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靈魂深處的痛苦,讓楊武驀然驚醒。


    醒來,疼痛卻更加清晰,腦子像是被人劈成了幾塊,又硬生生拚湊起來一樣,別扭、生硬、撕裂般的疼痛。


    他知道,那是融靈被剝奪的後遺症,靈武劍靈被剝奪,靈府強行關閉,他已經,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廢人了。


    想到這裏,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苦澀。


    這是一個實力為尊的世界,靈,便是實力的基礎,也是一切的開端。


    自上古大戰後,人族遭遇滅頂之災,浩渺靈界,竟不足萬人之數,相反其他異族卻因為得天獨厚的強大肉體,因而欣欣向榮,為保人族傳承,不得已,人族皆與異族通婚,此舉雖保住人族血脈,卻使得人族最大的修煉基礎,靈根逐步消逝!


    人類,再也沒有吸納天地靈氣入體的能力!


    然,天道對人族終究眷顧,在失去了靈根的同時,人族具備了另一項能力,融靈!


    人為萬物之靈長,故融萬物之靈,以修己身!


    靈,何也?


    萬物皆有靈,靈即心、即魂、即意識。


    融靈,便是尋找世間最為契合的它,或是生物,或是死物,將其靈融入己身,開辟靈府,以獲得修煉之力,每個人會因為融靈的不同導致後續能力的差異。


    經過數萬年的探索,人們將靈分為九等,混沌、先天、後天、地靈、玄靈、黃靈,此為六等,皆為超凡脫俗之靈,哪怕不融靈,本體也是十分難得的兵器法寶,就如他融靈的靈武劍,融靈之後是後天之靈,而未曾融靈之前,便是一把七品靈劍。


    再其下,便是最為普通的生靈,生靈有上中下三品,最後才是死靈,既脫離本體的靈,無法修煉,隻能通過吞噬死靈而成長,終將消逝,被視為下下之選,連品階都不曾被納入。


    下靈界一百零八小界,修靈者何止億億,可是融靈,皆是最為普通的生靈居多,如他這般,融靈為後天之靈,七品靈劍的屈指可數,更別說,在剝奪融靈之前,他離虛靈境,隻有一步之遙!


    轉瞬之間,從人人稱讚的一代靈劍俠,變成一個廢人。


    以往充盈的靈力,蕩然無存,巨大的反差,讓楊武幾欲嘔血,可是讓他更痛苦的,卻是另一件事!


    “唐!瑜!”


    那個人的名字從他的牙縫裏擠出來,黑暗中,他的表情驟變,讓人覺得十分可怕:“你為什麽要殺了師父!陷害我有無數方法,為什麽你偏偏要選擇殺害師父!難道你忘了師父對我們的恩重如山嗎!狼心狗肺的東西,我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師尊被殺、剝奪融靈、汙蔑弑師、百口莫辯,種種痛苦,如同火焰,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燒!


    報仇!


    他一定要為師父報仇!


    一定要為自己洗刷冤屈!


    血債血償!


    充斥在他腦海裏的,唯有這四個字。


    可是,自己,已經是一個廢人了。


    刹那間,火焰,似乎一暗。


    靈是一切的基礎,人族可融靈,但一生隻能融靈一次,若是融靈被剝奪,那個人的靈魂,將受到巨大的傷害,大多數人一輩子都無法再次融靈,而少數天賦異稟者,可以二次融靈,但是二次融靈,卻會從天才變成廢物,融靈度必定不足六成!


    在沒有靈根之後,融靈度,便成為判斷一個人天賦的唯一標準。


    因為所融之靈的好壞,取決於那個人的出身和機遇,可是融靈的程度卻是那個人是否適合修煉,是否能踏上無上大道,甚至飛升上靈界的最佳判斷標準。


    融靈的程度分為一到十成,六成以下皆是平庸,六成合格,七成良好,八成優秀,九成便是天才,在下靈界千年難見,尤其是在靈武界,更是有三千年沒有出現過了,至於傳說中的十成,沒有人達到過!


    他之所以年剛過百歲,便被譽為靈武界第一靈劍俠,不僅因為,他所融之靈,為靈武界第一靈劍,更是因為,他和靈武劍的契合度,高達九成!


    三千年一遇的天賦,他不是天才,誰敢自稱天才?


    二次融靈!


    他混沌的腦海裏,猶如閃過一道閃電,他和靈武劍的融靈恰好是九成,他必然可以進行二次融靈,就算二次融靈,融靈度不足六成又怎麽樣?


    隻要可以修煉,隻要還可以修煉,無論是三十年、五十年還是一百年,他一定會為師父報仇的!


    心中的信念,堅不可摧。


    然而似乎是他剛剛的喊聲太大,吸引了看守的人。


    “三更半夜,鬼吼鬼叫什麽!二師兄,你不睡覺,我還要睡覺啊!”門外傳來怒氣衝衝的聲音。


    繼而,微末燈光透過重重鐵窗,他這才看清,四麵牆壁,鐵門鐵窗,這裏,赫然是靈武山山腹之中的監牢,布置了無數的靈陣,虛靈境以下,絕對無力逃脫,關押的盡皆是重犯。


    還真是,對我另眼相看呢。他在心中自嘲著,門,已經打開了。


    出現在他麵前的人,令他目光一凝,五師弟!


    三師叔的弟子,也是昨日在殿上說他性格暴躁之人。


    他的心中,陡生不妙,怎麽會是五師弟在這裏?五師弟與他積怨已久,今日,恐怕不能善了!


    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承受皮肉之痛了。


    果不其然,當五師弟端著燈盞進來之後,看到楊武正襟危坐看著他,心中無名火起,竟一言不發,一腳踢來!


    楊武心中一凜,意欲躲開,可是,他剛剛升起這個念頭,驀然發現,自己的身體,軟弱無力地連抬手,都十分困難,更別說躲開。


    這一腳,踹得結結實實,他的後背重重撞上石壁,血漬從唇邊滲出,融靈被剝奪,不隻是靈魂受傷,他的身體也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但也不至於連這普普通通的一腳都挨不下來。


    之所以嘔血,是因為五師弟這一腳,不僅用上了全力,更是用上了靈力!


    用靈力對付重傷的他,五師弟和他預料得一樣,心腸惡毒,毫無憐憫之心,他一邊咳著血,一邊艱難地想要坐直身體,哪怕到今時今日這個地步,他也不能接受自己像一攤爛泥一樣,倒在地上,任人踐踏!


    然而,咳血之時,他似乎有些疑惑,有一道暖流,從他的身體流過,流向他的手背,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在他的手背上,有一個淡淡的胎記,長方形的胎記,如同直尺印在上麵。


    看到他狼狽的模樣,五師弟似乎愉悅極了,他蹲下來大笑道:“嘿嘿嘿,二師兄,真是,有一句話叫做什麽來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啊,沒想到,你也有今天!”


    話語落,他對準了楊武的胸口,重重一拳揮出,隱約之中,楊武仿佛聽到了肋骨折斷的聲音。


    斷了,兩根。


    多年打鬥的經驗,讓他極快就判斷出了傷勢,不過讓他鬆了口氣的是,並未傷到肺腑,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若是刺穿肺腑,那可就不好辦了。


    嘴角的血漬,從一小行,變成了一大灘,楊武依然一言不發,因為他很明白,五師弟隻是想折辱他一番,無論他說什麽,都不會有用的,而且,體內那股暖流,更加強烈了,他又看了一眼手背,驚訝地發現,胎記竟然隱隱發光!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楊武在心裏暗自詫異,他無視的態度,卻更加激怒了五師弟,五師弟抓住了他的衣襟,將他從地上提起來,直視他的雙目道:“弑師的叛徒,到了今時今日,你還敢用這樣的態度對我?你以為你還是高高在上的二師兄,靈武劍的傳人嗎?我告訴你,你現在隻是一個殺害師父的豬狗不如的東西!”


    這一句話,驀然激怒了楊武,他從肺腑中吼出來道:“師父不是我殺的!”


    近在咫尺的五師弟,被噴了一臉的血沫,更是怒意大盛,直接把他丟在地上,對他拳打腳踢!


    “叫你他.媽噴我!”


    “叫你他.媽廢話多!”


    “我管掌門是不是你殺的!總之你是凶手就是凶手!全天下都認定了你的凶手!乖乖受死吧!”


    劇痛從四肢百骸傳來,楊武卻一點也不後悔剛剛說了那句話,他再度凝起最後一分力氣道:“師父不是我殺的!”


    更加猛烈的毆打,他卻全然無視了,他的全部心神,都在自己的手背上。


    隨著五師弟的動作越大,他體內那股暖流,越來越強烈,手背上的光芒也更加明顯,他不得不將身體佝僂在一起,將手縮在懷裏,以免被五師弟發現異樣。


    沒過多久,五師弟終於打累了,罵罵咧咧地關門走了。


    躺在地上的楊武,身下漫出一灘血跡,水藍色的弟子服,已經被血色汙染,整整齊齊的發髻,也已經淩亂不堪,可是,當他艱難地從地上坐起時,雙目,卻是明亮得無法直視!


    他攤開手,手背向上,長方形的胎記,流轉著玄色的光芒。


    當他的意識靠近胎記的時候,裏麵便傳來信息。


    量天尺!


    這是它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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