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到一處歪脖子樹下,僻靜無人。


    言止水餘光輕輕瞥了一眼遊胖子,滿臉的不屑,以前還是朋友的時候,她倒覺得遊胖子挺不錯,如今鬧翻了,她覺得遊胖子胖的像頭豬,舉止也很粗俗,實在讓人厭惡;於是開口便諷刺了一番,“就你這樣還想追柳纖妹妹,簡直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聽完遊胖子握緊了拳頭,若不是念在陳無悔的份上,他早就一拳朝她的臉上打去了,真不明白,天底下怎麽有如此不要臉的人,回道:“癩蛤蟆也比某些人麵獸心的家夥好,明麵上稱朋友,暗地裏卻捅刀子。”


    言止水知道他說的是自己,臉色驟變,冷聲道:“你不是我,自然不明白我的苦楚。”說著便扭過頭去,準備離開了。


    “站住。”遊胖子冷喝一聲,瞅了瞅四周沒人,才低聲道:“說吧,給你多少錢,你才肯離開陳無悔。”


    言止水整個人都是一愣,她沒有想到遊胖子居然想用錢來讓自己離開陳無悔,看來遊胖子對陳無悔的確情深義重。可言止水也不是善茬,冷哼道:“我要的錢,你出得起嗎?”


    這話本是諷刺,可她萬萬沒有想到遊胖子回道:“十萬還是二十萬,我一次性給你,天道銀行的本票。”


    小時候過慣了苦日子的言止水,麵對著驚人的數字,愣在了那裏,她想自己起初跟著陳無悔便是圖將來的地位,如今有了錢便有了地位,放棄陳無悔也不可,但是真到了回答的時候,他卻猶豫了兩三秒,道:“你把我言止水當做什麽人了,別說二十萬,就是二百萬,我也不會同意!”


    按理這話應該顛覆遊胖子對言止水的認知,可是言止水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已經在遊胖子的心裏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他冷哼了一聲,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以為陳無悔是超級勢力的公子?但我告訴你吧,他什麽都不是,他隻是飛仙城一位賣豆腐的少年!”


    “賣豆腐?”言止水並不相信,反駁到,“嗬,倘若他隻是賣豆腐的少年你們又怎會和他如此交好?沈誅仙,張附靈,這些超級勢力的家夥都對他充滿了忌憚。還有在食堂,上官星宇見他的模樣,分明也有一段故事。你想騙我,休想!”


    遊胖子苦笑不得,看來這家夥是鐵了心地跟陳無悔了,便最後撂下一句,“倘若你真的喜歡平凡的陳無悔,我們也不阻攔你。可是遲早有一天你得麵對真相。”


    他知道,那時候言止水定要把陳無悔傷的體無完膚了,愛的越深便痛的越深。


    到了晚間,勞酈在馬車上一路顛簸,總算來到了鹿鳴城。鹿鳴城是像飛仙城那樣的小城,最大最出名的地方便是勞鐵匠的鋪子。


    勞鐵匠見到兒子從馬車上下來,嘴裏淌下陣陣口水,心像碎了一般,一個魁梧的大男人居然落下了眼淚,道:“兒子啊,你這又是何苦呢?”


    勞鐵匠這輩子隻希望兒子能繼承自己的衣缽,等自己老了給自己送終,卻沒有想到兒子居然到了後天劍道滿境界,他便隨了兒子的願,送他去了問道學院。可是誰又能想到,曾經以為的廢物變成了天才,又從天才變成了廢物。


    “造化弄人。”老鐵匠扶著兒子進屋,可是勞酈卻不聽使喚似的,跑進了農家的豬圈,和那一群畜生混在一起,一會便弄得全身惡臭。


    天際的白袍老者一直眯著眼看著勞酈,見到吃起了豬糞,這才相信他是徹徹底底地瘋了,冷哼了一聲,消失在天際。


    鹿鳴城的人紛紛跑過來看這種奇人怪事,議論紛紛:


    “勞鐵匠風生水起,怎麽生了個這麽不爭氣的兒子。”


    “大概是壞事做多了,遭報應了。”


    勞鐵匠被逼無奈,一把掄起兒子的衣領,吼道:“兒子啊,你這是站在父親的頭上拉shi啊!”卻見兒子目光呆滯,像失了神一般,絲毫沒有回暖的跡象。


    “噗”的一聲,勞鐵匠居然氣急了吐血,倒在了地上,可是勞酈仍然嘻嘻哈哈地笑著,跑過去拍打母豬的後背。


    周圍人見了紛紛搖頭,可憐這對父子了,他們把勞鐵匠送到了大夫處,大夫說他這是氣急攻心,傷了心脈,以後不能再打鐵了。


    從此以後,勞鐵匠時常搬著一個小板凳坐在屋前,看著豬圈裏的兒子,眼淚簌簌地落了下來。


    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勞酈看著天際的月亮,眼睛才恢複了一抹正常的顏色,可是很快又被那種迷惘的眼神代替。


    一代名流勞鐵匠家就此沒落。


    第二日,紅日高高掛起,陳無悔等一行人已經站在擂台旁,等待著高老頭宣布第一場的比試。陳無悔私下算了算,應該也快要到黃秋萍和遊胖子。


    可是沒有想到高老頭應聲念道:“洪江的學生胖遊對戰於代柔的學生黃秋萍。”


    不知道為什麽,陳無悔像觸了電一般,整個人都顫抖了一下。


    在一旁的言止水心思細膩,察覺到了陳無悔的不安,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淺笑道:“兩個人都是你在乎的人,你應該會很期待這場打鬥吧。”


    陳無悔也握緊了言止水的手,點了點頭。


    此刻,領命人身著一身黑袍出現在了鹿鳴城的鐵匠鋪前,比起以往,他似乎更加消瘦了,眼窩也塌陷了許多。


    他收到了皇子的密報,說鹿鳴城的勞酈身上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必須要從他的嘴裏套出這股力量的秘密,於是帶著部隊日夜兼程,來到了鹿鳴城。


    看到了豬圈裏的勞酈,他先是皺了皺眉頭,後才吩咐道:“把他給我抓走。”


    士兵一臉疑惑,問了句,“領命人大人,他已經瘋了,還有必要抓回去嗎?”


    張附靈冷笑一聲,“真瘋還是假瘋,隻有他自己知道。”


    說著士兵們便準備動手,可是勞鐵匠卻邁著蹣跚的步子衝了出來。那麽壯碩的一個人,如今也是身子消瘦了。


    張附靈一句話都沒有說,徑直衝過去一隻手掐住了勞鐵匠的脖子,冷聲道:“一個沒有用的廢物便沒有活下去的資格。”


    說著當著勞酈的麵,扭斷了他父親的脖子。


    勞酈看著躺在地上的父親嘴裏溢出陣陣鮮血,嬉笑道:“嘿嘿,死豬,死豬。”


    張附靈搖搖頭,心想這家夥是真的瘋了,可是也得例行公事,把他關進帝國的大牢裏。


    帝國的大牢,並不比在豬圈裏舒服,那裏的劊子手無聊時總喜歡拿著烙紅的鐵印在犯人的身上。


    遊胖子這時已經靈活地跳上了擂台,其實,他完全可以用走台階,但是今天柳纖也來了,他便故意讓柳纖知道——自己雖然胖,可也是一位靈活的胖子。


    沈誅仙嫌女人麻煩,但是卻聽了遊胖子的話,不得不陪在柳纖的身旁。若在以往,文弱的柳纖站在那,定有不懷好意地家夥來騷擾一番,可是今天由沈誅仙陪著,天王老子來了也得掂量掂量。


    陳無悔的目光倒都放在黃秋萍的身上。這些天過去,她發現黃秋萍的氣色好了些,似乎比以往更漂亮了。這不是陳無悔一個人這般覺得,連言止水也抱怨道:“哼,黃秋萍還罵我是妖精,她自己才是妖精呢。整天到處勾搭小哥哥。”


    聽完陳無悔苦笑了一聲,黃秋萍漂亮不假,可是出了名的冷,是從來不會勾搭小哥哥,倒是言止水讓陳無悔很不放心。


    其實,這些天黃秋萍的確比以往更加地注重打扮了,她知道容貌對於一個女孩子意為著什麽,她希望陳無悔重新喜歡上自己的那一天,自己比以往的任何時刻都更加美麗動人。有些人是破罐子破摔,但黃秋萍不是:從小她生活在青樓裏,就立誌不做一個婊子,現在陳無悔不喜歡自己,她卻相信總有一天陳無悔會真正地喜歡自己。愛情,誰又說得準呢?


    黃秋萍的目光自上台以後,就一直看著遊胖子了,她刻意不往台下看,因為她害怕看到陳無悔和言止水手牽手的樣子,那時候自己一定會難受,就會影響了戰鬥。美眸的秋波裏,一抹難以掩飾的悲哀在蕩漾。


    遊胖子平日裏雖然大大咧咧,但是黃秋萍和他算得上青梅竹馬,他自然知道秋萍的心裏不好受,安慰道:“秋萍,這場戰鬥對我不重要,你若想贏,我便讓你贏了。”


    此番讓了,他的老師洪江定讓他禿嚕一層皮,可是遊胖子不在乎,他隻希望黃秋萍的心裏能好受一些。


    可遊胖子的這番話卻讓黃秋萍想起了在飛仙城擂台賽的時候陳無悔把第一名的資格讓給了自己,是啊,陳無悔是真真切切把自己當朋友了,否則又怎麽會把那麽重要的第一名讓給自己呢。如果沒有那第一名,自己就不能來問道學院,現在就興許還在明月樓的窯子裏,沒準就成為了像母親那樣的窩囊廢。


    想到這黃秋萍再也忍不住了,美眸看向陳無悔,可是注意力難免看向言止水——的確,言止水美的很搶眼。


    “秋——”陳無悔見她看向自己,剛吐出一個字,便又看到黃秋萍冷酷地轉過身去。


    這時陳無悔才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自己在得到的同時也在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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