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爺一愕,隨即哈哈一笑:“沈先生,我們此刻可是在一條船上啊?如果不能同舟共濟,船沉了,對誰都沒有好處,不是嗎?”


    我緩緩地伸出右掌,遞到他麵前,隻是冷笑,並不開口。


    “什麽?”他的臉上充滿了疑惑,但我寧願相信那是裝出來的。


    “靈環。”我隻吐出兩個字。


    方星費盡心力組織了這次行動,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取得靈環。無論居爺要耍什麽花樣,我都要看到靈環後再進行下一步動作。


    居爺翻翻眼睛,滑稽地聳了聳肩膀:“沈先生,我可以答應你的請求,但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否則——我不相信你也能跟任我笑一樣不懼槍彈。”


    江湖自有江湖的規矩,當居爺在利害關係麵前選擇翻臉無情這條路時,我並沒有責怪他,因為我也身在江湖,“利字當頭、無義無情”正是現在這種狀況的真實寫照。


    “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幼稚,不過靈環是你先答應方星的,難道連這一點都忘了——”


    他仰麵冷笑,然後倏的揮手,截斷我的話:“沈先生,我能活到今天,靠的就隻有一條,你知道是什麽嗎?”不等我回答,他已經傲然接續下去,“永遠都不要相信別人,不相信兄弟朋友,不相信屬下和女人,不相信對你好的或者對你不好的。總之,隻要麵對的是一個人,就永遠不能放鬆警惕,除非對方已經是一個死人。小兄弟,看在我們一起演練的這場戲即將謝幕的份上,我很想好心一點奉勸你,這一人生信條對任何事情、任何地點、任何對手都適用。不過,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這場好戲之中,他是唯一的贏家,所以很有理由得意。


    “殺人滅口,越貨消失?”我能一直看透他心裏的如意算盤。


    港島是全球有名的國際中轉城市,他隻要從此地消失,隨便去哪個洲的小國家、小城市裏隱居起來,相信一輩子都沒人能找得到。


    “對,二十四小時內,我們這群人就會來個‘人間蒸發’,不給港島警方留一點追查線索。方老太太、老龍還有港島各大社團的大佬、大姐們都是一言九鼎、一呼萬應的大人物,我惹不起,但卻能躲得起。隻要給我二十四小時,一切就如同向維多利亞灣裏投進一塊小石子一樣,馬上就‘春夢了無痕’了——調動所有的監控鏡頭,好像不太對勁?”他陡然吼叫起來,向大屏幕靠近兩步,雙手在空中揮舞著,像一隻被激怒了的大猩猩。


    畫麵上,別墅裏的燈光瞬間全部熄滅,應該是電力供應的總開關被切斷了。


    操控電腦的年輕人已經慌了,因為無論他怎樣滑動鼠標,大屏幕上始終是一片灰蒙蒙的,看不到一點燈光。當畫麵切換到別墅大門口的崗樓時,能夠看到保鏢們偷偷吸煙發出的點點火光,但卻沒有人不安地大聲喧嘩。


    “電力總開關在主樓一層右翼的第三個房間裏,鑰匙由專人保管,二十四小時不會空崗。按照慣例,六分鍾內電力就會恢複。”年輕人扭身看著大屏幕,畫麵右上角的計時器顯示已經過了四分半鍾。


    “那隻是慣例。”我不得不提醒他。


    其實像他這種年輕人隻能做為別人的爪牙存在,因為他自身根本沒有思考能力,遇到任何事都僅僅是從表象上來考慮,不肯進一步去深度思考。


    任我笑異變、老龍被殺之後,相信那些闖入的槍手也不會幸免。接下來遭殃的,將是待在主樓裏的所有人,無論男女、無論醜俊,都將在任我笑爪下做鬼。切斷電力,隻是他展開外圍狙殺的第一步,相信那些破壞站崗規定的槍手們也不過是平庸之輩,與眼前這年輕人相差無幾。


    “是是,我說的就是別墅裏應付突發事件的慣例,沈先生有什麽高見?”年輕人尷尬地麵對我和居爺,無可奈何地攤開了雙掌。


    “那隻是殺戮的序幕——把埋在別墅裏的炸彈分布圖給我看看,快點!”現在已經顧不上靈環,最重要的已經變成阻止任我笑的行動。當然,此刻他不是眾人眼裏的國際警察臥底,而是一個被怪物攫走了靈魂的行屍走肉。


    “不行,這是我們的秘密。”年輕人挺起胸膛,一副忠心耿耿誓死效忠的樣子。


    居爺冷哼了一聲,一掌摑在他臉上:“拿來給沈先生,混蛋。”


    我說過,這年輕人的思維模式一團糟糕,腦袋裏仿佛塞滿了糨糊一般,打都打不醒。


    “我需要打個電話,可以嗎?”能夠跟我進行深度溝通的隻有方星,我必須把別墅裏的情況告訴她。這樣對居爺說話不過是給他個麵子罷了,不必他點頭,我早就拿出電話撥了方星的號碼。


    年輕人在鍵盤上敲了三下,屏幕上立刻出現了一張老龍別墅的立體構架圖。除了別墅圍牆內的所有建築外,地下部分和牆外五百米範圍都被清楚地勾勒出來,代表定時炸彈的紅色叉號竟然有六十處之多。


    “這一次,你真的是下足本錢了,最好先祈禱自己別賠本才好。港島黑道的水有多深,相信你早就有所體會,對吧?”我對居爺這種老謀深算之輩沒什麽好感,但現在我和方星已經入局,隻有冷靜下來,把損失降到最低,才是上策。


    方星有些沮喪的聲音傳過來:“沈先生,你沒事吧?”


    一個好好的偷盜靈環的計劃演化到如此地步,換了任何人都會大有挫敗感。


    我微笑著回應她:“還好,居爺對我一直很客氣,隻是目前來看,他的計劃裏也出了紕漏,弄得難以收場了。”


    居爺的涵養功夫不錯,聽到我的話,隻是一聲苦笑,毫不分辯。


    “我正在趕過來——”方星的聲音裏滿含歉意。


    我皺了皺眉:“方小姐,你暫停一下,我有話要說。”


    聽筒裏傳來緊急刹車的聲音,尖銳刺耳之極。緊接著,方星壓低了聲音問:“怎麽?你有新想法?”


    我在決定打電話給她時已經想好了對策,那就是第一時間聯絡何東雷,請警方高手出馬。


    老龍死了,警方處理起這個案子來便再也不會感到掣肘,可以大刀闊斧地進行追查搜捕,最終揭示真相。而且,任我笑是國際刑警組織的人,不管是死是活,最終都會上報,由警方接手。綜合以上兩點,我才做出了這種選擇。


    “找何東雷說明實情,當前已經是‘紙裏包不住火’的危險關頭了,顧不得誰是兵誰是賊,先把危險解除再說。”


    我的話令方星、居爺同時叫起來:“不妥,不行!”


    “警察一來,我們費了那麽大心思籌劃的行動就毀了知不知道?然後寶物都得充公,而老龍的爪牙會全球搜捕我們,最終處以極刑。沈南,你該摸摸自己有沒有發燒才對,我堅決反對這個決定。”居爺沉不住氣了,畢竟他能控製住我,卻找不到方星在哪裏,鞭長莫及。


    這些話應該也是方星想說的,隻是不如居爺如此直接。


    “這是解除危機的唯一辦法,你肯定也明白。”我直視居爺,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


    “炸彈不也是同樣能消滅任我笑?沈南,別耍花樣動搖軍心了,當心我的耐性提前用盡。”居爺暴躁起來,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準備走到車廂外麵去。


    大屏幕上依舊呈現出一片沉靜的灰色,別墅沉浸其間,仿佛已經進入了物我兩忘的昏睡。


    “沈先生,一旦警察介入,我們就無法控製形勢了——”方星低歎。


    我打斷她的話:“其實,形勢早就失控了。任我笑發瘋殺了老龍,並且開始在別墅裏出沒殺人,這場殺戮會進行到最後一個人倒下才會停止。我懷疑,他會一直屠殺下去,離開別墅,進入市區……”


    那樣的話,梁舉就是大家的前車之鑒,誰都無法幸免。


    “要不,聽憑居爺放手去做呢?”方星開始妥協,卻把微弱的希望寄托於黑道人物身上。


    我長歎一聲:“方小姐,你錯了一次,還要再錯一次嗎?”


    居爺這隊人馬是不值得信任的,包括他們的能力和道德在內,兩者都值得商榷。


    “沈南,三分鍾後引爆,一切按照我的計劃執行。”居爺開門出去,哐當一聲回手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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