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知道份量,就上秤稱一稱。


    封龍飆這樣告訴燕飛飛、宮憐憐。


    燕飛飛和宮憐憐正睡在一張床上。


    又香又軟的床。


    窗外是銀白銀白的月光,投在雪地上,顯得那麽有情調,溫柔中帶著清涼。


    宮憐憐凝視了很久,翻過身來,抱著燕飛的粉頸,道:“今天是個好日子。”


    燕飛飛道:“喔?”


    宮憐憐道:“今天是封郎的生日。”


    燕飛飛的眼睛中有了淚光,道:“一個傷心的誕生紀念日。封郎太苦了,受了那麽多磨難。假如他有了孩子,我們一定好好看住,讓他的孩子有雙倍乃至幾倍的幸福。”


    宮憐憐道:“他會有孩子的,封家一定會子孫滿堂,人丁興旺。”


    燕飛飛道:“封郎一身血仇要報,步步危險,我們要替他小心,替他想個很保險,很保險的方法。”


    宮憐憐道:“什麽方法?”


    燕飛飛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胸膛,道:“真正的男人,都很負責任。當他有了一種責任後,即使遇到拚命的機會,也不會太衝動。因為他會想起,他的生命已經不獨屬於他,他要替別人分外珍惜自己的生命,”


    宮憐憐已經聽懂了她的話,道:“我們能讓他產生這種責任。”


    燕飛飛道:“妹妹,你決定了?”


    宮憐憐道:“今天是個好日子。”


    兩個姑娘擁抱在一起,她們為自己的這個決定感到很滿意。


    “沙!”窗子一動。燕飛飛、宮憐憐的滿意,在刹那間凝固了。


    是凍僵了。


    一個黑衣蒙麵人,帶著砭骨的寒氣,站在她們的床前。


    刀,逼住了她們。


    目光,比刀還鋒利的目光也逼住了她們。


    可憐的憐憐,她想動,又動不了,因為身上的衣服,實在少的可憐。


    似燕的飛飛,怎麽也不能飛了,她的羽毛就在床邊,雖然一伸手就可以撈住。


    她們感到奇怪,奇怪地望望窗外。


    蒙麵漢笑了,用沙啞的嗓音說道:“封龍四衛不會到這裏來了,因為他們已經睡熟了。”


    睡熟了,讓人拍住穴道那種睡?這種睡法不會很快就醒來。


    燕飛飛、宮憐憐心頭一涼,手忍不住動了一下。(drzhao掃校)


    蒙麵漢道:“不要動!隻要你們一動,就會知道自己是什麽形象。”


    什麽形象?凝脂暖玉,香乳酥胸,一抹和山盡露無遺。


    這句話,很有效。


    蒙麵漢在等,等兩個小羊羔“咩咩”的叫。


    燕飛飛、宮憐憐在等,等機會。一擊成功……否則很不對勁。


    燕飛飛冷靜下來,悄悄捏住宮憐憐的手,道:“你是什麽人?”


    蒙麵漢道:“你猜我是什麽人?”


    燕飛飛道:“獨腳大俠。”


    蒙麵漢道:“獨腳采花大俠。”


    燕飛飛道:“這裏有很多金銀,你可以拿去,莊裏的人決不會為難你。”


    蒙麵漢大笑,道:“謝謝姑娘,我會的。莊裏的人自然不會攔我,因為他們已經……”


    做賊的一般都很小心,他的大笑,顯然不怕人聽見,因為那些人已經……。燕飛飛心中一凜。


    燕飛飛道:“你還要做什麽?”


    蒙麵沒道:“采花。你難道看不出,我還是一個采花大盜?”


    宮憐憐氣極了,罵道:“你是烏龜王八蛋不折不扣的烏龜王八蛋。”蒙麵漢不怒,反而笑了。


    沒趣得很!宮憐憐又找不出什麽再厲害一點的髒話來。


    她,從來沒罵過人。


    燕飛飛歎道:“我們得罪過你?”


    蒙麵漢道::“你沒有,她有。”指著宮憐憐,“女扮男裝,招搖過市。招親擂台上讓在下走了眼。”


    宮憐憐怒道:“我愛怎樣就怎樣,與你何幹。”


    蒙麵漢拍手,道:“我愛怎樣就怎樣,此話有道理。你猜我究竟愛怎樣?”


    宮憐憐可憐的說不出話來。


    蒙麵漢道:“我要把你拖出被窩,香你一百次!”


    宮憐憐已經縮進了被窩,她不是怕,是假裝縮下去,摸床邊壓著的日月龍鳳刀。


    葷麵漢笑道:“小姑娘,在下的耐心是有限的。”


    燕飛飛忽然眼睛一亮。


    蒙麵漢撣了一下衣衫,那麽瀟灑,仿佛要脫衣似的。


    燕飛飛笑了,道:“幸好,我的耐心也很有限,既然來了,就請上床吧,做你要做的事吧。”


    該死出宮憐憐憐心中大叫,她的刀,讓燕飛飛在無意之間伸過來的腿壓住了,抽不出來。


    蒙麵漢道:“你不怕?”


    燕飛飛笑得又香又甜,道:“不怕,還很……很喜歡。”


    蒙麵漢道:“為什麽?”


    燕飛飛大叫一聲,蹬開緊緊裹在身上的棉衣,飛身撲了過來。


    宮憐憐大驚,喊道:“姐姐!”日月龍鳳刀已經抽在手中。


    燕飛飛摟住蒙麵大漢,笑道:“因為我知道你是誰!”說著,伸手扯下蒙麵漢的黑巾、麵具。


    “封郎!”宮憐憐丟下雙刀,也撲了上去。


    今天是個好日子。


    相思的好日子。


    夢亦成真的好日子。


    封龍飆取過衣服,給二女穿上,問道:“燕妹妹,你怎麽知道是我?”


    燕飛飛吟道:“身無彩風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宮憐傳道:“哥哥壞死了,下回不來了。”


    封龍飆道:“你這個淘氣鬼,看你以後怎麽再裝下去?”宮憐憐道:“裝什麽呀,隻怨哥哥太傻。”


    封龍飆曾經滄海,望著已是女兒梳妝的宮憐憐,心裏竟然升起了一股衝動。


    宮憐憐不但很美,美中透著英氣,透著一種富貴高雅的美豔。


    她的胸脯高傲地聳著,皮膚仿佛白瓷般緊密滑潤,又透著牛乳般的柔軟。


    她的秀發,隨便地那麽一披,卻極有韻味,黑漆一樣的眼睛,閃動著很亮的光芒。


    燕飛飛看著封龍飆的樣子,笑道:“你想把憐妹妹吃了不成!”


    封龍飆道:“幸好我現在沒有時間,否則…”


    宮憐憐道:“否則怎樣?”


    封龍飆道:“你應該知道。”


    宮憐憐笑道:“一定是我那兩位夫人教會了爾,你才會變得這麽頑皮。”


    封龍飆道:“好了,我們出發吧。”


    四名旗牌。


    兩位中軍。


    一雙馬童。


    八匹駿馬在官道上、疾馳,當先將官,戎裝齊,腰掛一柄長劍,虯髯黃麵,好不威風。


    雪,一條線似地向後射去。


    中午時分,馬隊馳人一座山口,將官的座騎一聲長嘶,直衝而起,對麵奔來的馬隊差一點就與它撞上。


    “你他媽的找死!”對麵馬隊的一名大漢怒吼聲甫出,揚起手中大刀向將官狠狠地砍下。


    一雙馬童從後麵雙雙搶出,四支匕首斬向大漢持刀的手腕。


    大漢眼睛迷蒙之際,兩個小書童已然躍身後退,雙雙歸於那名將官的身後,眨著一雙狡黠的眼睛。(drzhao掃校)


    大漢仰麵狂笑,以為自己嚇退了他們,得意地收刀提韁,猛覺臂上輕飄飄地。“哎呀!


    我的手!”


    大漢的手和刀靜靜地躺在雪地上,沁著鮮紅的血。大漢“啊呀!”一聲,便滾下馬來,昏倒於地上。


    直到現在為止,後麵的五個人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可是,他們很快就明白了,白雪紅血比白紙黑字更容易讓他們明白。


    現在,他們不再沉默了,臉上甚至一點憤怒的表情部沒有。


    雖然,他們的同伴就在地上呻吟掙紮。


    欺軟伯硬,狗仗人勢是他們的特性,靠這個特性,他們活得很好,並且一直活到現在。


    他們不想活到此時為止,所以就不能憤怒。


    五個人馬上作揖,笑道:“將軍是哪路兵馬?”


    “本帥龍風!”原來是封龍飆。


    五個人慌忙滾下馬鞍,謅媚地笑道:“原來是武皇軍大帥,小人失敬!”


    封龍飆和氣地問道:“各位是……?”


    五個人忙道:“小人等是京中錦衣衛,奉命捉拿朝廷要犯,無意衝撞了大帥。”


    封龍領一:“你們認識我?”


    五人道:“如雷貫耳,如日經天,現下元帥大名,京中無人不知。””


    封龍飆道:“知道什麽?”


    一人搶著說道:“元帥率領武皇軍,奮勇擊殺韃靼犯境之兵,斬獲十餘萬敵虜,何人不知,何人不曉。”


    一人緊緊話茬,道:“元帥趁黑夜率十餘經騎,突襲敵軍,劍斬敵寇領兵都督,使敵不戰而栗,乃天神下界。捷報傳來,京中大慶三天,比過燈節還熱火”


    一人道:“元帥的武皇十天大陣,上合天理,下占地利,中有人和,使強敵無一生還。


    現下,京中百官正待元帥進京,與元帥結識呢!”


    封龍飆不是愛吃驚的人,他禁不住嚇了一跳。


    封龍飆道:“你們是不是酒喝多了?”


    五人忙道:“元帥明察,小人們公務在身,不敢多喝,隻是天氣太冷,弄了點……禦禦寒,不敢多……”


    中軍模樣的宮憐憐打馬上來,慢條斯理地道:“我家元帥最不喜歡別人提他立下的功勞,還不停嘴。”


    五人齊道:“小人多嘴。”


    宮憐憐一指他們身後馬背上馱著的一位老者,問道:“此人是誰,犯何罪過?”馬背上馱著的老者被人閉了穴道,臉朝下橫擔著。五人道:“稟大帥,此人乃叛國要犯,殺了我們十數名兄弟。”


    宮憐憐催馬過去,扳起那人一看驚訝道:“二……!”


    燕飛飛知道必有原因,眼前這幾個錦衣衛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朝二小一使眼神,三匹馬上去,一齊出手,將五名大漢一齊打落馬下。封龍飆剛想阻止,宮憐憐又叫了起來:“哥,快過來。是二叔。”


    二叔,是一種稱謂。


    宮憐憐喊他叔,那麽就是封龍飆的叔嶽丈老大人。


    封龍飆拍開叔嶽老大人的穴道。這個看來很孤傲的老頭子,哼了一聲,他蘇醒了過來,瞪著疑惑不定的眼睛。


    從惡夢中醒來的人,往往都會瞪眼睛。隻為過這位叔嶽丈老大人的眼睛瞪得更圓些。


    因為,他看見了一名武官,確切一點說,應該是一名風流瀟灑的元帥。


    這一點,不用介紹,二叔自己就會看,假裝就是招牌。


    宮憐憐一聲“二叔”方才把他喊醒。


    他看到宮憐憐的中軍服色,說道:“丫頭又裝神弄鬼的,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宮冷憐道:“二叔,若不是本……侄女裝神弄鬼,你老人家隻怕不太妙了。”


    封龍飆道:“二叔,你老怎麽這般模樣?如何得罪了錦衣衛,讓他們擒住?”


    二叔聽他喊自己“二叔”,也不覺意外,道:“老夫本來住在京城,京城的人都這麽稱呼我,你也這麽稱呼好了。”


    怪老頭!人人都喊二叔?


    宮憐憐道:“二叔,你老人家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二叔歎道:“跑?是我願意跑嗎?是錦衣衛抓住弄來的。”


    封龍飆想起方才錦衣衛的話,問道:“二叔,你與錦衣衛有仇?”


    二叔道:“幾個毛崽子,不值得我老人家結仇。”


    封龍飆道:“那又是為什麽?”


    二叔道:“為了一個新冒出來的魔頭。”


    宮憐憐道:“誰?”


    二叔道:“就是那新近受封的武皇軍二品元帥龍風。”


    宮憐憐尖叫一聲,剛要說話。封龍飆急忙眼神止住,道:“這個龍風怎麽得罪你了?”


    二叔歎道:“我根本不認識他。”


    封龍飆道:“不認識你,就得罪了,看來二叔的火氣也太大了些。”


    二叔道:“什麽話?若不是為了朝廷江山,我老人家就不會理他。”


    封龍飆道;‘這個人和江山有關係?”


    二叔道:“有。這個人是大國舅、當朝太師以十大軍功保奏的元帥,皇上很不放心。”


    封龍飆道:“不放心,皇上不會不封他做元帥,另選合適之人?”


    二叔道:“不會,不放心也要封,因為是大國舅舉薦,沒有辦法不封。”


    封龍飆道:“國舅難道還能大過皇上?”


    二叔道:“正是。皇上的皇後乃皇太後的侄女。三位國舅的職位乃先皇所封,又有皇太後作主,且三人分別為太師、大尉和大司馬,兵權在握,皇上的龍廷坐穩坐不穩,要看國舅們高興不高興。”


    封龍飆道:“那皇上為什麽不將他們除去?”


    二叔歎道:“養虎已成患,空有打虎心。老夫就是受皇上所差,要去查一查這位元帥的底細。”


    封龍飆道:“你查出了什麽?”(drzhao掃校)


    二叔氣惱地道:“什麽十大軍功,純屬欺世盜名之舉,北部邊關節節敗退。唉!就是這敗軍之中,亦無此人。”


    封龍飆道:“現在我知道了,錦衣衛是要提住你,然後秘密除掉。”二叔道:“你知道我是誰?”


    封龍飆道:“你是憐憐的二叔,奉旨出京的欽差,以‘鷹眼無雙’聞名於扛湖的德親王德老千歲。”


    德親王吃驚了。


    像他那種身份的人,當然不會經常吃驚。


    封龍飆的話,使他不能不吃驚。


    德親王道:“以前你聽過我的名字?”


    封龍飆道:“聽說過你金殿諫先皇,反對封內親,怒砸龍書案的壯舉,我本不太相信。”


    德親王道:“現在呢?”


    封龍飆道:“現在我相信了。一個人這麽大年歲,還在為朝廷東奔西走,爬冰臥雪,我沒有辦法不相信。”


    德親王大笑道:“你很有眼光。”


    封龍飆道:“晚輩的眼光好,—相術更精。我知道你現在想什麽。”


    德親王道:“想什麽?”


    封龍飆道:“想讓你的寶貝侄女,還有晚輩一行保駕進京,揭穿這個假元帥的謎,讓皇上及早防備。”


    德親王道:“你說的不錯。”


    宮憐憐搶上來,道:“錯了!”


    德親王一怔,道:“丫頭,什麽錯了?”


    宮憐憐道:“全錯了。這個龍風大帥,您老人家不但不能參,還要您老一力保奏,重重加封,宮職嗎?越大越好。”


    德親王老臉一沉,道:“朝廷大事,怎能兒戲,讓本王保奏此人,勢比登天。”


    官憐憐笑道:“二叔,假如這個龍風是個好人呢。”


    德親王道:“那本王便是壞人。”


    宮憐憐道:“二叔是好人,這個龍風也好人,好人遇好人,豈不是好事。”


    德親王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封龍飆上前笑道:“親王千歲,你看晚輩怎樣?”說罷,笑微微地站在那裏。


    德親王道:“我這個淘氣侄女人雖然頑皮,但眼光卻從來不差,與他在一起的人,本王信得過。”


    封龍飆笑笑,撩戰裙跪倒,裝出很嚴肅的洋子,道:“武皇軍二品元帥龍風參見親王老千歲!”


    一片笑聲,宮憐憐笑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德親王大驚,道:“你是小賊龍風。”


    封龍飆道:“正是龍風,天龍的龍,狂風的風,隻不過不是小賊,王爺的封賞不敢拜領。”德親王呆了。


    宮憐憐的笑已經變成了捂著肚子笑著肚子,撩倒在雪地上笑。


    德親王忽然問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宮憐憐道:“臘月二十三。”


    德親王歎道:“灶王爺上天的日子。”


    封龍飆道:“是的。我們想請灶王把我們也帶上天。”


    德親王道:“你想上天?”


    封龍飆:“一步登天。”


    德親王道:“你能?”


    封龍飆道:“我不能!”


    德親王道:“誰能?”


    封龍飆笑道:“王爺能,憐憐也能。”


    憐憐的二叔是親王。嫡親的叔叔是親王,她的老爹肯定也是親王,而且是更大的親王。


    宮憐憐忽然道:“哥哥,你想見皇上?”封龍飆道:“想。”宮憐憐神秘地一笑,道:


    “你知道皇上是誰。”


    封龍飆道:“是誰我也想見。”


    皇上是誰?


    皇上是端坐於龍椅上的最大最值錢最無味道的展覽品。


    皇上是禦道街上,渾身插滿了五光十色的羽毛,讓群臣擁著示眾的金龍。


    皇上是朋友最少的那個人。


    皇上是騎在虎背上,小心地驅策著前進,很可能自己掉下來,也很可能被人推下來的馭手。


    皇上是有威名有尊嚴的奴隸。


    “他是個奴隸!”大國舅心裏笑諷道,但是他並沒有說出來。


    大國舅抱拳齊胸,道:“皇上聖明,得知龍元帥戰功勳著,這次恩加優寵,除命百官郊迎外,還親降龍床三步,禮敬殊異,乃本朝史無前例。龍元帥,你我當孝忠陛下,為國出力喲!”說罷,竟是幾聲狡詐的蔑笑。


    封龍飆就坐在酒宴上。


    大男舅特地為龍元帥接風洗塵的酒宴。


    酒宴就設在國舅府。


    座上,是大國勇、二國舅、三國舅和幾個侍僚。


    封龍飆起身,道:“謝皇上思典,謝國舅恩典。”


    大國舅哈哈大笑:“龍元帥,本太師何恩之有?是你刀頭飲血掙來的榮華富貴,要好自為之,倍加珍重。”


    二國舅也詭笑道:“龍元帥威鎮邊庭,武皇軍戰無不勝,是啊,是啊。”


    三國舅也笑道:“龍元帥在邊陲如何建功立業。恐怕不乏請教之人,本司馬願先知為快,哈哈哈哈……!”


    封龍飆笑道:“我立過功?”


    大國舅道:“十大功勞。”


    封龍飆道:“我好像不太記得。”


    大國舅道:“居功不傲,難能可貴。”


    封龍飆道:“我這些功勞麽,不提也罷。”


    二國舅道:“不說怎麽行。元帥神威,敵虜喪膽,乃是替天朝揚威,不可不長國人誌氣。”


    三國舅端著一隻玉盞,一飲而盡,好像意猶未盡似地,又斟上一杯,慢慢地品著,那個架式,是在說:非說不可。


    封龍飆大笑一聲,抓起一隻酒壺,“咕咚咚”一氣灌了下去。


    酒壯熊人膽。


    這話果然不錯,封龍飆好像氣壯了一些。


    三壺酒落肚。大國舅問道:“你現在是不是已經想起來了。那一幕幕金戈鐵馬的廝殺,何等威風,何等英勇。”


    封龍飆放下酒壺,聳起眉峰,朗笑道:“是的。三年來,我天朝神兵戍邊抗敵,斬獲無數,直殺得敵軍大敗,望風而逃。”


    大舅笑道:“你是不是親入敵營,斬得敵酋,打馬而歸?”


    封龍飆道:“正是,那夜風沙狂嘯,圓月當空。我他媽的衝進敵營,敵將簡直是個熊包,讓我一拳打倒……,不!敵將凶得像奶奶個黑煞,見我襲來,拔刀相還,我倆大戰三百個回合,我讓他砍掉……砍掉八根汗毛,才勉強斬下了他的頭顱。”“萬死不辭,真乃天朝之棟梁也!”


    封龍飆覺得,自己說謊話的本領實在太高,高得有點“奶奶個熊卵”。


    望著國舅們認真的樣子,他覺得很可悲。


    三國舅問道:“你不害怕?”


    封龍飆道:“我這一輩子就沒害怕過。”大國舅道:“龍元帥,京中人心不古,難免有雞腸狗肚之人忌妒元帥榮耀,你可時時把這些驚險戰況記牢,也好鎮壓邪氣。”


    封龍飆道:“京中有邪氣?”


    大國舅道:“有。”(drzhao掃校)


    封龍飆道:“我怎麽看不見?”


    二國舅道:“我們會指點於你。這是一份小人名錄,你可拿去參詳,應付時心裏也好有數。”


    封龍飆道:“謝國舅爺關照。“


    大國舅笑道:“我們隻顧說話了,本府還有龍元帥的舊日朋友,等著親熱呢。”


    封龍飆道:“這裏?”


    大國舅道:“你不信?”


    封龍飆不能不信,因為國舅府晏樂廳的大門已經敞開。


    門一開,封龍飆就認出一個朋友。


    一個日很熟的朋友。


    這位國舅府的上賓,封龍飆的舊友,赫然竟光大名鼎鼎的天機老祖。


    與天偷老祖、天相老祖合稱六手三絕的天機老祖。


    宴樂廳裏很熱鬧。


    天機老祖一雙眼睛盯住酒壺,衝過去抱住便喝,一邊喝,一邊哈哈大笑,胡子衣襟上斑斑點點,酒漬片片。


    可是,他抬頭看見封龍飆的時候,卻把酒壺扔下了,眼睛比方才睜得還要大。


    天機老祖叫道:“好小子,竟然是你,想不到你竟然混到國舅府來了,天意使然,讓你又撞在我手裏,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爾偏來。”


    封龍飆依然大馬金刀的坐著,眉毛都沒有抖一下。


    他是元帥,皇封二品元帥,人敵營斬酋顱尚且不懼,他還能怕什麽。


    大國舅道:“你們好像不是朋友。”


    天機老祖道:“就算天下的人都死絕了,寧肯和狗和狼去交朋友,我也不會交上這樣的朋友。”


    大國舅道:“你們有仇?”


    天機老祖吼道:“國舅,你先把他剁個七、八十塊,我再告訴你。”


    大國舅笑道:“你先說。”


    天機老祖道:“那就太遲了,你會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他憤怒得老臉紫紅,看樣子如果不是懼怕的話,早就撲上去把封龍飆撕得粉碎了。


    “砰”地一聲,天機老祖把麵前的酒壺摔了個粉碎,還狠狠地踩了兩腳。


    封龍飆坐在那裏,沒有一點著急的意思。


    天機老祖道:“我以為他很聰明,其實卻笨得厲害,笨得可以送掉自己的命。”


    二國舅道:“為什麽?”


    天機老祖道:“跑到國舅府來撒野,無異飛蛾投火,自取滅亡,還不笨嗎?”


    二國舅道:“過去他很野?”


    天機老祖道:“你知道他過去是什麽人了。”


    二國舅道:“不知道。”


    天機老祖道:“他是個惡魔,十足的惡魔,他曾經一口氣殺過二十七個。”


    國舅道:“為什麽?”


    天機老祖道:“為了幾塊金子。人家和他賭金子,他答應了,要在一個照麵殺死二十個人,結興他就撥出劍來,連過路的人都殺了。圖財害命,讓人發指啊。”


    三國舅忽然覺得很有意思,問道:“你一口氣殺過二十七個人?”


    封龍飆道:“不對!”


    三國舅道:“怎麽不對?”


    封龍飆道:“是二十五個人,另外兩個是自己嚇死的,我根本沒有出手。”


    大國舅道:“他還做過什麽?”


    天機老祖道:“多了,多了,磐竹難書。為了一個婊子的錢,他燒過一座妓院;為了一個惡棍的寶石,他燒過一片酒樓;為了二個老財的元寶,他殺了一位農夫的全家。就是老夫……”


    天機老祖很不願說出來。


    大國舅道:“你又怎樣?”


    大機老祖恨得一頓腳,道:“有人出十萬兩銀子,要買老夫項上人頭,他竟然連破十道機關,闖進老夫蝸居,哢嚓一聲慚向老夫的脖子。”天機老祖仿佛很冷,抖戰著撕開脖領,那裏印著一條長長的疤痕,像蛇一樣扭動著。天機老祖道:“若不是老夫見機快,趕快趴下裝死,嘿嘿,恐怕難有今日。”


    大國舅道:“真的?”


    封龍飆道:“假的!”


    大國舅道:“哦?”


    封龍飆道:“在下殺人,信譽很高,焉有不死之理!那樣豈不砸了招牌。”


    大國舅道:“很對。”


    天機老祖道:“不對!你這一次失手,簡直是丟臉至極,怎肯自己承認。要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小麻雀鬥不過老家禽。老夫就是要讓你丟臉,丟臉至極。”


    大本國舅笑道:“你不要逼他太急。”


    天機老祖道:“他也會急?不會。唯一讓他能夠急的,是銀子,是金子,是錢,他從來不會免費殺人。”封龍飆:“在下有時也會例外。”


    天機老祖大駭,道:“他混入國舅府,顯然沒安好心。這裏金、銀、珠、玉這麽多,說不定小賊就是衝這個來的。國舅,快殺了他。”


    封龍飆沒有說話,隻是用手摸著腰間的劍,那柄十八星魔劍。


    大國舅忽然問道:“你從不免費殺人,是不是不殺人就不要銀子?”


    封龍飆笑道:“無此規矩,銀子多多益善。”


    大國舅道:“我這裏銀子是不是很多?”


    封龍飆道:“是。”


    大國舅道:“這些銀子是不是都很純?”


    封龍飆道:“都是官銀。”


    大國舅道:“你隨便拿好了。”


    封龍飆道:“在下好像已經沒有這個興趣了。”


    天機老祖訝然道:“狗能改了吃屎?”


    封龍飆道:“如今我自己的銀子都沒處可放了,還要銀子做什麽。”


    天機老祖道:“你近來好像很發財?”


    封龍飆道:“是的。”


    天機老祖道:“你做什麽買賣?”


    封龍飆道:“做官。做朝廷的大官。”


    天機老祖道:“這的是個很發財的買賣,天下再沒有比做官的利更大的了。”


    封龍飆大笑。


    天機老祖道:“這下我放心了。”


    封龍飆道:“放什麽心?”


    天機老祖:“再不會有人為了十萬兩銀子,在我的脖子上砍上一刀了。”


    國舅們一齊哈哈大笑。


    和天機老祖還碰杯的刹那間,二人悄悄地一笑。


    天機老祖不但機關埋伏造得巧,謊話也造得巧,巧得不能再巧。


    封龍飆的戲演得不錯,人家講自己的故事,自己從來不知道,居然毫不難為情。


    好朋友,貴在雪中送炭,而不是錦上添花。雪中送來的炭,暖得是人心,花費不多,卻很少有人送。


    天機老祖送來的是炭,窗外也正下著雪。


    封龍飆感到了朋友的溫暖。(drzhao掃校)


    這是一間很講究的驛館。


    封龍飆就住在裏麵,敕建元帥府正在興建,這裏是他的臨時駐所,他覺得很亂。


    不是驛館亂,是京中那些各部大臣送來的貴重禮品亂,亂得到處亂滾。


    封龍飆少年得誌,做到二品元帥,且又是灸手可熱的國舅府舉薦,附炎趨勢之人的當然不少。元帥府的規矩是,來者不拒。這樣做,正是元帥的一貫作風。


    封龍飆坐在很好的一張椅子上,顯得很高興。


    因為,宮憐憐就坐在他的對麵。


    封龍飄望著宮憐憐,道:“過去我問過沒問過你的身世?”


    宮憐憐道:“沒有。”


    封龍飆道:“你知道為什麽?”


    宮憐憐道:“為什麽?”


    封龍飆道:“朋友在於知己,而不在於身世。身世好的人,不一定是好朋友。”


    宮憐憐道:“現在呢?”


    封龍飆笑笑道:“很想知道。”


    宮憐憐道:“為什麽?”


    封龍飆道:“因為,我可以不知道朋友的身世,卻不能不知道泰山老大人是誰。”


    宮憐憐道:“我有沒有說過我的身世?”


    封龍飆道:“好像沒有。”


    宮憐憐道:“因為不能說。”


    封龍飆道:“現在呢?”


    宮憐憐道:“現在不同了,過去我們是朋友,現在是朋友加夫妻,如果姑爺不知道老丈人是誰,便娶了人家的姑娘,應該是一件失禮的事情。”


    封龍飆道:“失禮得有點不可饒恕。”


    宮憐憐道:“你更衣吧。”


    封龍飆道:“更衣?難道這套元帥眼,還會辱沒了門楣。”


    宮憐憐笑道:“米粒之珠,能有多大的光輝。”


    封龍飆道:“你家門檻很高?”


    宮憐憐道:“九重天上。”


    封龍飆道:“院子很深?”宮憐憐道:“候門深似海,何況我家。”


    她的二叔是親王,她的父親是親王。親王府當然比海更深。


    封龍飆道:“換什麽裝?”


    道:“女裝!”


    封龍飆吃驚了,張大了嘴巴。


    宮憐憐道:“是女裝,我的侍女的裝束。”


    封龍飆覺得很好玩。宮憐憐曾經女扮男裝跑進封龍山莊。今天,又是他男扮女裝,跑進親王府。


    不知道那位親王老泰山忽見姑娘領進個女郡馬來,會是什麽樣子。


    四位旗牌,也就是十八中的四姐妹一齊動手,為們更衣梳妝,塗脂抹粉。


    封龍飆望著鏡子中的自己,很開心。


    燕飛飛和他一般裝束,發髻高挽,珠翠滿頭,一人一盞宮燈。


    宮憐憐比他們更複雜多了,珠花風簪,龍裙風襖,一副大家氣派。


    封龍飆對自己很滿意,居然很像個丫頭。


    燕飛飛、宮憐憐也喜得抿著嘴笑。


    三乘小嬌。


    從另外一個什麽地方鑽出來。


    夜色中,匆匆向一道很高的牆走去。


    進神武門,人禦花園,門口的禦林軍剛要盤問,當先小轎裏遞出一件什麽,禦林軍便跪倒了磕頭。


    封龍飆從嬌簾的縫隙中往外看,他雖然沒有到過這個地方,卻感覺到了這是什麽地方。


    皇宮。


    紫禁城。


    宮憐憐的家在皇宮裏?


    她的父親是什麽樣的親王?能住在皇宮的親王好像不多見。


    這時已經將近三更,雪光下甚為明朗,禦花園中山石玲瓏,古柏蒼翠,亭台樓閣,繡棟雕欄,在假山樹林之間隱隱浮現。


    小嬌在一個銅釘紅門前停下,宮憐憐打發走嬌子,示意翻牆。


    宮娥已經點亮了蠟燭,送上果品點心,然後又小心地退了下去。


    封龍飆道:“妹妹,你是公主?”


    宮憐憐笑道:“正是。本朝長公主憐憐,叩見二品元帥。”


    燕飛飛也笑道:“草民叩見公主千歲!千千歲!”


    宮憐憐笑做一團。


    封龍飆道:“我那泰山嶽父,原來是當朝天子,哎呀!本駙馬爺方才知道。”


    看著封龍飆做作認真的樣子,燕飛飛、宮憐憐又是一陣大笑。


    封龍飆道:“那麽,我的嶽母老大人呢,該是正宮皇後娘娘千歲了吧?”


    話音甫落,宮憐憐收住笑容,眼睛裏滾出淚來。


    封龍飆、燕飛飛齊叫:“妹妹,你……!”


    宮憐冷捧過一幅繡像,道:“這便是母後。”


    怎麽?皇後仙逝了?


    宮憐憐垂淚道:“母後本是本宮皇後,因皇太後作崇,強迫父皇貶入冷宮,冊封她的侄女為皇後,母後啊,可憐你深宮寂寞,一十三年啊。”說著,已是泣不成聲,嗚嗚大哭起來。


    封龍飆、燕飛飛也覺心頭酸楚,那燕飛飛已撲籟籟落下淚來。


    紫陌金門。


    獨坐冷月裏。


    落殘紅,雪花中。


    良久,宮憐憐止住悲聲,道:“母後可憐,父皇亦是如此。國家大事全要唯新皇後和國舅們的臉色行事,終日長籲短歎,雖則暗中積蓄力量,但不知能否成功。”


    說罷,神色一片黯然。


    正在悲戚之中,忽然封龍飆身形一躍,在窗台上一點,已似箭一般竄射出去。


    他聽聽到了一點響動。


    不是宮娥的響動,而是江湖人落地的那種細微之聲。


    院中,假山石下,半張人臉晃即沒。


    封龍飆負手而立,道:“朋友,歡迎光臨。”


    假山石下的人知道藏不住了,一躍而起,向封龍飆襲來。


    封龍飆朝他們笑笑。


    果然,這兩個人收住了腳步,持刀護住身體,低聲喝道:“什麽人,還不給大爺滾開。”


    封龍飆笑容不改,道:“這裏好像是我住的地方。”


    那兩個人道:“你是那個長公主的什麽人?”


    封龍飆道:“貼身宮女。”


    兩個人一聽是公主的宮女,又見他文文弱弱,隨道:“記住,明年今天是你的忌日。”


    “慢著!”封龍飆道:“江湖上殺人,好像要說句洗淨了脖子等死。我的脖子雖然不髒,但是,卻有三天沒洗了,二位是不是容我洗一洗,不要髒了二位的刀。”


    兩個人一怔:“一個宮娥,恁地這大膽,還能說出這種話來?”喝道:“洗淨也是死。


    不洗也是死,死了再洗吧。”


    封龍飆道:“你們今天非得殺了我?”


    兩人道:“豈隻是你,就連長公主那小賤人也一起銷帳。”


    封龍飆道:“能不能商量商量,比方說用銀子買條命什麽的。”


    兩人道:“非殺不可。”


    封龍飆道:“我能不能還手?”


    兩人道:“隻要你有這分本事。”


    兩人已經架刀,立好門戶,等著這個膽大的小宮娥來送死。


    封龍飆道:“你們一人一把刀,我沒有,兩個大男人,總不能讓我空著手吧。”


    兩人道:“你可以找一把。”


    封龍飆道:“長公主宮中沒有。”


    兩人道:“那你就死得更快些。”


    封龍飆道:“兩位手中的刀可否借來一用?”


    兩人怒道:“放屁!”


    “屁”字還沒落地,封龍飆的身形已經彈起,兩個人非但沒有招架的機會,而且連對方的出手都沒有看清楚。


    兩個人每人身中四十九刀,刀刀紮在胸前穴位上,不淺不深,不偏不斜,大小一致,排列有序。


    他們根本不信。


    不信有人會有這麽快的身手。但是,事實卻又是事實,不容不信。


    他們的心在往下掉。


    一人道:“大哥,我看咱們栽了。”


    一人道:“栽得很慘。”


    一人道:“國舅不是說長公主的武功不高麽?”


    一人道:“騙豬鬥虎。”


    一人道:“一千兩銀子你還要麽?”


    一人道:“恐怕連老本都賠光了。”


    一人道:“可惜!”


    一人道:“實在可惜!”


    封龍飆明白了,這是兩個職業殺手,為了銀子,到這裏來的。


    封龍飆道:“朋友,還有什麽話要說。”


    二人道:“有一句話。千萬不要相信大奸大惡之人的話。”


    一人道:“掙銀子越多越好,可是,有的銀子卻不能掙,希望你轉告我們的朋友。”


    封龍飆道:“你們想我會轉告嗎?”


    兩人歎道:“你不會。”


    封龍飆道:“因為用不著。你們可以自己去說給他們聽。”


    兩人道:“我們?”


    封龍飆道:“是的。”伸手拍開二人穴道,取出金瘡藥給他們敷上。


    兩人愕然。


    封龍飆道:“朋友,掙銀子亦有道,不要傷天害理,為人不恥。”


    兩個人在出汗,越是心冷的人,越愛冒汗。越想要鎮靜,汗反而越多。


    兩人咬咬牙,道:“朋友,我們從此悔過。”


    封龍飆很滿意,笑道:“但願二位前程似錦,請!請進屋待茶。”


    兩人道:“不敢叨擾恩公尊姓大名?”


    封龍飆道:“綠水常流,青山不改。”


    兩人心悅誠服道:“如此,告辭了,後會有期。”


    封龍飆道:“好走,恕不遠送。”


    身後是燕飛飛、宮憐憐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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