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山衝著戈占山吃吃笑,道:


    “快睡吧,當家的人在馬家溝,咱們暗中去調人馬,這件事不能出差錯,歇著吧。”


    戈占山也苦笑,他把火堆加木料之後,便也蒙頭睡了起來。


    這光景看在楊香武眼裏,他知道剛才二人打鼾聲那是彼此騙騙對方的。


    楊香武也慶幸自己未曾立刻下樹動手。


    他可不怕這兩個胡子,惡本事他在三招之內就能殺死他二人,但他絕非嗜殺之徒,更重要的,乃是楊香武想在他二人之間製造矛盾。


    楊香武人在樹上看下麵,他摘了樹葉在手上,等到半個時辰之久,他試著把樹葉擲下去。


    樹葉落在戈占山的臉上,樹葉也落上徐大山的麵孔上,這二人一點反應也沒有。


    楊香武像隻猿猴一般無聲無息地溜下樹。


    他早已看清楚二人把寶物放在什麽地方,他別的地方不伸手,二人腰帶上他用兩根指頭夾。


    別看隻是兩根指頭去夾,單隻這一招“蒼海摘星”,楊香武就練了三個月。


    如今是臨到用時才知足。


    楊香武在摘走丁雲昌的一袋寶的時候,也正是用的這一招“蒼海摘星”。


    楊香武很快地把戈占山與徐大山二人腰帶上挽緊的小袋摸在手中,楊香武幾乎笑出來。


    他很快地閃入樹林中。


    他溜走嗎?


    他如果溜走,他就不是楊香武。


    楊香武早就想妥了計,而且是妙計。


    至少他以為是妙計。


    隻見他拾了個小石頭,對準戈占山的頭打過去。


    “叮”聲起處,戈占山一挺而起,起來就抓他的刀,於是林中不遠處又是石頭撞擊聲,戈占山拔身摸過去。


    就在戈占山衝入林中的時候,黑暗中,楊香武才又發一石頭打向徐大山。


    徐大山虎吼一聲挺直了身,他抓刀,他也發覺戈占山不見了。


    徐大山忙著摸腰帶,這一摸不由大怒。


    “他媽的,兄弟一場也黑吃黑呀。”


    徐大山跳出毛毯厲聲吼:


    “姓戈的,王八蛋,你在哪兒?”


    “樹林中,你怎麽罵我?”


    徐大山手一伸,吼道:


    “我就知道你動我的腦筋,還我。”


    “什麽還你?”


    “兩顆寶石一粒珍珠。”


    戈占山聽了便也自然伸手摸自己腰帶,這一摸之下也吃一驚:


    “哎呀,我的怎麽也不見了?”


    徐大山嘿嘿冷笑,道:


    “少來,你的同我的被你一起藏起來了,你他媽的翻穿皮襖裝的什麽羊?”


    戈占山的臉也氣灰了。


    “徐兄……”


    “誰是你徐兄,你不仁休怪我不義。”


    “我的也被偷了呀。”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戈占山也火了,他亢聲也回罵:


    “老子沒拿就是沒拿,你啃老子一口呀。”


    徐大山忿怒地吼道:


    “可惡啊,老子宰了你。”


    戈占山已後發先至地當頭一刀便殺過去了。


    於是,這二人就在這大樹邊,火堆旁對殺對砍地幹起來了。


    於是,楊香武躲在暗中吃吃笑了。


    這才是他設計的目的。


    他要引得這兩個胡子火拚。


    隻不過這二人的功夫差不多,狂砍搏鬥近半個時辰之久尚未殺出個結果來。


    這二人好像誰也不服誰,一邊殺還一邊罵,漸漸地二人已殺得有氣無力地好像刀快舉不起來了。


    於是,樹上傳來拍巴掌聲。


    樹上也傳來叫“好”聲。


    那可是太出人意料之外的,令這二人忙抬頭樹上看。


    這一看看得二人驚怒交加。


    戈占山戟指樹上端坐的楊香武吼罵:


    “小王八羔子,你怎麽會在上麵?”


    徐大山更是跳得高。


    “肯定是你這兔崽子盜去了我二人的寶。”


    楊香武淡淡哂笑:


    “那不是你二人的寶,那是我幹娘的。”


    “你幹娘也是偷人的。”


    “也得憑本事。”


    戈占山吼叫:


    “還給我們。”


    “呼嚕”一聲起處,楊香武飛身下了樹,他的“鬼見愁”已握在手中。


    “給你?我打算切下你二人的腦袋當球踢。”


    徐大山大怒:


    “可惡啊,在我二人筋疲力盡之時呀。”


    “就算你二人精神大,我三招之內取你們的命。”


    戈占山的麵色大變。


    “小子,你休趁人之危。”


    “我不是英雄,你二人死吧。”


    楊香武舉刀,戈徐二人就要逃,因為他二人深知不是這小子的對手。


    “別想跑。”


    戈占山側身。


    “老子不想等死。”


    楊香武忽然笑笑,道:


    “開玩笑,開玩笑,我不打算殺你二人了。”


    徐大山雙手仍然端著刀,他張大虎目道:


    “真的不是?”


    “說話算數。”


    戈占山道:


    “你為什麽又不殺我二人了?”


    “我想問問你二人,馬家溝如何對付我幹老子二人?”


    “嗬嗬嗬”戈占山吃吃一聲幹笑,道:


    “對於你小子的孝心,真叫我們感動,你又不是兩個老賊親生兒子,竟然一而再地為兩個老賊去拚命,唔,像你小子這種愚忠愚孝,天下已少有了。”


    徐大山刀指遠方,道:


    “東北你再走十裏,那兒就是馬家溝。”


    楊香武道:


    “我問的是馬家溝如何對付我幹老子,誰聽你二人的瞎胡扯。”


    戈占山道:


    “說了怕你不敢去。”


    “不說我就殺了你兩個。”


    徐大山退三步,他真怕楊香武手上的刀。


    戈占山已正麵對著楊香武,道:


    “好,你可聽好了”,他手指東北方,又道:


    “去,去到馬家溝以後,你去找到一個老龍潭,那個水潭也不大,方圓不過十幾丈,有棵老鬆樹遮蓄大半個水潭,兩個老賊被倒著吊在鬆樹上,每天有人用根長竿掛上好吃的送到他二人的嘴巴裏,不能叫他二人餓死的。”


    徐大山接道:


    “那棵老鬆樹有機關……”


    戈占山衝他一瞪眼,似乎說他多口了。


    但徐大山還是接著,道:


    “有幾處樹上塗抹有老桐油,人爬上去會滑落,樹上還放了十幾條毒蛇爬不停,想由樹上救人,門都沒有。”


    楊香武一聽哈哈笑起來。


    戈占山道:


    “你小子應該發愁,還笑啊。”


    “我為什麽發愁?”


    “告訴你,除了老龍潭的樹上有機關,四周幾處山洞之中也藏了刀斧手、弓箭手、長竿長鉤等你呐。”


    徐大山道:


    “關外五霸也等你呐。”


    楊香武忽地冷笑,道:


    “就這些嗎?”


    “還有,你往馬家溝,這一路還有埋伏兵,小子,足夠你生受的了,哈……”


    楊香武卻對這二人一笑,道:


    “我這就放你二人走回頭。”


    “走回頭?我們還有公事呀。”


    “什麽重要公事也放一邊,不回頭我殺人。”


    徐大山道:


    “你叫咱們回頭幹什麽?”


    “我叫你們回頭去告訴馬長江,叫他好生招待我的二老人家,如果我知道他再虐待二老人家,我就不進馬家溝去了。”


    “你這話怎麽說?”


    “我守在這方圓百裏之內,隻要遇上馬家溝的人,我就下手殺,絕不手軟,我殺得姓馬的人當縮頭烏龜絕不敢走出馬家溝口外,我如果高了興,半夜摸進馬家溝,那時候馬長江與馬白水也別過太平日子了。”


    戈占山看看徐大山,徐大山也正驚看他。


    徐大山低呼:


    “小閻王呀。”


    楊香武道:


    “你們就叫我小閻王吧,滾,消息帶進馬家溝,記住,姓馬的要拿二老當上賓,要不然,今天我就宰上十個八個馬家溝的人。”


    戈占山與徐大山這兩大頭目,果然拔腿就逃。


    而且是連夜又奔回馬家溝去了。


    楊香武摸口袋,口袋中是四顆寶石與兩粒大珍珠。


    楊香武也走了。


    他心中想的不是幹老子。


    他心中戀念著奔回古北口的丁玲咚。


    楊香武以為幹老二人在短期間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馬長江有顧忌。


    那麽,此刻應該奔回古北口,會一會那個會變臉的八十歲老人,他是個四川人。


    楊香武想到丁玲咚變成醜八怪,他的心中就不自在,太過份了,拿人家俏姑娘當成玩偶了。


    古北口,這是個什麽地方呀。


    古北口就是萬裏長城的一個缺口關隘,可也是由東北入關的堡就在古北口內的五裏不到地方,有土溝,有土坡,林子樹木也不多,丁家堡的人也不多,可是有一條小街就在丁家堡通往古北口的關口,那條土灰路上盡是往來商旅。


    丁家堡在關外改名丁家屯,如今又遷回來,再恢複變成丁家堡。


    高升客棧就在那條小街最北端。


    楊香武趕回古北口,那已經費了他七天時間。


    過午不到一個時辰,楊香武也到了古北口的小街上。


    楊香武立刻發現那家高升客棧。


    棧門口還拴了一頭小川馬,幾個娃兒在逗著玩。


    要知東北都是高頭大馬,似這種小之又小的川馬太少了,有個夥計站在客棧門口,見來了楊香武,他笑笑:


    “少年人,你仆仆風塵往哪兒去呀?”


    楊香武手指店內,道:


    “這個時候有吃的沒有?”


    “你不進來就沒有,你若進來,什麽都有。”


    “你真會扯。”


    “不信進來就知道。”


    楊香武一笑進入店中,他剛站定,就發現進二門處坐了一個老人家。


    這個老人白頭發,麵色紅,雙目閃爍有精神,桌上放了一個瓷茶壺,一隻茶杯正端在他的手上。


    拉把椅子坐下來,楊香武對夥計,道:


    “你的話沒吹牛?”


    “當然不吹牛,你說吧,想吃什麽?”


    “天上飛的要清燉,地上跑的要紅燒,水中遊的來三樣,再來一碗一條線。”


    “你……”夥計一楞。


    楊香武立刻又接道:


    “對了,再來十個打狗包子,快呀。”


    夥計呆呆地道:


    “天上的是什麽?”


    “斑鳩。”


    “地上跑的?”


    “金錢鹿肉。”


    “水中遊的呢?”他頓了一下又道:“你小哥還要三樣,什麽三樣?”


    “天鍾蠍,黑老鱉,金錢魚。”


    “還有一碗一條線,又是什麽?”


    “這你也不知道呀。”


    “那你小哥說了我就知道了。”


    “就是那筋筋有勁的麵一根下鍋呀。”


    “還要十個打狗包子,包子打什麽狗?”


    “這你就別管了,我問你,有沒有?”


    夥計吃吃笑,道:


    “你小哥要了這麽多,你吃得下嗎?”


    “先說你們有沒有?”


    夥計把手一伸,道:


    “先說你有沒有銀子。”


    楊香武忽自袋中摸出個金元寶,黃澄澄地他往桌上輕輕一放,道:


    “你見過這玩意嗎?”


    “哎呀”,夥計幾乎僵住了。


    那年頭,那地方,那種人物,幾曾見過這金元寶。


    楊香武乃是取自他幹爹的,這時候二門跳過來個中年漢,好像此客棧的老板。


    他搓搓手對夥計道:


    “快,照單去趕辦,財神不能騙。”


    夥計苦笑,道:


    “到那兒去找班鳩呀?”


    “找不到你別幹了。”


    夥計抹頭往外跑,古北口是個小地方,想辦這些東西,可有得夥計去張羅的了。


    就在這時候,二門邊的老者笑笑,道:


    “想吃這些東西呀,不難不難。”


    楊香武終於引得老人開口了。


    他側頭衝著老人一笑:


    “聽口音你不是此地人?”


    “老漢四川人。”


    “喲,那是個很遠的地方吧。”


    “總有個三五千裏遠。”


    “哎呀,你老遠離家鄉呀,你是……”


    “老漢遊走江湖,為了傳我的衣缽,唉,找了十多年,至今嘛……”


    他走到楊香武麵前,自己拉了一張椅子坐下來,又道:


    “真難找啊。”


    楊香武一聽便笑了。


    老人不笑,他直視楊香武,又道:


    “終被老夫等到了。”


    楊香武收住笑,道:


    “老人家,你的衣缽,什麽衣缽?”


    “變臉。”


    “變什麽臉?”


    “什麽樣的花臉都能變,一般人隻會變五個,老漢我能變九個,而且沒破綻。”


    說完,這老人大袖在自己麵上一揮間,果然變成個大花臉,看得楊香武一呆。


    老人再揮袖,立刻變成小白臉,還衝著楊香武點頭問道:


    “怎麽樣,好玩嗎?”


    “好玩。”


    “想學嗎?”


    “想是想,隻不過我還有點事情去辦。”


    “如果事情不重要,就跟老夫去學變臉。”


    楊香武搖搖頭道:


    “救命的事情怎會不重要?”


    “小友,你已被老夫相中了,你就是老夫的衣缽傳人了,什麽事情也可以放棄。”


    楊香武一愣,道:


    “變臉能當飯吃嗎?”


    “吃……好處可多著呐。”


    “什麽好處?”


    “等你學了老夫的功夫以後便明白了。”


    就在這時候,店夥計已奔回來了。


    也真的難為他,楊香武要吃的東西全有了。


    楊香武對老人家,道:


    “你老看得起小子,要傳變臉功夫,小子我別的沒有,這一頓酒菜我請你。”


    老人大樂,道:


    “你是答應接我的衣缽。”


    “不錯,要不怎麽請你老吃喝?”


    老人更樂,他問楊香武道:


    “小友的名字……”


    “我叫楊香武。”


    “老漢我叫許九仙。”


    “我聽過八仙。”


    “我能變九種臉。”


    “太好了,我今考考你老。”


    “你要考老漢什麽?”


    “我想考考你,你能變我的臉,你能不能把我的這張臉變成你的臉?”


    “哈……”老人笑得得意,道:“普天之下也隻有老漢有此功夫。”


    楊香武聽了大樂,道:


    “太好了,咱們吃過你表演。”


    於是,菜上桌來了。


    那真是一桌豐盛的大菜,兩個人邊吃邊笑,即是店老板與夥計二人也站在一邊笑。


    老漢也是個酒簍子,二鍋頭喝了三斤多。


    楊香武便在這時候開口了。


    “許大爺呀,我今來到這古北口,為的是找我的妹子與一位大娘,她們姓丁。”


    許九仙的臉赤紅一厲:


    “你找的人是……”


    “前不久由關外遷回丁家堡的丁大娘母女二人。”


    許九仙麵皮一緊,冷冷地道:


    “老漢我也看中了那個丫頭,可惜她母女不答應,哼,老漢我就叫那女娃變了臉,她變得奇醜無比,如想變回來,非跟老漢不可。”


    楊香武早知道這件事,他笑笑,道:


    “學本事有什麽不好?許大爺,你放心,我去找她們必叫她們答應跟你老學功夫。”


    許九仙道:


    “老漢在此等,等到她們回心轉意,她們不想醜一輩子也。”


    楊香武當即對許九仙,道:


    “你老在此高升客棧等,我這就去把他母女二人找來,一同跟你學本事。”


    “隻怕那個女人不答應,她帶著她女兒去跑江湖,這些天不知回來沒有?”


    楊香武道:


    “丁家堡也不遠,我很快就回來。”


    他掏出銀子有五兩,大方地放在桌麵上,對老板道:


    “等我回來再算帳,好生招待我未來的師父。”


    許九仙重重點頭,道:


    “老漢終於見到璞玉了,太好了,有孝順。”


    老板更是喜得合不攏嘴巴,把楊香武當成了小財神,楊香武走出高升客棧,拔腿飛一般地走向丁家堡。


    他的心中樂歪了。


    他為什麽如此高興?


    因為,他想到了一條妙計,而且是絕妙之計。


    丁家堡本來就不大,如今看起來有些破落,有同排房子的牆壁也剝落得泥土可見,屋頂上有瓦也有草。


    雖然破落,但比之在關外時又自在多了,因為關外的丁家屯屬滿人的,此地的丁家堡是自己的故鄉。


    楊香武從丁家堡的土牆門走進去的時候,夕陽已落下長城外了。


    迎麵有個拾糞老人正自走來,那是個大腳老婦人。


    這老婦人看看楊香武。


    “你不是我們這兒的人,你找誰?”


    楊香武道:


    “老大娘,我不是丁家堡的人,可是我在找兩個人。”


    “誰?”


    “丁大娘與她的女兒丁玲咚。”


    老婦人指背後,道:


    “一箭地,你呼叫就對了。”


    “呼叫?”


    “叫丁玲咚那個醜八怪呀。”


    楊香武聽得心中一個疼,他拔腿就往寨內走。


    很快地楊香武走到一條小巷口,他站在巷口一聲喊:


    “丁姑娘。”


    他隻叫一聲,立刻之間從巷內一處小院門內跳出個人來,跟著又是一個女子跳出來。


    楊香武立刻認出來正是他欲找的丁玲咚。


    丁大娘拉住楊香武,道:


    “咱們正在等你,你就來了。”


    丁玲咚仍然以巾紗蒙麵,站在楊香武身邊可憐兮兮地叫了一聲:


    “香武哥。”


    三個人一同走人小院中,那是個小小三合院卻隻往了丁大娘母女二人。


    正麵屋內有兩室,正屋兩邊有柴房與灶房,看得出日子過得不如意。


    丁玲咚為楊香武倒了茶水,正準備做晚飯,卻被楊香武伸手攔住了:


    “我吃過了,你別為我忙乎。”


    丁大娘道:


    “香武呀,我知道你如今武功高,這一路打來,可是想會一會那個八十老頭兒?”


    “聽口氣,你曾同那老人交過手?”


    “當然交過手,可是那老人的一套摘星手功夫太奇妙,隻要我出刀,他能在一閃之間奪走了我的刀,我打他不過。”


    楊香武心中一個愣,不由驚呼:


    “他還會武功呀?”


    “而且是奇巧的武功。”


    楊香武忽笑笑,道:


    “丁大娘呀,我今帶上丁姑娘,前去找那老人,我已想妥了計謀,你看我的。”


    丁大娘道:


    “那老家夥心眼精得很,怕你鬥他不過。”


    淡淡一笑,楊香武道:


    “我本想以我的修羅十殺收拾他,再逼他為丁姑娘把醜麵解除呀,可是我忽然想通一件妙計,那比之動武更叫人稱絕。”


    “什麽妙計,說來我聽聽。”


    “不行,不行,說出來就不靈光了。”


    “你的打算……”


    “我帶丁姑娘走,大娘,你就留在丁家堡。”他取出兩個金元寶放桌上,又道:“收下吧。”


    丁大娘雙目一亮,這位大漠鬼婆子咧嘴笑了。


    “遇上你,乃是我丁大娘此生最幸,好,我把我女兒交給你,可要小心呐。”


    楊香武起身拉拉丁玲咚,道:


    “走,咱們去找老頭兒。”


    這二人匆匆地走了。


    很快地出了丁家堡直往不遠處的小街上走去。


    楊香武對丁玲咚道:


    “丁姑娘,見了老頭兒你隻叫師父就成了。”


    “行,香武哥,你叫我怎樣我怎樣。”


    “你這麵孔必定很難過。”


    “不但難過更難看。”


    楊香武拉了丁玲咚,二人奔到小街的時候,高升客棧的夥計正自笑眯眯地把店門口的氣死風燈燃著,見楊香武拉了丁玲咚回來,笑道:


    “這麽快就回來了。”


    楊香武回以笑,道:


    “四川老爺還在嗎?”


    “正在吃茶呐,四川人最愛吃茶,不嫌尿多。”


    楊香武走進店內,果然那許九仙老人在吃茶。


    他與丁玲咚二人走上前,丁玲咚果然開口就叫:


    “師父。”


    白胡老人雙目一亮,笑了。


    “叫我師父,想通了?”


    丁玲咚不再多言,因為楊香武隻叫她見了老人便開口叫他師父。


    她是依照楊香武的交待行事。


    楊香武上前一笑:


    “不但她叫你師父,我也快叫你師父了。”


    “這話怎麽說?”


    “你老如果能把我變成你,把你變成我,行,咱們五湖四海我二人跟你老走天涯。”


    “可是她的娘原本堅決不答應她跟老夫學本事,怎麽你去了就把她帶來了?”


    楊香武拍拍口袋一笑,道:


    “我送了她娘兩個金元寶,吃上十年也花不完,你老休忘一句話,有錢能使鬼推磨。”


    許九仙哈哈笑笑,道:


    “行,老子看你一眼便知道你精明。”


    楊香武指著丁玲咚的那張臉,道:


    “如今已是師徒,你老可以把她的麵容變回原來了吧,蒙個麵紗多難看。”


    “如果老夫把她的麵變回原來,她會不會……”


    “憑你老夫的功夫,她逃得了嗎?”


    老人麵皮一寒,道:


    “一旦成了老夫門下,一切全聽老夫行事,如果偷走,頭一回抓到毀半張容,第二次斷一臂,這第三次先瞎眼一雙再趕出師門。”


    楊香武也是一驚,道:“誰訂下的這麽殘忍規矩?”


    “老夫已毀了七對男女了。”


    “天爺,原來你老……”


    老者忽地沉吼:


    “幹不幹一句話。”


    楊香武立刻應道:


    “幹,你先把他的臉變回來了。”


    老者起身便走,走到門口才回頭:


    “付帳,咱們走。”


    楊香武不用再付帳,剛才他已把銀子付出去了。


    那老者健步如飛地甩動兩隻大袖子走得快。


    楊香武與丁玲咚二人緊張地跟上去。


    三人誰也不開口,一路到長城外。


    長城外草原山坡好風光,一條小河叫牧羊溪。


    那老者就在溪邊坐下,伸出兩隻幹又瘦的大巴掌,先是取了一包藥粉在左掌上,再把溪水淘上來,他調合了藥粉對丁玲咚,道:


    “過來,師父為你取下麵皮。”


    丁玲咚立刻走過去,她把頭送近老者不開口。


    這動作楊香武很注意,他可也不開口。


    本來他的打算是當老者把丁玲咚的麵貌變過原來以後,他便出刀逼退老者,甚至殺了老者,然而,他又改變了原來的主意了。


    此刻,老者把藥水塗在丁玲咚的臉上,又把雙掌壓在丁玲咚的麵頰上輕輕的揉,慢慢的搓。


    丁玲咚頓覺有一股熱流在麵孔上浮動著。


    於是,從丁玲咚那醜陋的麵孔上,碎了黑皮在剝落,一塊塊的掉下來。


    老者對一旁的楊香武道:


    “單隻老父這掌上功夫,天下無雙。”


    “怎麽說?”


    “若非老夫施麵,別人出掌便會毀了她原來的皮麵,她就永遠變成破相的女子了。”


    此言聽的楊香武心中一個沉,半低頭也點頭。


    許九仙甚為得意地又道:


    “跟老夫學本事有什麽不好?以後你二人會知道。”


    楊香武忙應著:


    “是,是,一定跟師父學功夫。”


    又是一陣揉搓中,漸漸的,丁玲咚的那張俏麵露出來了,而且帶著紅潤之色,堪稱絕若桃李,芙蓉其麵。


    老人一挺而起,拍拍手,道:


    “對著溪水看吧,你又變成美女了。”


    丁玲咚低頭溪水照顏容,不由地笑了。


    楊香武道:


    “好本事,真功夫呀。”


    老人拍拍楊香武,道:


    “想學嗎?”


    “想……”


    “那好,咱們這就回四川。”


    楊香武忙搖手,道:


    “不行,不行。”


    老人麵皮一緊:


    “什麽?你又不去學本事了?”


    楊香武忙笑笑,道:


    “怎麽能不學呀,隻不過我得先救出我的二位幹老子呀。”


    “什麽?你還有幹老子呀。”


    “我是他們養大的。”


    “不要管他們了,跟我走。”


    楊香武重重地道:


    “怎麽,你想收個無仁無義的人當你徒弟嗎?”


    “那又怎樣?”


    “我如果不講仁義道德是個沒良心的人,有一天我把你的本事學成了,也不管你死活了,行嗎?”


    許九仙呆了一下,道:


    “好像是有道理。”


    楊香武上前捋著許九仙的白發,笑笑道:


    “你老八十了吧。”


    “快八十一了。”


    “是不是,七十不死古來稀,八十不死閻王怒,你老早晚會完蛋,躺在地上怎麽辦?”


    “好小子,你敢咒老夫呀。”


    “這不是咒,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嘛。”


    “老夫從未想到死。”


    “你老也免不了一死。”


    “休提死字,說,你幹爹他們在什麽地方,招了誰惹了誰?”


    楊香武手指東北方,道:


    “五七百裏外有個馬家溝,他二老被囚在馬家溝,隻要救出他二老,我立刻跟你上四川。”


    許九仙聽得大樂,道:


    “這是你說的?”


    “我的話擲地有聲啊。”


    “好,老夫這就去一趟馬家溝。”


    楊香武心中樂歪了。


    他對許九仙道:


    “我未來的師父呀。”


    “什麽未來的師父,師父就是師父。”


    “你老難道忘了?你得把我變成你,把你變成我呀。”


    許九仙道:


    “現在就變。”


    “快到馬家溝的時候再變吧。”


    “行,這就說定了。”


    楊香武嗬嗬地道:


    “我未來的師父呀,這一路上你吃香喝辣的全部由我小子侍候了。”


    他拉了興奮地丁玲咚,又道:


    “他雖是我未來師父,可已經是你的師父了,丁姑娘,侍候師父要真誠呀。”


    丁玲咚忙點頭,道:


    “隻要不變醜八怪,叫我幹啥我幹啥。”


    如此對話,三個人都高興。


    楊香武更高興。


    他可不是想借刀殺人,因為他知道這個許九仙有真本事,也許他是個奇才。


    那個年頭,也就是改朝換代不幾年的光景,有真本事的人不為仕途,多一半山中去修行,另一半遨遊江湖做一個與世無爭的賢人。


    古時候也傳出七賢修行之說。


    許九仙走起路來步履矯健,楊香武走在他後麵。


    楊香武三人走了一百裏地,中途遇上販馬的。


    楊香武笑對許九仙道:


    “我未來的師父呀,咱們買馬騎上走得快。”


    “不用了,我的川馬在客棧養著。”


    “對呀,你老怎麽不騎來?”


    “為了證明老夫的身子強壯,所以我不騎我的小川馬,跟你們比腳程。”


    楊香武笑笑,道:


    “也是個老頑童呀。”


    “什麽老頑童,快走。”


    楊香武與丁玲咚不走,他對許九仙道:


    “真要比腳程呀,太好了,我二人騎馬你在地上跑,你如果仍然追得上,我二人五體投地地叩響頭認師父。”


    許九仙聽得大怒,叱道:


    “小子,你這是什麽話,師父走路徒兒騎馬呀。”


    “不像話。”


    丁玲咚道:


    “師父,買馬你不花銀子呀,我的香武哥有銀子。”


    楊香武道:


    “是呀,銀子我出,四條腿比兩條腿快,盡早救出我的二位幹老子,我們騎入四川。”


    許九仙也點頭同意了。


    楊香武站在路邊大聲叫起來:


    “喂,賣咱們三匹馬吧。”


    有個持長鞭的漢子過來了。


    楊香武與丁玲咚不走,他對許九仙道:


    “真要比腳程呀,太好了,我二人騎馬你在地上跑,你如果仍然追得上,我二人五體投地地叩響頭認師父。”


    許九仙聽得大怒,叱道:


    “小子,你這是什麽話,師父走路徒兒騎馬呀。”


    “不像話。”


    丁玲咚道:


    “師父,買馬你不花銀子呀,我的香武哥有銀子。”


    楊香武道:


    “是呀,銀子我出,四條腿比兩條腿快,盡早救出我的二位幹老子,我們騎入四川。”


    許九仙也點頭同意了。


    楊香武站在路邊大聲叫起來:


    “喂,賣咱們三匹馬吧。”


    有個持長鞭的漢子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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