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端忽覺那人身法異常迅速輕靈,絕非跟前那夥壯夫可比,立悟那人定是在堡後受傷的希爾蘇爾,來不及招呼各人,暴喝一聲,飛身追去。


    群峰挺拔,怪石如林,那正是傲來堡後麵的“龍脈”。


    羅端一連幾個起落,已登上一根極高的石筍,然而窮盡目力,仍未發現敵蹤,一陣陣喧嘩的人聲,由堡中傳來,回頭一看,發覺已相距數裏。


    他擔心諸女再遇凶險,正要回身轉步,忽在眼角邊緣有個人影一閃,若不是希爾蘇爾,還會有誰在這險地獨自盤桓?


    他雖然擔心同行諸女,但又不能輕放過那心機萬變、行同鬼魅的怪人,略一猶豫,那人影又隱匿無蹤。


    “好吧,我再守你片刻,也不至耽誤要事。”


    哪知念頭方轉,一聲淒厲的慘呼,已由堡中傳到。


    羅端聞聲一驚,急一步縱起,飛越一根石筍。


    “小子休走。”


    一個巨雷似的嗓音,震耳欲聾,驚得他幾乎立足不穩。


    在這刹那間,一條碩大的身影已由石筍叢中現身,詫異地叫起一聲:“原來是你!”


    羅端定睛一看,不禁狂喜道:“石大哥你怎會在這裏?”


    原來由石筍叢中現身的人,正是曾在昆明相遇的石角,但他一聽羅端問訊,竟猛瞪環眼,喝道:“你這人麵獸心的小子,把我老婆拐到那裏去了?”


    羅端被罵得一愣,旋即明白過來,忙道:“石大嫂是什麽樣子,小弟幾曾見過?”


    石角怒道:“你可是羅端?”


    “小弟正是羅端。”


    “那就對了,你在昆明改換另一副麵孔,拐誘我的老婆,害得我為了尋她,累出一場大病,今天好好吃我一掌。”


    石角吃過大虧,積憤三年,不由羅端辨白,怒罵聲中,一掌劈到。


    羅端並不怕他,但因他是師叔石碌的侄子,而且是個直性子,不便與他一般見識,一閃身軀,又飄過一根石筍。


    然而,石角是東山儒魔的傳人,功力、藝業,俱至上乘,一掌未中,腳下猛一用力,身子已拔高過石筍,一個孤鶴盤空,夾著風雷之勢,罩將下來,十丈方圓,俱是勁風激蕩。


    羅端不禁大駭,急一沉身子,沿著石筍急落,再一折腰肢,射出十丈開外!


    “轟!”


    隨著這聲巨響,但見石粉飛舞,石屑濺射,羅端停身那根石筍,已被石角那剛猛絕倫的掌勁劈去頂端三尺。


    石角打人不著,更是暴怒,連施絕藝,身法如風,頃刻間已轉過二三十根石筍,逼令羅端施出回文步連閃帶逃,像受驚的兔子到處亂竄。


    雖然沒有多少時候,但兩人俱以極快的身法周旋,都已額頭見汗。


    石角想是大不耐煩,冷笑一聲,飛登石筍,罵道:“聽說你這毒狼是方老怪的傳人,怎不敢接你石太爺一掌?”


    “這笨蛋也會激將?”羅端心頭暗笑,站在遠離十丈開外,從容道:“小弟並非怕和你交手,但這種糊塗的打鬥實在也值不得。”


    “怎樣才算值得?啊,我明白了,你怕我一掌把你打爛,要我多打幾掌,才算死得不冤。”


    “石大哥掌力雖猛,小弟也不太弱,請看這個。”


    羅端打定略挫對方幾分銳氣,才好詳為解說的主意,是以話聲甫落,即對石角所站的石筍基腳拂一掌。


    一般如煙似霧的罡氣,閃電般衝向石筍,“轟!”一聲巨響,霎時空穀齊鳴。那石筍被掌力震得搖了兩搖,卻不見有石粉飛揚。


    石角還算識貨,而露笑容道:“你這小子掌勁果然不弱,來!咱們實在比比瞧。”


    “且慢!”


    羅端見對方要飄身下地,趕忙發聲阻止,接著又道:“我並不是打不過你,但有話定要說清楚,休中別人離間之計,小弟並不是什麽毒狼,而且還中了毒狼的奸計。”


    石角將信將疑道:“好吧,你可源源本本說來。”


    羅端躍登另一根石筍,施展出“傳音人密”的功夫,把幾年來遭遇的事,向石角擇要說出。


    “啊!”石角大叫一聲道:“我上人當了!但這事可又奇怪,為什麽別人總是說你拐誘我的嬌妻?”


    羅端見他已明白大部分,心情也略開朗,笑笑道:“誰說我誘拐大嫂?”


    “大嫂?”石角餘怒未息,目放凶光道:“你也稱她為大嫂,當天在昆明,就有人見她追你而去,後來又有人看見你們出入成雙。”


    羅端急道:“說這話的是男是女?”


    “男女都有。”


    “大哥你上當了。”


    羅端雖料那些人定和馬如珍等同夥,但一時也辯白不清,接著又道:“那些男女隻怕就是大嫂的女伴喬裝。”


    “咦!”石角粗中有細,忽然反問道:“照你說來,你已承認和你大嫂走成一路了?”


    羅端話裏漏出毛病,急道:“小弟被人以千日香迷倒之後,果然有女同行,但不知是不是大嫂!”


    “不知不罪。”石角套用一句舊話,似是十分豁達,接著又道:“你先把那夥女的名字告訴我。”


    羅端迫無奈何,隻是嚅嚅道:“主要是兩個妖婢馬如珍和馬嫻珍,至於那些侍婢什麽秋菊、冬竹,小弟也說不出多少名字來。”


    石角連連搖頭道:“你所說的人,我一個也不識。”


    羅端大為安心,忍不住反向道:“那麽大嫂叫什麽名字?”


    “她名叫羅鳳英!”


    “天呀!”


    羅端心裏暗叫一聲,一股冷氣由丹田直冒心頭。他自然知道“羅鳳英”三字便是馬如珍的化名,自己和石角都被人捉弄,同妻一女,但怎能說得出口?


    石角見他臉色大變,詫道:“你怎麽了?”


    羅端搖一搖頭道:“羅鳳英是我姐姐!”


    “哈哈!……”石角一陣大笑道:“小舅子,請恕魯莽,我竟無意中成了你的姐夫,算是一家人了。”


    他飛身一縱,倒落羅端身側,握緊羅端右掌嬉笑不已。


    忽然,他濃眉又皺成“一”字,苦著臉道:“但你姐姐怎會這般淫……不!一定有人喬裝你姐姐的形貌,好陷害你我兩人,你那馬如珍的麵孔可像你姐姐?”


    羅端自知對方說的全是實事,但在此情形之下,又不得不撒謊,隻好搖頭說一聲:“不像!”


    “難怪。”石角敢情認為羅端決不騙他,喜氣洋洋道:“果然是有人喬裝,要不然,那有姐弟都認不出來的道理?是啊……你姐弟在昆明悅賓樓已該對過麵了呀!”


    “你說那綠衣女是我姐姐?”


    “難道不是?”


    羅端被反問過來,真難作答。


    若果說是,又怕追問起來,必定證實那樁尷尬的事。


    若說不是,還不同樣出現矛盾!真事難說成假,假事也難說成真。


    他想了一想,隻得搖頭道:“雖不能說是,也不能說不是,那綠衣女麵貌不太像我姐姐,難說她不經過打扮。”


    他這話本是模棱兩可,但石角並沒有那樣多心眼,笑笑道:“你說的對,當時你也經過喬裝,連武藝也使用別家的。”


    羅端見對方不打破砂鍋問到底,心下暗喜,忙道:“好吧!我們慢慢再說,我帶有十位妾和一大群女的襲破傲來堡,這時不知怎麽樣丁。”


    石角長歎一聲道:“老弟你真走運,我一共隻找到兩個,卻被假冒你的人把她拐跑了。”


    這幾句話聽進羅端耳裏,直如被鋼針猛紮心頭那樣難受,咬緊牙關輕說一聲:“算了吧,大哥你人高馬大,武藝又好,不愁沒有女孩子喜歡你,也許還可找到個女皇為侶哩。”


    他本是隨口說說,忽然聯想到馬明珍若肯下嫁石角,豈不把這筆孽債消撤淨盡!是以,不容分說,拉著石角就走。


    馬明珍早已使出女皇的權威,將投降的少年與她統帥下的數十名少女派對成夫婦,隻留下十二侍婢分頭率眾窮搜珠寶,平均分給降俘,忽見羅端拖著一位大漢奔來,不禁愣了一愣。


    羅端一見馬明珍和諸姬無恙,頓時喜盈眉宇,笑道:“好女皇,且待我引見這位石角大哥。”


    石角大詫道:“你們果然有女皇在這裏?”


    馬明珍豔臉一紅道:“你聽他胡說哩!我姓羅,名喚明珍。”


    羅端見她忽然改姓,不由得咦了一聲。


    馬明珍橫他一眼道:“不可以麽?我們這一族,本來沒有姓,我隨意姓什麽都可以。”


    羅端強她不過,又不知她改姓有何用意,隻得順從她的意思,逐一引見,才改口問知處置俘虜的情形,喜道:“那末,我們可以往江湖查訪仇蹤了!”


    馬明珍道:“眼下已有一鳳一龍的人數,分散開來,足足有八十對夫婦,另外就是我和十二婢,你和十姬加上新來的這位石大哥,力量總算不弱,但石大哥沒個伴兒……”


    羅端不待話畢,趕忙接口道:“正好和你為伴兒…”


    “胡說!”


    馬明珍雖然性格開朗,也羞得豔臉通紅,罵道:“你以為我族人個個淫賤不成?”


    馬素珍見她羅郎被罵得麵紅過耳,忙道:“八姐罵得好,但眼前有個好人在這裏,不恰巧和大哥成對?”


    “誰?”馬明珍追問一聲。


    “婉珍!”馬素珍低聲回答。


    “對!”馬明珍笑起來道:“四姐喜歡人高馬大,不願下嫁油頭粉臉的小子,才逃離聖母,被擒回來,和我們這位石大哥恰巧配成一對。”


    羅端在無量山奪寶之夜,也曾說過“如、嫻、婉、妙、研”等五女的名字,忙接問道:“她人在哪裏?”


    馬素珍拉著淑珍的手,笑說一聲:“我們去帶來!”


    石角如醉如癡,聽二女爭論半晌,因拙於言詞,又是初次見麵,不好意思插口,隻得運起傳音入密的氣勁,向羅端發急道:“你們這樣擺布我,行麽?”


    哪知諸女已戴用“微音器”,由得他傳音入密,但相隔太近,仍然聽得十分清楚,不禁縱聲大笑。


    羅端曾經見過寒山聖母那些待女,情知個個長得天姿國色,配他這位傻大哥,可說是鮮花插在牛屎上。


    但男女間的事,異常微妙,誰能擔保他一情兩願,隻得微微笑道:“人品不差,看過再說。”


    石角雖非好色,頗是憐才,而且食髓知味,鰥居已久,見數女擁著一位麗人前來,不自主地多看幾眼,但覺那麗人體態輕盈,腰肢婀娜,臻首微傾,還帶有幾分羞答答的嬌癡神態,不禁悠然神往。


    馬素珍笑叫起來道:“我們四姐終生有靠了!”


    這一聲歡呼,更羞得婉珍停下蓮步。


    羅端暗自稱奇道:“女菜人縱不貪淫,也人人朗爽,這個為何恁般嬌羞,莫非又是一個冒牌貨色?”


    他心下雖是狐疑,但看那婉珍,確又似曾相識,當年匆匆一見,不敢確定眼前人是真是假,馬明珍諸女和他是多年女伴,總不該分辨不出。


    馬素珍曾經被人擺布,這時更會擺布別人,見婉珍低頭不語,又笑笑道:“這是你終身大事,別盡裝著害羞,到底答不答應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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