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雙滿是褶皺的手,形容枯槁,十分滄桑。


    顧念趕緊停了下來,他抬頭驚訝的看向對方。


    在大街上突然被人一句話都不說用力拉住,身體本能產生防備和抵禦,可看到麵前這個人以後,顧念滿滿的都是憐憫。


    孤寡老人的問題不僅存在於地球,星際社會也一樣,科技再發達也抵抗不了生老病死的基本規律,誰都沒有辦法讓自己永遠年輕。人到了年老之際,除了忍受長期的孤獨外,不少人還患上老年癡呆症,晚景淒涼。


    顧念麵前的這個老人,他穿著很樸素,留著長長的、花白的大胡子將自己的臉遮住了一大半,隻留下高高的鼻梁和一雙呆呆傻傻的雙眼,明顯有些神誌不清楚。


    此時他的雙手緊緊地握著顧念的手臂不讓他走,嘴裏咿咿呀呀碎碎念著一些他聽不清的話,那雙眼睛滄桑可憐的雙眼就一直看著他,似乎很需要他的幫助。


    顧念是一個時間觀念很強的人,因為堵車,現在距離跟維康約定好的時間隻有不到十分鍾,而距離他的家還有一段路程。現在就算他馬不停蹄的趕過去,時間也很緊張,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讓他為其他事情駐足。


    但顧念還是停了下來。


    每個人都有年老的時候,即便自己不喜歡遲到,可對待老人,特別是麵前這個似乎遇到了麻煩很需要自己幫助的老人,他沒辦法置之不理。


    顧念取下自己的墨鏡,跟老人對視,放柔了語氣耐心詢問,“老人家您怎麽了?”


    老年人那雙蒼老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可依舊還是牢牢地抓著顧念。


    “家……回家……我……回家。”


    老人家吐字含含糊糊的十分不清楚,顧念認真聆聽了好幾秒才明白他想說什麽。


    跟顧念猜測的一樣,這位略顯癡呆的老人跟家裏走失了,找不到回去的路,需要顧念幫忙。


    “那我幫您報警好嗎?”


    老人聞言搖搖頭,“歡歡,你……帶爺爺回家……”


    “我不是歡歡老爺爺,您認錯人了。”


    顧念好脾氣的解釋,可老人卻怎麽也不聽,雙手依舊抓著顧念不放,並且比剛才更用力,生怕他下一秒就丟掉自己似得。


    “你就是歡歡,歡歡帶爺爺回家。”


    顧念看到如此無措的老人,心裏十分不是滋味。


    麵前的這位老人家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奶奶。


    他五歲時父母打工不幸雙亡,於是他小小年紀就跟奶奶一起,相依為命。奶奶身體不好,為了照顧他給他創造更好的生活條件,每天起早貪黑給別人幹活。顧念為了不讓奶奶那麽辛苦,十三歲便開始打工,雖然能有些收入,可都是小錢,日子依舊清苦。顧念一直盼著自己趕緊長大,長大以後自己就能有更多的工作。


    在他十八歲考上大學時,奶奶肺部出了毛病,可她卻一直瞞著顧念,為了顧念在大學裏能像其他孩子一樣不被人看低,一大把年紀還拖著重病的身軀到處撿垃圾。顧念上大學並且做了數十個兼職工作賺錢,跟奶奶相處的機會一年就過年那一點點時間。


    子欲養而親不待,顧念因為校園歌手大賽被一位音樂人看重,之後便經過魔鬼訓練,咬著牙含著血努力提升自己,終於能夠正式出道開始賺錢……


    可奶奶卻不在了。


    顧念難以相信奶奶病痛自己卻不能陪伴在她身邊的日子他是怎麽過來的……也因為自己當年的疏忽,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痛,一輩子都在自責。


    此時麵前的這位老爺爺,沒有親人在身邊,也是那麽的無助。


    老爺爺如此執著,顧念也不忍心,便點頭,“是的爺爺我是歡歡,現在我帶您回家好嗎?您身上有我爸媽或者其他人的電話嗎?”


    一般來說這種有老年癡呆症的老年人,家裏人為了防止他走失,都會在他身上放一些紙條之類能聯係的東西。


    顧念承認自己是歡歡以後,對方似乎確認了他不會離開,這才放心的放開了顧念的手,顫顫巍巍的從口袋裏摸出一個電話。


    顧念接過,“我先打個電話,您等等我。”


    說完顧念還是有些不放心,便伸出一隻手來拉住老爺爺的手,將他攙扶到旁邊的長椅上坐下。


    顧念拿出通訊器撥通了電話,對方很快接通。得知老人家走丟以後便表示馬上來接他,不過由於距離較遠還堵車,可能需要等上好一會兒才能來,麻煩顧念等在原地照顧一下老人家。


    顧念答應了下來,掛了電話之後,看了看時間又給維康打了個電話,說自己有事要耽誤一陣子。


    整個打電話的過程,顧念一直站在老爺爺旁邊,一隻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怕他在自己打電話時走丟,十分仔細。


    “歡歡打完啦?”


    顧念笑,特別溫柔孝順,就跟真的對自己爺爺而不是陌生人一樣十分耐心。


    “對,爺爺您先坐一會兒,馬上就來。”


    老爺爺跟個小孩子一樣點點頭,然後乖乖的坐好,不過他的嘴卻一直沒有閑著。


    “歡歡我……我想吃東西……餓,我餓。”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我去給您買,您等著我。”


    顧念起身準備去給老人家買東西,走了兩步他不放心的往回看,發現對方果然又站起來,漫無目的的亂走起來。


    顧念返回來,“爺爺您不要走,在這裏等我好嗎?”


    爺爺點頭,可當顧念剛離開以後,他便又不聽話的亂跑。


    這下顧念可不敢擅自離開了,於是坐會爺爺身邊。


    人老了性格就會很像小孩,此時沒有自己想吃的東西,便一直吵鬧。


    “我餓了,我想吃東西。”


    神情十分委屈。


    顧念沒辦法,詢問了一番對方具體想吃什麽以後,撥打了餐廳的電話。


    兩分鍾之後,外賣小哥便將盒飯給送了過來。


    外賣小哥在收錢的時候用一種十分不解的眼神看向顧念。


    不怪小哥覺得奇怪。在星際社會跟地球上有一個最大的差別就是人工費用十分高昂,凡是涉及到人工的工作,費用一般都是翻了一倍。


    剛才這個外賣店鋪就在電視台對麵五十米遠,可就這麽短的一點距離,因為人工送餐的緣故,送餐費就已經能再買兩盒盒飯了。在一般人看來,這簡直就是浪費錢啊!


    老人家看到盒飯之後十分開心,眼裏之前的焦灼也不見了,滿滿的喜悅。


    他打開飯盒便狼吞虎咽起來,明顯因為走失餓壞了。


    但也因為吃的太著急,動作又不方便,他的胡子衣服上灑滿了飯菜,弄得很髒。


    顧念趕緊拿過老爺爺的飯盒,用紙巾幫他細心的擦嘴、胡子、衣服上的那些殘留物,一點都不嫌髒。


    “爺爺別著急,慢慢吃。”


    爺爺十分不理解,還委屈的眨眨眼,視線直接停留在盒飯上。


    顧念笑,“我喂您吃吧爺爺。”


    說完他便主動拿起飯盒,一點一點認真的喂這個素不相識的老爺爺。


    終於吃飽的爺爺心情特別舒爽,他拍拍自己的肚子,看向顧念。


    “歡歡……你為什麽一直蒙著臉啊。讓爺爺看看你。”


    顧念擺擺手,沒有摘下口罩,“爺爺我感冒了,怕傳染給您。”


    爺爺點頭。


    “歡歡我想聽歌,你能給我唱歌嗎?”


    這位陌生的爺爺大概真的把顧念當做親孫子使了,又開始提各種奇怪的要求。


    麵對這個對陌生人來說有些過分的要求,顧念並沒有拒絕,他依舊耐心的詢問,“唱歌嗎?爺爺您想聽什麽歌?”


    爺爺愣了兩秒,低頭想了想,“都可以,你唱的我都喜歡,我們歡歡唱歌最棒了。”


    顧念來星際時間不算久,也沒有特地去學習過星際過去,目前為止他會唱的歌曲不是很多。但好就好在因為要跟維康合作,所以他學會了幾首維康很經典的歌曲,其中一首便是關於親情的歌曲,講述的就是善待老人善待親人的主題。


    “你的胡子白了,你的背也駝了,不知何時歲月在你們的身上刻上深深的印記……”


    顧念半蹲在爺爺麵前,認真的深情的給他唱歌。


    維康是聖羅帝國乃至整個星際社會都很有才華的音樂人,他的寫的歌曲不僅僅隻局限於流行音樂,之所以能讓大家心服口服的尊稱他一聲大師,完全是因為他的歌曲往往有很深的內涵,涵蓋世間萬物,囊括大愛小愛。


    這首歌不是維康最紅的歌曲,卻是目前為止給顧念印象最深刻的歌曲之一。


    顧念像是一個哆啦a夢一般,盡一切可能的滿足老爺爺的要求。


    即便現在在大街上當著這麽多人唱歌,他也直接答應下來,眉頭沒有皺一下。


    路過的人不由自主的被歌聲吸引,他們經過顧念旁邊時,總是不由得放慢腳步,忍不住看向這祖孫二人。一旁玩耍的小朋友也跑了過來,在兩米外看著顧念,小手有節奏的給他打拍子。


    “哥哥唱的真好聽!”


    夾雜著孩子們的讚揚聲,顧念認真的給爺爺唱完了這首歌。


    顧念唱完,坐在他麵前的老爺爺眼睛有點泛紅。


    “多謝多謝!”顧念還沒來得及詢問老爺爺,一個男人便朝他走來,對方跟顧念握手,十分感激,“真是太感謝你了,麻煩你了……真是好人啊!”


    顧念一看這個人就是剛才在視頻中跟他通話的男人,這才放心的把老爺爺交到他手上。


    對方強烈的要感謝顧念,顧念擺手都拒絕了。


    老爺爺的家人來接他已經過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顧念趕緊趕到維康工作室,結果不巧維康臨時要錄個節目,又不在。維康讓助手帶顧念先去錄音,順便等他三小時。不過錄音卻不太順利,顧念遇上了一些問題,助理解決不了,而維康又在錄節目根本聯係不上,於是顧念隻能等著。維康這個音樂大師十分繁忙,時間都是抽出來的,今天約定好的時間錯過了,那麽就又要等他有空。


    顧念一直等到晚上八點,終於聯係上了維康,可他又要去其他帝國,無奈顧念隻能留下不完美的demo,等下次。


    助手告訴他,維康就在他來的前五分鍾離開的,如果來早一點,那麽這些都不是問題。


    因為幫助一個老爺爺錯過了自己計劃好的工作,確實十分不劃算。不過事情已經如此了,顧念也沒抱怨,工作下次可以再談,但如果自己今天沒有幫助那個爺爺,真的走丟了怎麽辦。


    下午三點,聖羅帝國本季度收視率最高,最火爆的綜藝節目《real!real!》準時開始直播。


    這檔節目由幾個一線巨星和拿了許多大獎的視帝影帝影後參加,每一期都有一些新奇的挑戰主題,而這一期挑戰的主題便是——愛心!


    每一個嘉賓抽到不同的挑戰任務後便扮演成各種弱勢群體去尋求幫助,孕婦、殘疾人、孤寡老人等等……除此之外,嘉賓還需要對幫助他的人提出各種煩人的請求。


    節目的主題很簡單,就是想看看,在這個人與人感情越來越淡漠的社會,每天都匆匆忙忙的人群,在遇上這些需要幫助的人時,他們會有什麽樣的真實反映?


    今天這個節目播放完畢之後,因為主題的原因,比以往熱度更廣,引起了巨大的反響,但跟以往不同的卻是,節目中最受關注的,並不是幾位大咖,而是一位年輕人……


    *


    晚上九點,顧念回到了家裏,折騰了一天,他覺得很是疲憊。


    這具身體果然還是以前底子太差缺乏鍛煉。


    脫下外套,顧念準備洗個澡趕緊睡覺。


    剛進入浴室,他便聽到自己的通訊器響了起來。


    顧念走出來,拿起手機一看。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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