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盯著段鵠看了一會兒,人清醒了些,語氣也和緩了些,“小夥子,有誌氣是好事,可凡事要量力而行。別看這個工錢高,可這活卻不是好做的。”


    “若是你真想做,先找個老師傅,踏踏實實做幾年學徒工,等將來你若出師了,再來這裏不遲。”


    掌櫃的好言相勸,段鵠聽了隻歪了歪頭,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依舊堅持道:“掌櫃的,讓我試試吧。”


    “嘿~你個小夥子怎麽這麽強呢,好言相勸你不聽,既然你非要試,我也不攔你呢。”掌櫃指著一副棺材。“呶,那副棺材,看到了沒。你可要想清楚了,成本就要一兩銀子,畫毀了你要賠的。”


    掌櫃的嗤之以鼻,他是不相信一個不到二十的少年能做得了這活兒的。


    段鵠皺著眉,“不能先在紙上畫嗎?”


    “要是真讓你開始幹活了,哪有錯的機會?有的人可以在紙上畫的很好,可一旦動了棺材,他就不行了。我們鋪子裏急著招畫匠,可沒時間等你在紙上寫寫畫畫。”


    掌櫃的嘴很緊,怎麽都不肯退步,段鵠有些無奈,可是這麽一個工作實在難得,要是就這樣放棄了,也不知得再等幾個兩天才能碰到,思量片刻,段鵠終是同意掌櫃的的建議,挑了副最廉價的棺木試手。


    段鵠其實是有些擔心的,機會難得,自己的手都生了,人家還能瞧得上自己的手藝嗎?


    段鵠不知道的是,一個好的畫匠哪是那麽容易就能招到的。但凡稍微有點手藝,掌櫃的也不會輕易放了他的。


    動手前,段鵠又問了掌櫃的一些當地要避諱的,引來掌櫃的一陣嘲笑,直說,連要避諱什麽都不知道還想應聘畫匠。


    好在笑過之後,掌櫃的一點也不吝嗇的將避諱都說了。


    段鵠聽的一陣輕鬆,差不多和他的家鄉一樣,就是將兒女換成兒哥兒。


    畫棺材可不是那麽容易的,因為已經晌午了,段鵠還想趕天黑之前能回去,所以,許久不幹這個有些手有些生的段鵠選了個簡單的圖樣。圖樣雖簡單,卻也不是那麽容易畫的。幸而棺材已經提前漆好了,不需要段鵠再花功夫上漆,省了不少時間。


    備好顏料,段鵠便開始動手了。


    ……


    “段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同村趕著牛車的大叔笑道,“是不是找到活了?”


    過去幾日,段鵠天天都來找活做,因為沒找到稱心的,每每都拖拖拉拉的讓一車人等半天才回去。今天還早著,集市還沒散,就見段鵠一個人慢悠悠的走過來了,大叔猜想,段鵠八成是找到稱心做的活兒了。


    段鵠點點頭。


    “是幹什麽的?”


    “就在棺材鋪給人打打雜。”段鵠坐上車和大叔交談起來,隻等著同村趕集的人都來了,好一起回去。


    “棺材鋪啊……”大叔半天沒說話,他咂吧咂吧嘴,最後還是沒好意思違心的說,這是個好活計。


    知道大叔想的什麽,段鵠淡淡的笑笑,“我八字硬,什麽都幹得。”


    大叔點點頭,沒再說什麽了。


    段鵠也不主動搭話,這個時代的人是很忌諱那些鬼啊怪啊的,生怕沾染上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幹這一行之前,段鵠就有準備,可能會因此被人排斥。可是,即使被人排斥,段鵠也並不打算放棄這份工作,在這個勞動力最不值錢的時代,有什麽能比這份工作更輕鬆呢?


    最令段鵠滿意的是,因為棺材鋪陰氣重,怕晚上撞到遊魂沾染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所以每日早早就關門了,段鵠也可以早點回家。


    今天沒有段鵠拖後腿,一車人早早的就到了村裏。


    段邵托了段鵠去醫館給雙親帶藥,見天色差不多了,就在村口等候。


    拿了東西,二人就並排往回走去。


    一路上,段鵠給段邵講了他的工作,段邵雖然不大喜歡段鵠的工作,但他也沒有太反對,段邵是年輕人,尤其是他還念過幾天書,最是不信鬼神的,故而,段邵隻勸了幾句,見段鵠堅持,就不再勸了。


    走到要分開的路口,段鵠跟段邵道了別,正要走,就見石阿爸一個人抱著一大堆不知是什麽的東西辛苦的拖著去了村子東頭。


    段鵠看了不忍,開口道:“阿叔,你這是做什麽去?”


    石阿爸一見是段鵠,停下來擦了把汗,剛還有些匆忙的神色緩了下來,“這不是以前的老屋前段時間被雨水淹了,裏麵的東西都要被泡爛了,水也老是不幹,要是扔著不管,怕是時間一長,屋子都要臭了。今天我和你叔剛好有空,就過去收拾收拾。”


    說完,石阿爸又急忙走了,段鵠瞧著他走遠才回過神來,就聽段邵說:“阿鵠,你什麽時候和那家人走的這麽近了?”


    段鵠呆呆的抓了抓頭發,“他們人挺好的。”


    “他們人挺好?”段邵一副見鬼了的樣子。


    白了眼段鵠,“叫你平時不和外麵的人多相處,你偏不聽,隻知道扒拉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弄得現在識人不清。”訓斥了段鵠一頓,段邵又開始殷殷教導他:“石家哥兒嬌縱的很,平日沒少沾惹是非,還愛嚼舌根,為家裏招了不少麻煩事,偏生石家那兩個老的是個隻認兒子不認理的,若誰對上他們一家,隻能自認倒黴了。”末了,還叮囑他,“你以後可離那一家子遠些,免得惹得一身腥。”小小聲的說:“你看,他家幹活就沒有一個人過去幫忙。”


    段鵠聞言,瞧著石阿爸離去的方向默了默,隨後似是而非的點點頭,拿著自己的東西回家了。


    段鵠回去之後把東西放下了,正要準備晚飯,突然想到段邵買藥找的銀子還沒給他,就又跑去段邵家了,回來的路上,段鵠又碰到了石阿爸,石阿爸顯然是累狠了,走的很慢。


    段鵠步子頓了頓,還是走上前去,“阿叔,你們家還沒收拾完?”


    石阿爸看過來,“這不是屋子裏進水了,我和你叔還有小石頭打算把裏麵的水都舀出來,沒成想水太多了,一時半會兒完不了。”說著,錘了錘他的腿,他的腿前不久扭傷過,這會兒累狠了,腿有些受不了。


    段鵠也是記得這點的,他抿了抿嘴,想到這一家子老弱的,又想到了人家收留他過夜,請他吃飯,於是開口道:“阿叔,正好我沒事,我給你搭把手吧。”


    “這怎麽好意思呢?”


    “反正我閑著沒事,力氣也大,這點活,不礙事的。”段鵠堅持道。


    “那,那就謝謝你了。”石阿爸不好意思的笑笑,衝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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