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那匣蓋上和子彈的彈尾都刻有一朵鳶尾花的標誌,忽然一怔:“嚴絲,你……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鐵血鳶尾花’,紅龍麾下最得力的暗殺大將?”


    海灣戰爭之前,紅龍之所以能夠令自己的勢力日益壯大,很大程度上得益於手下的一個“鐵血暗殺團”。有了這支人馬,無論是伊拉克國內還是在阿拉伯世界鄰邦國家裏,隻要有敵對勢力冒頭,暗殺團的殺手們便會火速出動,最慢七十二小時內將敵人的頭顱帶回來,敬獻到紅龍的案前。第一次海灣戰爭時,這個殺手集團與聯軍的精銳特種部隊交手四十餘次,戰績平分秋色,一時之間,令全球各國的特種部隊都為之一驚。


    “鐵血鳶尾花”是暗殺團的第三代領袖,最喜歡蒙麵殺人,功成身退時必定在死人屍體上丟下一枚刻著鳶尾花的鐵牌。


    “不錯。”她將子彈裝進左輪槍的彈倉,左手一握,恰好把手槍全部攥住,不留破綻。


    我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皺著眉苦笑:“失敬失敬,江湖人物常常把你跟華裔世界裏的‘殺手之王’嶽傲相提並論,我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之前還以為你是被麥義裹挾的無辜女仆,傳出去,簡直要給別人笑死了——”


    “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坐在你麵前的不是什麽殺手集團的領袖,而是一個茫茫然失去方向的戰士。紅龍構建的阿拉伯廣廈坍塌了,我想不出自己的未來會在哪裏,特別是所謂的‘保龍計劃’竟然發展到——”


    她咬了咬牙,硬生生地把下麵的話留住。


    我試探性地接過話題:“是孕婦出了大麻煩嗎?我的職業你已經知道了,有什麽事都可以竭盡全力地幫忙,請告訴我實情好嗎?”


    “保龍計劃”的核心是要保護紅龍身邊的孕婦,保存下他的“龍種”,假如計劃有變,就一定是孕婦或者孩子出了事。麥義第一次邀我出診時見到的那個女人,隻是他們出於某種目的而設置的無辜替身罷了,真正的孕婦是千金貴體,怎麽會舍得拿出來做誘餌?


    嚴絲忽而展顏一笑:“沈先生,你願不願意聽我講一個很詭譎的故事?這故事是紅龍親口告訴我的,並且鄭重地表示,隻有我一個人聽過,不會有第三個人知情。你知道,假如一個人心裏老存著巨大的秘密而不敢說出來,是會把自己憋出病來的。”


    我立刻認真地回答:“願意,那是我的榮幸。”


    據官方通報給媒體的資料顯示,紅龍被捕後什麽都沒有交代,說的隻是無關痛癢的閑話。他的近侍親信在拒捕的過程中,全部被搜索隊員當場擊斃,沒留下一個活口。顯而易見,紅龍有意造成這種局麵,把一切秘密都留在自己肚子裏,一個字也不外露,才會讓審訊人員們投鼠忌器,找不到突破缺口。


    第三章 保龍計劃失去控製


    “聽故事之前,先有一場好戲表演給沈先生看——”她冷笑著按下通話器,低聲問,“出什麽事了,八虎將呢?去了哪裏?”


    通話器裏傳來一陣嗤啦嗤啦的噪音,卻沒人應答。


    我慢慢掀起窗簾的一角,飛快地向外瞟了一眼,觸目所及竟然漆黑一片。


    “車子停在一幢密閉的建築物內,我猜外麵埋伏的人一定手持帶著紅外線瞄具的武器,可以在黑暗中看清一切,你怎麽想?”嚴絲淡淡地笑著,伸手關閉了那個小抽屜,手指搭在車子的門鎖上,準備下車。


    “他們要什麽?你我的命?抑或是其它東西?”我很冷靜,畢竟車窗上配備的是頂級防彈玻璃,想必車身的防彈能力也不會太差,沒有重武器和穿甲彈,外人是別想攻進來的。


    “八虎將厭倦了逃亡,很可能與薩坎納教的餘黨勾連,要把紅龍留在各地的藏寶貢獻出去做為投誠的籌碼。我竊聽過他們的電話,有很多細節能夠證明這一點。其實,我沒權力怪他們,紅龍政權已經土崩瓦解了,強留住這些人又有什麽用?”


    哢嗒一聲,門鎖開了,隻要輕輕一推,她就會暴露在槍手們的瞄具十字形之下。


    紅龍的秘密是全球媒體共同關注的焦點,他掌控政權那麽多年,積累下的寶藏財富自不必說,而且會擁有很多爆炸性的政治秘密,一旦抖落出來,各國政壇大概都會被波及到。至於我,也有一點私心,唐槍和無情死在鬼墓下麵的事,還有很多疑點,我希望得到關於紅龍祭祀的完整資料,來解開堵在心頭的大小疙瘩。


    “先不要下去,既然是對方設局,一定會搶先發難,我們安坐等待就是。做為‘鐵血暗殺團’的領袖,這些小事無需我提醒了吧?”在我眼裏,嚴絲的身份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變,我們之間的距離一下子拉得十萬八千裏,根本是兩條道上的人。


    五年之前,港島報紙上曾出現過一陣批判“鐵血鳶尾花”的浪潮,因為正是這個蒙麵殺手帶人襲擊了國際紅十字會援助伊拉克難民的一個營地,造成了三名華裔醫生中槍身亡的慘劇。那些血淋淋的照片和鏗鏘激憤的文字曾給了我極大的震撼,至今曆曆在目。


    “我的身份早就注定了結局,沒像撲克牌通緝令上的人一樣被秘密警察捕獲,已經是萬幸的事了。死對我而言,反倒是一種解脫,不過紅龍一生最恨叛徒,他們是阿拉伯世界的絕對恥辱。所以,臨死之前,我必須要除掉八虎將,免得他們敗壞了紅龍的名聲。”


    她停住推門的動作,但言辭神色之間,的確沒有一絲畏懼。


    “那樣,還是讓我跟你一起演完這場戲如何?免得你沒有力氣講出那個有趣的故事——”我舉手按向通話器上方的空調出風口格柵,大約有一本時裝雜誌大小的地方馬上翻轉過來,露出嵌在背麵的兩柄短管軍用手槍,都已經子彈上膛、保險栓彈開。


    嚴絲讚許地一笑:“好眼力,可惜不是我們‘鐵血暗殺團’的人,大家做不了朋友。”


    我取下手槍,搖頭苦笑一聲,沒有回應她。這輛車子既然屬於嚴絲,就一定會暗藏各種武器,隨時準備應付突發事件。當然,暗殺團的名聲在江湖上非常糟糕,我慶幸不跟他們一夥,否則最後迎來的亦是難逃一死的結局。


    “嚴絲小姐、沈先生?”通話器裏突然傳來溫和的呼叫聲,是那個文質彬彬的年輕人的聲音。


    嚴絲咬著牙一動不動,全然不理會那年輕人把自己的話一連重複了三遍。


    我取下通話器,和和氣氣地回應著:“我是沈南,請問有什麽指教?”


    年輕人輕輕笑起來:“沈先生,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暗殺團八虎將裏的老三巴克納,現在已經與薩坎納教達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他們是紅龍的死對頭,既然紅龍已經成了聯軍的階下囚,我們這些追隨者也早該散了,各謀生路。沈先生和嚴絲小姐一定明白目前伊拉克國內的局勢,薩坎納教占據了北方的半壁江山,很快就能卷土重來,成為伊拉克在野黨中的第一大勢力。所以,我決定帶自己的弟兄們走這條光明大道,把從紅龍那裏得到的一些小秘密做為晉級的階梯——”


    嚴絲一聲冷笑:“那麽,咱們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吧?”


    我無聲拍了拍她的手臂,暗示她收聲斂氣,此刻還不是翻臉的時候。


    通話器裏傳來巴克納的得意笑聲:“不不,嚴絲小姐,薩坎納教的人極其看重你,寧願不要我答應他們的五箱黃金,也要看到你的人。沒辦法,我們隻能冒險出此下策,把你帶到這裏來。你掀開窗簾看一眼就能明白,外麵一團漆黑,我的兄弟們全部佩戴著紅外線夜視儀,要狙殺你跟沈先生的話,易如反掌。接下來,需要二位輕手輕腳地打開車門,丟掉武器走出來,然後會有人替你們戴上手銬腳鐐,大家再坐下來慢慢談。”


    我忽然鬆了一口氣,對方需要活口,這就給了我和嚴絲反撲的機會。


    “嚴絲小姐,給你五分鍾的考慮時間,希望我們之間能夠建立平等合作的關係,而不需要刀槍相向,殊死火拚——一會兒見。”巴克納以一種高高在上的憐憫姿態結束了通話。我相信他沒有說謊,既然同屬暗殺團的高手,要想活擒嚴絲,他們必定會做最周密的安排,務求一舉成功。


    “巴克納早就有反叛之心,八虎將的老大、老二死後,他就再也忍耐不住了。其餘的人,也過夠了在黑暗的地穴裏藏匿的日子,一旦有人鼓動,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老龍的死,正是這顆定時炸彈的最佳導火索。”嚴絲對巴克納的最後通牒並不在意,忽然轉換了話題,提及老龍的名字。


    我低頭檢查手槍和彈藥,集中聽力,把嚴絲說出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的語氣都完完整整地記錄下來。


    “那個懷有龍種的女人叫雪莉,我的任務是從巴格達東部的秘密軍事基地起身,一直將她送過邊境,輾轉歐洲九個城市後,擺脫一切聯軍間諜的跟蹤,最終送抵港島,交給老龍。路上,暗殺團與聯軍派來的特遣小組交手超過一百次,雙方傷亡過半,我的人馬隻有最後的四十人活著來到這裏。很可惜,當我們擺脫了聯軍的秘密追蹤後,卻發現紅龍的死敵薩坎納教如影隨形一樣出現了。聯軍的人如同猛虎,而薩坎納教的人則如同豺狗,殺不完,嚇不走——哦,沈先生,你沒有什麽需要問的嗎?”


    她按了一下扶手上的電鈕,座椅後仰了四十五度,車子裏的光線也隨即暗淡下來。


    “我好懷念沙漠裏的星光啊……”她低語著,舒服愜意地躺下,車頂燈徹底熄滅了,我們的頭頂出現了一片深藍色的天幕。這種來自日本的“人造星空”裝置三年來風行全球,深受各國女孩子們的歡迎。此時的嚴絲,才真正卸去了“鐵血鳶尾花”的鎧甲,回歸漂亮女孩子的本性。


    我檢查完最後一顆子彈,把彈夾推入彈倉,像她一樣斜躺下,凝望著閃爍的群星。真正的高手越是麵臨生死決戰,越能控製自己的情緒,適時地放鬆下來,將戰鬥力提升到頂級水平。


    “離開巴格達後,我有多久沒看到如此美麗的星空了?轉徙歐洲幾大城市時,霓虹燈的光奪去了星星的風采,我常常從五星級酒店的露台上仰望星空,總也找不到過去的熟悉感覺。這一刻,有你陪在身邊——真好……”


    嚴絲夢囈一般低語著,眉睫一顫,兩顆淚珠偷偷滾落下來。


    “殺出去,活下來,任何時候都能自由自在地看星星,不是嗎?”我的心也隨著她的淚珠一顫,但立刻收攝心神,雙手用心地感受著手槍扳機的位置,務求人槍合一,不給敵人二次射擊的機會。


    美麗的星空令人神往,這一次,隻有跨過一道你死我活的門坎,才能看到明天的朝陽。不過,我有信心突破八虎將和薩坎納教的埋伏圈,就像自己永遠相信自己的醫術能夠妙手回春,為別人解除痛苦一樣。


    “巴格達南部防線崩潰的前夜,紅龍也曾指著沙漠裏的星空,意氣風發地告訴我,隻要黑死星的光照射到地球上,他就可以借魔鬼撒旦的力量重生,而後永生不死,再統治這片金色的大漠一千年。他從不懼怕聯軍的炮火和刺殺,甚至到了最後有意暴露自己的行動路線,給聯軍間諜出手的機會。我看得出,他渴望死亡後的重生,就像鳳凰在天火中涅槃重生那樣。沈先生,那時候,他身上披著一件來自古老東方的黃金龍袍,滿臉都是興奮和神往的光芒,每一句話都充滿了令人無法抗拒的蠱惑力。做為他的義女,我義不容辭地擔起了執行‘保龍計劃’的重任,嗬嗬,誰知道這個任務卻完完全全變成了無法掙脫的枷鎖,一步步地把我拖向地獄——”


    我手邊的門鎖陡然發出“哢嗒”一聲想,有人想要從外麵開門闖進來。同時,車子的防彈玻璃天窗上也有人影一晃,一股濃烈的殺機頓時在車廂裏展開。我猛的坐起來,身子一翻,密密實實地將嚴絲罩住,兩柄槍指向頭頂和車門。危險迫近時,首先想到保護女孩子,是每個優秀男人的下意識反應。我不想看到嚴絲出事,自己更不能出事,所以這一次一定會槍槍奪命,彈彈飲血。


    “黑死星的光芒到達地球時,就是傳說中的地球審判日,信奉撒旦者能夠得到永生,每個活下來的人都會成為黑暗世界的崇拜者,追隨紅龍,在阿拉伯世界裏縱橫無敵。”嚴絲的聲音恍如另一個世界裏傳來的魔咒,給人以昏昏欲睡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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