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在這裏,老龍曾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在俄羅斯境內匿伏療傷,那時任我笑就在他身邊,我猜俄羅斯人掌握了他們兩個不少情報。所以,由俄國專家向他們開刀是最可能的。”她簡單地向我解釋,但這理由實在勉強之極。


    門口的俄羅斯文字譯成中文意思是“深度腦部讀取部”,我現在非常懷疑這個地下研究室的主持人大概不是老杜。他的能力還不足以領導這麽龐大的多國聯合試驗,因為很多國家都在秘密研究人腦活動的可視化,取得的成績各不相同,但誰都不會率先把自己的成果拿出來共享,更不會聽從美國人的指揮。


    門口上方的紅燈突然亮起來,門扇也向側麵無聲地滑開,兩名槍手平舉衝鋒槍出現在門裏,槍口冷冷地對準我們的臉。


    槍手身後,一個高大的金發女人抱著胳膊,臉上掛著陰森森的冷笑,目光輪流從我和方星臉上掠過。


    “你們是誰?到此有何貴幹?”金發女人的中文發音非常標準,這一點非常少見。試驗室中央的白色巨床上,任我笑被鎖住雙腕、雙踝,靜靜地躺在那裏,雙眼向天花板直瞪著。還好,房間裏再也沒有其他人,連計算機和顯示屏都沒有,到處是空蕩蕩、白茫茫的。


    方星冷冷地回答:“能夠幫助你進行研究的人,特地為你送資料而來。”


    那女人仰麵一笑,傲然揚了揚下巴:“不用了,你知道的,我全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任我笑和老龍是我國的緊急軍情處理部門專項跟蹤研究的對象,對他們的秘密監控頻率可以精確到以微妙計算,還有什麽記錄不到的資料嗎?”


    我抬起右手食指,撥開就要頂到自己鼻尖的槍口,吐出一連串流利的俄羅斯語:“切尼金博士,我有充足的證據能夠表明,任我笑的思想內部並非隻有人類的成分,而是摻雜了某種獸性。並且,我親眼目睹他的身體在殺人時能夠產生異變,讓我們進去,隻會對你的研究有益。我知道,你在莫斯科大學的研究課題是‘雙麵人的隱性性格’,遇到了無法通過的節點,不是嗎?”


    這女人很有來頭,表麵身份是俄羅斯國家首席生物學專家,但背地裏卻有著國家安全部的秘密職務,所以我們沒必要惹惱她。在老杜的私人生活中,有很多所謂的“俄羅斯女性朋友”,切尼金博士就是其中一位。


    “哈哈,沈先生果然快人快語,請進來吧。不過,你的這位朋友卻沒這資格——”切尼金的態度有所轉變。既然老杜肯向我說起她,就一定會向她提及我。


    兩名槍手驀的齊聲怪叫,身子騰空而起,從我和方星頭頂躍過,重重地跌在地上,軟癱成一團。


    “現在,我有資格了嗎?”方星大步向前,直逼比她高兩頭、胖兩圈的切尼金。她發出的“螺旋劈空掌力”能夠自由地控製兩名警衛的撲跌路線,非常高明,讓我都自歎弗如,可見達措傳功的效果有多麽明顯。


    切尼金雙臂一分,緊身西裝立刻刺啦一聲從肩部掙裂,露出胳膊上白花花、圓滾滾的肌肉來。像她那麽胖大粗壯的女人竟然能在瞬間變得水蛇一樣圓滑靈巧,用日本柔道裏的“貼身糾纏技”,穿入方星腋下,一個“反臂抓握過頂摔”已經將方星舉在半空裏。


    我在老杜的資料裏了解到,切尼金曾拜俄羅斯第一技擊高手庫恩為師,然後成為總統身邊唯一一個文武全才的女性保鏢,深受曆任總統賞識。她最精通亞洲各大門派的近身搏擊和貼身扭技,每次臨敵,九成以上活擒對方。不過,她這次遇到的是方星,並且是剛剛得到達措功力、瞬間蛻變升華的方星,吃虧受傷是在所難免的。


    方星倏的翻身,落在任我笑床前,切尼金目瞪口呆地留在原地,雙手猶然怔怔地舉在半空。剛剛她的確緊緊地扭住了方星的肩胛和左肋,準備用力道巨大的摔技來教訓對手,可方星在身子騰空之時,借力一躍巧妙掙脫,切尼金根本就抓不住她。


    “我們沒有惡意。”我從切尼金身邊走過,對她的窘態不忍多看。公平地說,方星目前的武功已經超過我,缺乏的隻是臨敵經驗罷了,就算再多幾個切尼金也並非她的對手。


    任我笑雖然大睜著雙眼,但眼珠一動不動,隻是定定地凝視著天花板。鎖住他手腳的四根鐵鏈是死灰色的,鏈條直徑超過兩寸,竟然是歐洲鋼鐵聯盟出品的超硬度異種鋼材。唯一令我感到欣慰的是,他的手指和腳趾上的指甲都還正常,沒有異化現象。


    方星俯下身,輕輕扒開任我笑的眼皮觀察,忽然搖頭冷笑:“你們給他打了什麽?麻醉劑還是肢體僵化劑?”


    我站在她的對麵,偷偷打了個手勢,示意她不要太衝動。科學研究是一門極其高深的工程,一涉及到大的課題,非得全球頂尖人才匯聚在一起才能有機會完成。所以,對於地球人類而言,最重要的工作是搞好合作關係,讓大家都能心平氣和地貢獻力量,以獲得最美好的結果。


    “哼——”切尼金沒有回答,從口袋裏抽出一疊窄窄的信箋,隨手一擲,落在任我笑胸口上。


    我搶在方星前麵拿到那十一張信箋,匆匆掃了幾遍,心情馬上低沉了許多。因為信箋上記錄得明明白白,任我笑已經殺掉了很多人,最後不得不用超強度鐵鏈鎖住他。即使如此,他還乘人不備,弄死了兩名替他測量體溫的護士。


    “不動用最高強度的麻醉劑,根本控製不了他。現在看到的隻是他的暫時休眠狀態,一旦發作,所有的看護人員都要撤出去,否則將會增加更多的無謂傷亡。按照時間表推算,大約十五分鍾後,他會再次發作。到時候,二位就能親眼看到那種恐怖的景象了。”切尼金皺起眉頭,連續看了兩次腕表,表情變得非常嚴肅。


    “他說過什麽?關於老龍,俄羅斯方麵又知道多少?”方星的語氣終於客氣了一些,向切尼金抬頭微笑著。


    “這是我們的頂級國家機密,你猜,我會告訴你嗎?嗬嗬——”切尼金終於找到了報複的機會,但隻笑了兩聲,便肩膀一顫,雙膝一軟,緩緩地倒在門邊。


    方星彈了彈指甲,臉上如同罩了一層寒霜:“我隻是在她胸口做了點手腳,不會死。也許我們該想想辦法,把任我笑帶出去?”達措已死,我們到這裏來的任務就簡單了很多,帶走任我笑並非是不可能的。


    我搭了搭任我笑的腕脈,脈象稍顯混亂,但底氣十足,沒有什麽生命的危險,但目光掠過他赤裸的胸膛時,不禁一怔。因為之前老龍囚禁他時,曾經拷打過無數次,在他身上留下了相當多的鞭痕和瘀紫,可現在他的皮膚幹幹淨淨,看不到一點受傷的痕跡。


    “我觀察過,他的臉上沒有易容麵具之類的東西,鐵定是任我笑。不管怎麽樣,先帶走他,好不好?”方星心細如發,隻看了我一眼,便明白我在想什麽。


    我們雖然能夠欺騙過詹賓博士和切尼金,但這種秘密潛入的狀態維持不了太久,很快就會被人發現。到那時候,兩個人自顧不暇,也就管不了任我笑了。


    方星把鐵鏈盡頭的那把精鋼密碼鎖抓在手裏,翹了翹嘴角,冷笑著抖了抖手腕,密碼鎖隨即啪的一聲彈開,鐵鏈稀裏嘩啦地落地。其餘三把鎖更是簡單,她統共隻用了十五秒鍾,就解除了任我笑的束縛。


    “你背他,我來對付敵人。”她一腳踢開擋路的切尼金,打開門,大步衝了出去。


    我把任我笑搭在肩上,感覺他的身體鬆鬆垮垮的,仿佛疲憊之極的癱瘓病人,渾身沒有一絲力氣。


    “任先生,我們暫時離開這裏,請放心,沒人會傷害你。”說這幾句話時,我感覺有些慚愧,畢竟何東雷、老杜、任我笑都是警方的人,就算他們把後者當成了試驗品,似乎也跟局外人關係甚少,暫時輪不到我們來主持正義。帶走任我笑,亦有我和方星的私心在裏麵,這一點與我一直秉承的江湖道義似乎有些背離。


    “怎麽了?有什麽問題?”方星從門外探頭進來,焦灼地瞪著我。


    我搖搖頭,讓任我笑的雙臂環繞在我脖子上,隨即跟上方星的步子奔向外麵。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離開試驗室、穿過大廳、出門上步行梯回停車場這段過程中,沒遇到一個阻攔的警衛,很順利地回到了我們下車的地方。為了安全起見,我們暫時躲進了空置的警衛室,悄無聲息地坐在牆根下,以求避開可能出現的追兵。


    “我去找輛車子,你等在這裏。”方星警覺地四處張望了幾下,貓著腰飛奔電梯門口。等電梯的時候,她的身體幾乎縮成一團,躲進電梯間旁邊的暗影裏。


    任我笑似乎有了動靜,鼻子裏的呼吸加重,脈搏跳動頻率也提高了很多。我再次把住他的腕脈,三分鍾內,他的心跳從每分鍾五十次一直飆升到一百二十次,每次呼吸時,鼻翼都會緊張地掀動著,不斷噴出淡淡的白色煙霧來。


    “任先生,能聽到我說話嗎?”我的另一隻手按在他的頸下,一條粗大的血管正突兀地凸顯在我的食指邊,仿佛隨時都會迸斷炸裂。


    “哦——”他艱難地呻吟了一聲,眼珠開始轉動,並試圖扭轉脖子望向我。


    電梯門開了,方星敏捷地閃了進去。外麵不知道是什麽情況,而且電梯上下時,門框上麵的液晶屏毫無顯示,證明這裏的升降設備是極少使用的。我很擔心這幢大樓是建在荒郊野外,方星不一定能找到車子。


    電梯開門關門的聲音令我稍稍分神,目光再回到任我笑臉上時,他的頸骨發出奇特的“喀喀喀喀”的摩擦聲,隻是扭頭的小小動作就耗費了十五秒鍾之久。


    “任先生,我是沈南。”明知情況不太樂觀,我還是自報家門,希望他的神智保持清醒。


    “龍……龍,老龍……”他張了張嘴,嘴唇、牙齦、舌尖上緩緩地滲出了血絲,像是幹涸了太久的土地,那些若隱若現的灰色裂紋遍布在血絲出沒的地方。


    “稍等一下,我的夥伴會開車過來,帶你離開這裏。”我全身戒備,以防他在近距離內突然發難。老龍的遭遇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血淋淋的那一幕至今還回旋在我腦海裏。


    步行梯那邊一直沒有人露麵,可我在打倒第一輪槍手進攻時,明明看到老杜的影子從門口閃過,這是怎麽回事呢?


    “我要回沙漠去,不……不是沙漠,我要回到母體,回到……合成後的母體,我餓……我餓——”陡然,任我笑的右手一晃,無聲地扣住了我的左肩,隨即向前探身,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向我肩頭咬下來。


    我早有準備,右掌化成劍指,重重地戳在他的喉結上,迫使他上身後仰。


    “我餓……我餓了……”一瞬間,他的眼珠變成了可怕的紅色,雙手一合,挾住了我的右臂。我沒有絲毫的猶豫,雙腳淩空飛踹,蹬在他的額頭、肩膀兩處,把他踢得就地翻滾,跌到了牆角。


    這一輪猝起搏擊過後,地上堆積的塵土碎紙都被卷了起來,在我們兩個之間紛紛揚揚地翻騰著。


    任我笑落地之後,旋身一滾,四肢著地,像極了貓科動物,隻差一條毛茸茸樹立的大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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