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織出的布樣放在哈維爾麵前, 這是一件棉絲混織的料子,金紅二色相間, 在陽光下有著絲綢的雅光與柔軟, 也有棉的貼身透氣性。


    非但哈維爾, 他身後那位年長的男仆也露出讚歎的神色。哈維爾驚奇的說,“我以往也曾試著讓人用絲和棉一起織,織出的布料會比絲綢更結實,但布料非常硬,為什麽您混織在一起,就能這樣柔軟呢?”


    “這是秘密。”白木香眨眨眼睛。


    哈維爾連忙道歉, “抱歉,我並沒有要打聽您機密的意思。”


    白木香笑, “我是開個玩笑。哈維爾你對布料的了解很多, 應該知道,越好的料子越是輕薄,相對的,粗糙的布料反而會相對來說會厚一些。許多不了解布料的人會覺著, 還是買厚的更劃算, 卻遠非如此。越好的棉花,拉出的紗越細越長,你說你混織出來的料子太硬,是你棉紗的問題,棉紗質量差。”


    哈維爾微微頜首,認真的說, “您真是一位行家。”


    “行家算不上,略知一二。”


    哈維爾下了一筆極大的定單,白木香沒接,眼下她作坊的規模,這樣的大定單接不來,即便是把交貨時間定到半年之後,也織不出那許多布,她這裏已經有旁的定單在排了。哈維爾要的白坯布不需付定金,定製的染色布則需付五成定金。


    哈維爾用寶石付賬。


    待定好貨品,哈維爾便辭別了白木香,帶著自己的商隊往關內去了。


    白木香用一部分寶石找了北疆有名的大茶商換了一屋子茶磚,就繼續跟羊做伴研究羊毛去了。白木香要是幹啥事,絕對有一番陣仗,就如同她要折騰羊毛,就派人到新伊把三歲之內各品種各年齡的羊都買了兩頭回來,拿出紙筆做記錄,看不同品種不同年齡不同部位的羊毛有什麽不同。


    首先,白木香先淘汰了綿羊,綿羊瞧著毛多,都是粗毛,做地毯都是粗粗拉拉的地毯。


    其後,她把山羊按顏色按年齡按部位分類,不同顏色不同年紀不同部位的羊毛,粗羊毛與細羊毛的價位,都有所不同。


    這樣分類收,一則牧民家的羊毛能賣出更好的價錢,二則她這裏挑羊毛能省事不少。


    另外,白木香將作坊裏分出的粗細不同的羊毛漂洗曬幹紡線,漂洗時就要想法子去掉羊毛身上的羊味兒,曬幹也需要行家來瞧著時間,過分曝曬時間不夠都不行,紡線也請的熟工。紡出羊毛線白木香握在手裏感覺一二,她是織布出身,白木香一麵讓人用織地毯的法子織塊小地毯,另則也讓人用織布機,看能不能織出可穿的料子,因為有一些小羊身上的絨毛是極柔極軟的,分出來紡的絨線也柔軟舒服,並不似粗羊毛線那般紮人。


    白木香轟轟烈烈的折騰羊毛,因為手麵兒寬敞,她也不介意把半年商稅給裴如玉結了,誰叫她嫁的就是這麽個敗家貨呢。縣城的城牆已經修好了,裴如玉想再把縣城的路修一修,縣衙前頭的街道都是坑坑窪窪的不平整,更別提旁的路了。


    白木香把半年商稅結給裴如玉,盤腿坐炕頭拿出裴如玉的私人賬本來給他報賬,“從家裏帶出來的三萬銀子,賬上就隻剩五千了,我看你這有一個花兩個的敗家樣兒,你以後拿什麽還你娘和祖母喲。”


    裴如玉半點兒不愁,“到時再說到時的事。”


    相對於自己的私賬,裴如玉更關心白木香的羊毛事業,問,“織羊毛地毯的事怎麽樣了?”


    “地毯現成的織法都有,隻是當地的染色技術不大成,我以前也沒染過羊毛,在跟雷師傅商量著怎麽改一下染色劑,要染出些鮮豔色彩才好。這事不難,隻是要時間。”


    裴如玉看白木香手指肚上的一塊薑黃,想白木香棉布絲綢都能染的鮮亮好看,染色經驗豐富,羊毛這裏雖要做些調整,應該問題不大。裴如玉叫丫環去打盆溫水來,把白木香的手指頭放水裏給她使勁兒搓了搓,上了些皂角,薑黃都沒洗去。


    白木香彈著水玩兒,“別洗了,今天試染羊毛,這是染上染料了,過兩天自己就褪了。”


    “咱們這裏的羊毛質地如何?”裴如玉見洗不掉,也隻得罷手,拿手巾給她擦幹。


    “綿羊毛隻能織些粗地毯,或者是彈鬆了做羊毛氈。山羊毛的質地更好,尤其是出生一到六個月的小羊脖頸或者肚子上的細絨,剛織了不到一尺的料子,你不知道多麽的柔軟光滑,握在手裏像握著一團雲一團火,等天冷我給你裁件袍子,暖和極了。”


    “比你的木香布還好?”


    “我收了這麽多羊毛,這種極品細絨都不知夠不夠織出一件袍子的。”白木香挑眉,“一千兩現拿來給我,我都不賣。”


    “這麽好!你帶我去瞧瞧。”


    白木香就大搖大擺的帶著裴如玉到自己地盤去了,先帶裴如玉到織羊毛的作坊裏看織出的細絨料子。裴如玉真正見到那湖藍色的料子,抓在手裏,才明白白木香說的像一朵雲又像一團火的意思。縱以裴如玉的見識,也脫口讚道,“真是好料子!”


    “那是!”白木香得意的揚一揚眉毛,裴如玉忍不住唇角上彎,“跟我講講這織羊毛的事,這上頭我是真不如你。”


    白木香臭美的眼珠轉了轉,就帶裴如玉從分羊毛的屋裏看起,從羊毛的分撿挑選,既要分顏色,還要分等級,屋子必需要亮堂,光線不好時就點上蠟。接著就要清洗、去味、曬幹、紡線、染色、最後才是依羊毛線的品質分去織地毯、打毛氈,還是織麵料。


    這一轉就是大半個時辰,裴如玉由衷感慨,“難為這才多長功夫,你怎麽把這些事情理順的。”


    “其實都差不多,我有織棉布的經驗,仿照著來就是了。我們棉桃也是要分類分品的,到羊毛這裏一樣,沉下心來細致的做就成了。”白木香說的簡單,裴如玉說,“地毯做出來好銷嗎?”


    “貴重奢侈不必提,那是波斯人的地毯。但我們的地毯比北疆的要好,我的染色更鮮豔明亮,放到新伊不會沒有人買的。”白木香抿了抿唇,“難的是那些粗毛毯,又粗又硬,怕是不好銷。”


    “要不先織兩塊大的鋪咱們屋地上。”裴如玉自幼住的都是水磨青磚地的屋子,他可以克製自己住這土屋土地,並不代表喜歡,一見這粗地毯,頓時來了興致,指點著說,“不隻咱們屋,多織幾塊,嶽母屋裏七叔屋裏都鋪上。顏色不用太花哨,簡單的藍白兩色冰淩紋就不錯。”


    白木香:……還要起花樣來了。


    裴如玉倒是給白木香提了個思路,粗毛地毯肯定會賣的便宜,做出高檔的外觀,薄有資產的人家應該不會拒絕。


    興許就是今天說羊說羊毛的,晚上白木香發一奇夢,她夢到自己站在一個極大極大的湖邊,湖麵倒映著天空的雲朵,像鏡子一樣平靜透亮,一頭長著兩隻犄角的小白羊在青碧的草地上吃草,風緩緩的吹過來,溫暖極了。那小羊啃兩口青草,見到了她,忽然就拱著小犄角向她跑來,一下子撞到了她的肚子裏去。


    白木香“啊”的一聲驚醒,裴如玉睡眠輕,也醒了,安撫的摸著她的脊背,問,“怎麽了?”


    “做了個怪夢。”白木香似是囈語,迷糊的在裴如玉頸間蹭了蹭,在睡意的召喚下很快又沉入了夢香。


    第二天早上,白木香把這夢同她娘說了,“娘,你說是不是胎夢?”


    “還真像。”李紅梅給閨女夾個烤包子說,“這些天別幹重活,自己留些心。”


    哢嚓——


    白木香咬一口外皮焦脆的烤包子,不滿的瞥旁邊兒斯文喝粥的裴如玉,“裴如玉竟然說不是。”


    裴如玉笑,“我也希望是。”主要白木香宣布的胎夢沒有三十次也有二十次了,裴如玉也很希望媳婦有孕,不過他們還年輕,感情又這樣好,有孕是早晚的事。


    “肯定是的。”白木香沒有三十次也有二十次的肯定著。


    “好,好。”裴如玉笑著應和。


    胎夢的事是在小九叔到月灣那一日得到確認的,白木香一直以為小九叔五六月份會過來,結果,一直等到七月才到,除了生意上的事,小九叔耽擱這麽久還有原因,白木香的好朋友,白家村織布作坊的重要管事,小九叔白木香不在的時候老家生意一把手出了點事,老家那裏不能沒個具體管事的,再有木香布被選為貢品的事,小九叔耽擱到五月方啟程北上。


    小九叔特意帶了白木香最喜歡的老家的幹鹹菜給她,一聞到那鹹臭鹹臭的在太陽底下暴曬過的特親切的鹹菜香,白木香哇的一聲,低頭就吐了。


    屋裏人人駭然,裴如玉淡定的撫摸著媳婦的脊背,待媳婦吐完,遞水漱口擦嘴,扶著媳婦回自己屋靠在炕頭兒腰後墊個隱囊休息,然後一摸媳婦的脈,有了!


    並於心下大作欣慰:老天爺,果然是我兒子,我也受不了這可怕的鹹菜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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