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毫不客氣地搖搖頭:“方小姐,不要在蝴蝶山莊搞任何事,除了本地,要做什麽隨你。聽清了嗎?千萬不要在這裏動他,否則——”


    方純一笑:“否則怎樣?你會替段承德出手嗎?還是幫顧惜春除奸?葉先生,江湖上一向都是遵循‘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的行事原則,而且‘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我希望你別壞了規矩,大家還是各掃門前雪好了。”


    嚓的一聲,小刀不知何時又回到了葉天的指尖上,一頓一放,小刀筆直向上射出,噴水池假山石頂上停著的一隻灰翼蛺蝶便一頭栽落下來,跌在葉天掌心裏。那柄小刀又向上飛了七八米,才力盡下落,重回他的手中。


    方純忍不住皺眉哀歎:“喂,試刀就試刀,顯武力就顯武力,幹什麽拿一隻蝴蝶撒氣?”


    大理蝴蝶泉、蝴蝶山莊是中國大陸蝴蝶最多、種類最全的地方,看得出,方純是個愛蝶的人。這一點,又讓她跟葉天心裏深刻懷念的那個形象接近了許多。


    葉天抬高手掌,蝴蝶扇了扇翅膀,再次振翼飛起。他並沒有存心傷害蝴蝶示威,隻是用那一刀的刀氣將蝴蝶逼得墜落下來。


    “我不是要殺它,剛才隻是跟它開個玩笑。方小姐,我勸你放棄任何在蝴蝶山莊動手的想法,當下我們是朋友,但你一旦決定侵害段莊主的利益,我們馬上就會變成敵人。麵對敵人,我從不手軟。”葉天正色回答。


    方純又歎了口氣,低聲讚歎:“好刀,好刀法。”


    四周漸漸安靜下來,二樓的特殊拍賣會即將開始。


    “走吧。”葉天指了指樓梯方向。


    方純一怔,忽然醒悟:“你肯帶我進去了?”


    葉天點點頭:“對,隻要你不動手,我們就是朋友。朋友之間有所請求,我當然是兩肋插刀,在所不辭。”


    方純嘻的一聲笑出來,跟葉天並肩上了台階,走上寬大厚重的木樓梯。樓梯兩側沒有開燈,顯得有些昏暗,兩個人的步子自然而然地放慢了。


    葉天猶豫了兩三次,把“你認識不認識一個叫白曉蝶的人”那句話終於強壓下去,沒有問出來。


    在他心中,一直有著那樣一幕場景——一個穿著白色及踝紗裙的小女孩站在百花盛開的歐式庭院裏,揮著雙臂盈盈起舞。在她身邊,五顏六色的蝴蝶越聚越多,隨著她一起上下翻飛舞動,人與蝶相互映襯,美得令人目眩神迷,仿佛是神話世界裏的仙女一般。小女孩的背景,是一座白色的歐式別墅,被一圈黑色的箭頭狀鑄鐵欄杆環繞著,靜雅整潔,貴氣華美。別墅入口處的台階上,小女孩的父母並肩站著,男的儒雅挺拔,女的美麗大方。


    那小女孩的名字就是“白曉蝶”,一隻白色的舞動於晨曉的美麗蝴蝶。他看到她的那一年,她十二歲,他十七歲。


    “在想什麽?你好像分神了?”方純打破了沉默。


    “我在想,除了血膽瑪瑙,還會有什麽特殊拍品?”葉天遮掩著自己的心事。


    那時,他們已經登上二樓,站在一個相當寬敞的過廳裏。有一個穿著黑皮大衣的年輕人正站在欄杆前吸煙,那個位置,能夠俯瞰噴水池方向。聽到他們的腳步聲,年輕人慢慢地回過頭來,向著方純深深地望了一眼。他的眼睛極亮,在暗影中竟然發出了幽幽的綠光,看上去頗為怪異。


    “是方小姐吧?”年輕人揮了揮右手,露出指上的碩大鑽戒、腕上的煌煌金表來。當他滿臉堆上笑容時,嘴角一翹,兩顆純金虎牙富貴逼人地顯亮出來。


    方純冷冷地回應:“我似乎並不認識閣下。”


    她向葉天靠了靠,挽住他的胳膊。


    “那沒什麽關係,我認識你就好了,方純小姐、葉天先生,對不對?”年輕人玩世不恭地笑著迎上來。他的身高在一米七十左右,比葉天略矮,臉色微黑,兩條板刀一般的黑眉不時地警醒上挑著。


    “葉先生,幸會。”他向葉天伸出手來。


    葉天對此人沒什麽印象,隻是按照常規理解伸手去握。驀地,方純藏在他肘後的左手輕輕按了按,發出了一個非常隱蔽的警告信號。幾乎同時,年輕人的手握過來,將葉天的大半個手掌攥住,五指凶猛地發力,令他的指骨感到一陣劇痛。幸好,有了方純的事先提醒,葉天及時丹田提氣,發力抗衡,把右手變得如青石般堅硬,任由對方握著。


    “請問閣下是……”葉天不動聲色地問。


    “司馬。”年輕人報上名字,隨即知難而退,放開了葉天的手,咧開嘴大笑。


    “幸會。”葉天半轉身,帶著方純經過對方身邊,走向長廊盡頭的小會議室。


    他清清楚楚地聽到了方純倒吸涼氣的聲音,但一個字都沒說,甚至連臉色都平靜不變,隻是一路嗅著花香行去。對於別人的無禮挑釁,他一向都淡然處之,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


    大理一年四季氣候溫和,每一季都有爛漫花事,而段承德又是個深諳風雅的人,所以蝴蝶山莊處處都能聞到醉人的花香。當然,除了花和景,長廊內每隔十步,都站著一個右手插在黑西裝內袋裏的保鏢。能進入二樓拍賣會的,非富即貴,都是有來頭的大人物,安保措施是馬虎不得的,他們看不見的那隻手裏扣著的都是一把速射短槍。


    “北狼司馬。”方純低聲說了四個字。


    “司馬”,是年輕人的名字,“北狼”則是他的江湖綽號,連在一起就代表了身列“二零零九年江湖十大天才俠少”排行榜上第一名的那個人。司馬是個探險盜墓的天才,原籍蒙古草原,十九歲崛起在盜墓界,據說是當年“盜墓之王”的唯一傳人。


    葉天沒有回答,春天的花香拱得他的鼻子有些發癢。目不斜視的保鏢們被方純的美麗吸引,每個人的眼珠都在偷偷轉動著,跟隨著她的腳步。


    身後腳步聲快速響起,葉天判斷出司馬已經輕快地滑步追近。


    “為什麽不說話?”方純對他的沉默保持著好奇。


    “與我無關,有什麽好說的?”葉天淡漠地轉過臉,從方純的頭頂上望過去,蝴蝶山莊的廣闊庭院已經盡在眼底。山水花草,皆被月光披了一層銀白色的美妙麵紗。


    段承德行事非常低調,盡管他已經是大理地麵上首屈一指的大富豪,山莊的外觀卻修建得非常普通,從外表看根本稱不上豪華奢侈。今晚來的貴賓們中不止有一人發表過失望的抱怨,因為他們並沒有看到想象中奢華的段承德豪宅,接受的招待也非帝豪級別的。


    葉天的心裏還沒忘掉小彩,她的倔強與孤傲,有點像記憶中的白曉蝶。不知道沒有蝴蝶陪伴的她,會不會被雪蘭哄得開心起來了。而那詭異死去的少年小文,因著段承德的鐵血封鎖,已經消失在眾人的記憶中,不複存在。


    “白曉蝶?”視野之中,兩隻白粉蛺蝶追逐嬉戲著翩翩飛過簷下,渾然不解廊內江湖人物的明爭暗鬥,劍拔弩張。


    “那你為什麽到這裏來?”方純有些疑惑。


    “受邀而來。”葉天簡簡單單地回答。


    “江湖本是汙泥地,沒人能夠置身事外的。”方純長歎。


    “是嗎?”葉天向著蝴蝶微笑,神遊天外,記憶拉回到遙遠的少年時代。


    在那一幕裏,他站在街角,遠遠地看著歐式別墅裏的三人,感覺自己的世界與白曉蝶一家的幸福時光永遠沒有交集,那種發自心底的自卑感重重地籠罩著他。他聽見白曉蝶銀鈴一樣的笑聲朗朗傳來,忽然捂住耳朵快步跑開。


    他們隻對答了四句,司馬便以一個很帥的滑行動作超到前麵去,灑脫地旋轉回頭,盯住了方純,右手一揚,指尖彈出一張六寸的彩色照片,亮給她看。


    “喂,別打擾我朋友好嗎?”葉天迅速跨前一步,把司馬和方純的隔開。


    “不是打擾,這隻是一宗生意。”司馬笑了,年輕的臉上浮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方小姐,我隻說幾個字,如果你不感興趣,我馬上退開——‘錄影帶、大角寶藏’。”


    葉天皺了皺眉,他對以上兩個詞匯感到有些陌生,一時間弄不清司馬在說什麽。


    “錄影帶、大角寶藏。”司馬從葉天的表情上有所察覺,立刻露出嘲諷的冷笑。


    那張照片拍攝的是一個荒涼之極的蛇形山穀,攝影角度為俯瞰,穀中怪石嶙峋,兩側是陡直的絕壁。從近處的植被情況看,葉天判斷那應該是滇藏邊界群山之內的某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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