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負隅頑抗, 堅決不從,裴如玉也不能把他七叔洗淨打包送到丈母娘炕頭兒。畢竟, 這種事還是要兩廂情願的。雖然裴家人都很願意把裴七叔免費送人的。


    裴如玉真覺沒麵子麵對妻子和丈母娘, 這事兒竟沒辦成。他媳婦還好, 雖有些遺憾,也不能逼婚哪。白木香倒杯茶給裴如玉,“七叔真不願意啊?那他幹嘛送我娘一對小玉簪?”


    裴如玉把七叔說的話都與木香講了,木香說,“你今兒個自己在屋裏吃飯,我去跟娘說, 娘肯定很失望。”


    “好好跟嶽母說,別讓她老人家心裏不舒坦。”


    白木香心說, 那你可小看我娘了。


    果然, 李紅梅雖有些失望,倒也沒說別個,她左手握成拳在小炕桌上敲一下,哼出一聲不滿, “竟還不乖乖點頭!”


    “娘, 我看七叔是真不樂意。沒事,咱以後找個更好的。”


    “什麽更好的,我就相中他了。”李紅梅揮揮手,“我自有法子叫他從了我!”


    白木香嚇的,“您老不是想用強吧?”


    “這話就傻。哪個女的能強了男的,得用腦子, 知道不?”李紅梅指指腦袋,對閨女揮揮花手絹,“行了,叫女婿過來吃飯,不是什麽大事,我也不至於就愁死了。”


    讓裴如玉說,丈母娘也是好涵養。


    晚上還特意令小福端了半鍋辣包子給七叔送了過去,與裴如玉道,“你七叔那個人好臉麵,定是覺不好意思,可這辣包子,也就他家吃。你跟他說,這也沒啥,他不願意,我就重新相看老伴兒就是。這也怪他,好不好的送我梅花簪,梅通媒,我可不就誤會了。這事兒說開也好,省得耽誤我。”


    裴如玉遞個香蕈豬肉餡兒的包子給嶽母,“嶽母您隻管放心,您若有意,小婿幫您留意。”


    “成,我都這個歲數了,就想找個同齡般配,歲數差不離的,平日裏我做做針線準備飯食,他在外頭有事做也好沒事做也好,我們一起有話說,安安生生的過日子,做個伴兒。”李紅梅就著肉包子喝口紅豆湯,“我看你七叔年紀也不大,他比我還小兩歲,我們倆不同,也不是外人。我聽木香說過她的事,女婿,你還是得尋個機會多勸勸她,哪裏就為著那些個莫須有的事就耽擱了自己呢。”


    “可不是麽。我們一家都為七叔的事犯愁,我祖父就勸過他許多次,他這人,平常好說話的很,就是一遇著這事,那是誰都勸不動。”


    “那就給他買倆懂事的丫頭,也有個近身服侍的。”李紅梅仿佛真把裴七叔放下一般,大公無私的出主意。


    “不成,七叔家裏以前是倆婆子做些宅子裏洗洗涮涮的活,他若肯要丫頭,續弦的事早成了。”


    李紅梅低頭咬口包子,遮住眼中精光,心說,他七叔還真是個頂頂正經不過的,就是強驢了些,這也無妨,我正會馴驢!


    小夫妻陪李紅梅吃過晚飯就回屋歇著去了,裴如玉洗漱後還說,“嶽母是個有心胸的。等我遇著合適的,一定給嶽母留意。”


    “你就別操心了,我娘哪裏那麽容易死心啊,聽也說的大方,這會兒指不定怎麽想法子收拾七叔哪。我看七叔懸了,他一定是我娘的對手。”白木香腳踩著盆裏的熱水,她燙腳是真的需要水到燙的程度,燙到一時放不進腳去,一點一點試著盆裏的水溫。


    “七叔要是肯點頭,這些年祖父就早給他做好幾回大媒了。”


    “那是他沒遇著我娘。”白木香悄悄跟丈夫說她娘多麽能幹,“我外祖家當年五個閨女一個兒子,兒子還是最小的,可想而知多疼我那小舅了。外祖父外祖母一門心思都是為兒子考慮,我幾個姨嫁的都不好,就是因外祖貪聘禮。到我娘這兒就是不成,外祖父給她說好幾門親事,她不樂意直接把媒婆打出去。我爹年輕時生得可俊了,他議親的時候正趕上我祖父得知府大人看重,謀了府城的差使,一家子往府城過日子。當時給我爹說媒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結果,我娘就叫我爹看中了,我爹非我娘不娶,他倆這事兒就成了。”


    “我娘自來就會打扮,她說她五歲的時候就知道用鳳仙汁染指甲了,我們村兒許多碎嘴的婆娘總說她愛打扮,可你說,女人哪個不愛脂粉啊。她們背後嚼舌根吧,可家裏有閨女要出門子,或者給媒人相看,還是到我家去說許多好話,還要給我娘送三個雞子兩把水蔥的,請我娘過去給她家閨女打扮。”白木香笑眯眯地,“我娘也很過日子,我祖父是個要麵子的人,當時我爹娘的事定下來,下足了五十兩的聘禮,當時驚動了三鄉五裏。我外祖那麽貪財,我娘硬是一分聘禮沒讓他得著,多少聘禮下的定,成親時多少聘禮帶了回去。我祖父在時,外祖時常去打秋風,不論去多少回,我娘就是六個白饅頭,讓外祖回家時帶路上吃,錢是一分沒有的。”


    “在鄉下地方,有很多不心疼閨女的人家,閨女嫁的好了,恨不能一家子去打秋風。閨女嫁的差了,就不聞不問。秋風好打,可豈不讓婆家瞧不起。我娘她們姐妹五個,我四個姨都去的早,就我娘過的滋潤。”白木香把腳放到仍有些燙的熱水裏,小聲嘶嘶的吸著氣說,“我娘這樣的人,很容易被人愚忠愚孝的傻子們說嘴,可要我說,我娘活的明白。”


    有句心裏話,白木香不好跟裴如玉說,她娘的才能主要沒在發家致富上頭,腦袋不如她靈光,不然,裴七叔不一定配得上她娘。


    七叔以為他說個“不”事情就完了,嗬嗬,七叔你很快就能知道掉被紅梅太太盯上是種什麽樣的酸爽感覺了。


    裴如玉心下倒也覺著,花枝招展的丈母娘興許有法子能降伏他七叔這個不婚大妖怪。


    翌日清晨。


    裴七叔還在早起的鳥兒的啾啾歡唱中睡懶覺,就被親家太太敲門找過來了。


    聽小廝回稟親家太太過來,裴七叔一個懶驢打滾就從炕上跳了起來,匆忙的洗過臉梳好頭,這才想,親家太太不是過來罵我不識好歹的吧。


    哎,甭管親家太太為什麽過來,總不能避而不見。


    裴七叔理下衣袖,到隔壁書房見客。


    李紅梅正在似模似樣的欣賞裴七叔可牆高的大書架,架子上壘的整整齊齊半舊書籍,可見都是讀過的。李紅梅識得些常用字,學問談不上。聽到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她回頭見裴七叔一身烏皂長袍走來,嘖,這就不穿她給做的衣裳啦!


    “親家太太,您來了。”裴七叔長長一揖,行個禮。


    “親家七叔客氣了。”李紅梅福身還一禮,咯咯咯清脆的笑起來,“行啦,我就是擔心你拘謹不好意思,特意過來把話說明白!還真沒想錯,看這束手束腳的樣兒。真是的,咱們都這把年紀,眼瞅就是做祖父母的人了,還抹不開這個麵子了!”


    李紅梅爽郎的坐在靠窗的小炕上,招呼七叔,“坐下,咱倆好好說會兒話。”


    裴七叔到底也不是拘泥性子,一笑過去坐了,有些尷尬的拱拱手,“真是讓親家太太錯愛了。”


    “你可別這樣。自打木香她爹去了,我守完夫孝,就有改嫁的心,相看過的男人也有十幾個,要個個都跟你似的,在老家還出不得門了。”李紅梅眼尾一挑,順著上挑的眼尾滑出幾分笑意飛向七叔,“這事兒按說怪你,好不好送我梅花簪,還送一對兒,我們那裏梅花簪,就是要請媒人的意思。”


    “我是想著,你名字裏帶個梅字,何況,送東西都是送雙,哪裏有送單的理。”


    都知道老娘閨名了,這老不修的,還敢嘴硬!紅梅太太笑眼一眯,“這說開不就好了,北疆多的是好男兒,也不隻你這一棵老歪脖兒樹是不是?你不願意,我就另相別人去。”


    裴七叔真想辯一句,我,我,我既不老,也不歪脖樹!


    奈何氣勢被紅梅太太所壓,硬是辯不出來。


    “昨天女婿把你的事同我說了。你放心,咱倆還像以前一樣就好。”李紅梅歎口氣,“我這人,最怕冷清。我們木香跟女婿都是一等一的孝順,可說到底,誰不是兩口子一起過日子。木香成了家,女婿也好,我沒什麽是放不下的,就想尋個伴兒。我跟你不一樣,打木香她爹去了,不少人也說我命硬。外頭人越是這樣說,我越得把日子過好給他們瞧一瞧。我這輩子,六親緣淺,爹娘靠不住,打早就是應著出嫁的名兒想把我們姐妹賣了拿聘銀給弟弟使的,我性子不服帖,沒叫我爹娘得逞。姐妹們卻是都去了的,娘家一個弟弟,我也早不來往的。從小就他是少爺,我丫環一般。其實,我自小就盼著有個像你這樣斯文俊秀的兄弟。我長你兩歲,不如咱們就結拜了姐弟,從此你喊我一聲姐,我當你弟弟一般,如何?”


    裴七叔一想,這倒是成。


    他拱一拱手,“恭敬不如從命。”


    “你便叫我紅梅姐吧。”


    裴七叔嘴唇囁嚅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沒叫出口。陽光從小窗而入,映在李紅梅脂粉得宜的臉上,尤其一雙高高的吊梢眉下雙眸透亮,李紅梅豪氣幹雲的一拍他的肩,“成啦!以後我就有兄弟了,你也不用再穿這麽一身烏漆皂黑的了,老氣橫秋,一點兒精氣神都沒有!穿姐給你做的衣裳!走,先跟姐吃飯去!給你做了你上回嘀咕的酸辣湯!裏頭放了木耳、金針菜、碎碎的小鹹菜末、昨兒個拆出來的雞肉絲,開鍋打個雞蛋花,拌上果子醋、胡椒粉、辣椒油,去嚐嚐是不是你說的那個味兒。”


    裴七叔暢想著酸辣湯那酸爽開胃口的味道,不知不覺就跟著紅梅姐走了。


    春風再起,吹皺一池春水,吹開一樹杏花,


    作者有話要說:  ps:晚安


    小劇場:


    裴如玉對白木香:從此以後,咱們就是兄妹了。


    李紅梅對裴七叔:從此以後,咱們就是姐弟了。


    話說紅梅女士、裴如玉先生,你倆才是親母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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