二十分鍾,指責他們貪得無厭,小時候不管胖助理,長大了卻跑來撿現成,除了沒有問候葉家祖宗,精彩程度都快趕上俚語大全了。


    好不容易等葉瀾發泄完了精神垃圾,簡明果斷掛了電話,出來一看,胖助理跟方略竟然已經走了。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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