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嗚”一聲,黑貓從她懷裏掙脫,下地之後,奔向石龕前麵,不住地嗅來嗅去。


    “沈先生,我有件東西要送給你,可以單獨談談嗎?”她落落大方地走到我麵前,毫不避諱地牽起我的左手,就像關係密切的男女朋友一樣。


    “不行,我和沈先生正在談論非常重要的事情,請暫時不要打擾我們。”方星冷冷地開口,倒背雙手,巧妙地將手槍遮掩起來。


    “哦?聯絡官小姐管得太寬了吧?這件東西對沈先生至關重要,並且我的時間非常有限,必須要在現在跟他談。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請推開幾步,給我們十分鍾時間,怎麽樣?”女巫師的手攥得更緊,弄得我無法抽手。


    方星冷笑一聲,後退五步,仰著下巴不再說話。


    女巫師從衛兵手裏拎過箱子,打發對方離開,然後蹲下來,把箱子放在地上。


    我感覺到了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殺氣,當那士兵退入甬道時,殺氣也似乎變得不那麽明顯了。


    箱子的大小等同於一本時裝雜質,厚度僅有二十厘米,材質不過是尋常的伊拉克山棘木,做工也不見有多精致。


    巫師掀開箱蓋,裏麵是一個白麻布打成的毫不起眼的小包。


    我並不以為她會交出什麽太珍貴的東西,看著她解開小包,裏麵露出一本泛黃的書冊來。


    “沈先生,這是海市人留下的東西,要我在將來的某一天還給他。我以鬼羽族的祖先靈魂發過誓,一定會做到自己承諾過的話。現在,我預感到了末日降臨,隻能把書冊交給你。在我眼裏,你就是另一個他,不管你承不承認,你終歸是與他有關的,這本無字天書,應該屬於你。”


    巫師鄭重地捧起書冊,起身遞給我。


    我略一遲疑,她的臉上立刻露出決絕的慘淡微笑:“沈先生,就當是幫我一個大忙好嗎?鬼羽族的末日即將降臨,單憑我的力量,已經無法完成海市人的重托。你若真的是他,就算物歸原主;你不是他,至少還能帶走這本書,總有一天等他來取,請千萬接受它。”


    她抓住我的手腕,幾乎是強迫性地把書放在我掌心裏。


    “發生了什麽事?末日降臨是指什麽?”我聽說過鬼羽族的巫術相當靈驗,一直都被伊拉克士兵們虔誠信奉著。


    “地下的大洪水倒灌上來,充滿這裏的每一寸空間。然後,荒漠化為綠洲,我們的身心變成滋養土地生長的肥料,慰藉著每一顆被戰爭傷害的心靈。少女們坐在水邊洗衣、唱歌、舞蹈,等待著她們的情郎們從戰場上歸來。那時候,阿拉伯的土地上不再有死神之翼來往翱翔,家家都擁有平靜富足的生活。我在水底,恬然看著這一切,而世間不再有人記得鬼羽族之名。有些人因末日降臨而死,正是另一群人燦然新生的開始——這就是我的預測。”


    巫師拿起那隻空箱子,湊近臉前,貪婪地嗅著,臉上露出無限神往的表情。


    她所描述的,應該是人類在戰後的廣袤土地上開始新生的美麗場景,其實也是海灣戰爭劫後餘生的幸存者們最渴望的。不過,假如真的發生“洪水倒灌”,我們每一個人都逃不掉。


    方星冷哼了一聲,想必她也聽到了巫師的危言聳聽。


    “他是我唯一愛過的男人,海市蜃樓裏的那段生活,至今想起來,整個人都像是浸泡在蜜裏,就連夢和呼吸都甜美得無與倫比。可惜,他是有妻子的,心裏容不下其她女人。現在,我就要去找他了,在死亡的黑夜裏飄向他的國度,再見了……”


    她緊緊的抱著那箱子,夢囈般地低語著。


    從她的那疊畫稿裏,我看到的是一個肯定與自己有關的男人,使用的武器同樣是沈家的飛刀,但我卻從沒見過他。


    “你遇見的海市蜃樓在哪裏?有機會能不能帶我去看?”我努力喚起她的注意力。


    “你?不,海市人是隻屬於我的秘密,外人進不了五重鬼樓,當然也看不到他——”她抬起頭,目光迷離,嘴角浮著幽怨的苦笑。


    “海市人在五重鬼樓裏?”我詫異地低聲叫起來,“那麽,五重鬼樓不在這裏嗎?而是在大沙漠裏?”


    假如唐槍傳遞出來的布條上寫的字跡是真實的,至少應該說明,所謂的“五重鬼樓”就在鬼墓的第五層裏。那麽,巫師看到的,又是什麽?難道隻是一個古怪的幻覺?


    全球各地的巫師都是行徑古怪,言辭晦澀的,站在我們麵前的這一個也不例外。哲人說過,巫師與瘋子隻差一線,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座‘五重鬼樓’,不是嗎?真正可怖的心魔,就需要五重鬼樓的鎮壓。樓在,心魔不敢妄動,樓塌了,心魔也就破繭而出,無法收拾。不是嗎?不是嗎?不是嗎?”她連續自問,向那隻黑貓招招手,但黑貓抖了抖肥碩的脊梁,沒有回到她身邊來,反而沿著台階一直向下。幾秒鍾後,它的“喵嗚喵嗚”的叫聲已經是在數段台階之下了。


    巫師抱著那木箱跟了下去,把我和方星當作透明人一樣,不再理睬。


    方星冷笑了一聲:“沈先生,她到底在說什麽?我聽說紅龍的智囊團表麵上對鬼羽族的人相當尊重,奉為上賓,但實際上卻隻不過是為了換取鬼墓的使用權。數百年來,鬼羽族對鬼墓有絕對的控製權,其中的風水機關、陰陽布置,都需要巫師親手點檢,然後才能交付外人使用。”


    此時,巫師的腳步聲和黑貓的叫聲已經聽不進了,不過走廊裏來去飄蕩的殺氣卻一陣一陣濃烈起來。


    “我們準備好潛水器具,不管其他人怎麽行動,你、我、無情一定要擇機進入鬼墓第五層。方小姐,事情發展到現在這種步數,由不得咱們退縮,我隻希望你能共享全部資料,不要隱瞞其中的重要片段。假如唐槍騙了我,或許也是出於某種苦衷,我不會計較的。”


    話雖這樣說,我的心裏已然浮起一陣淡淡的苦澀。


    “三個人?為什麽不是你我兩個一起走?沈先生,我站在旁觀者的位置上,很肯定地告訴你,唐槍等人的確做了一個很完美的圈套等你鑽。無情的腳不是傷了嗎?她怎麽走,再要你親自背著她?嗬嗬,那是在陸地上,真正需要潛水的話,你會被她害死的。”


    方星一邊說一邊忍不住歎氣,對我的固執己見非常不以為然。


    無情是唐槍的妹妹,我必須救她;如果無情是唐槍的女人,我就更應該救她。這件事,絕不會因為別人說什麽而改變。太多的現代人把“利益”放在“義氣”之上,隻顧全自己,其它事全部拋開,但我不是他們。


    “沈先生,我真搞不懂你是怎麽想的?難道老一輩那些‘愚忠、愚義’的壞習慣你也一並遵守?老實說,就算我們兩個聯手,都不一定闖出活路,再帶上無情——”


    我及時地出手按住她的肩膀,躲過了走廊暗影裏射出的一支彩羽吹箭。那種殺氣一直都在,並且隨著吹箭的出現逐漸變得洶湧澎湃起來。


    吹箭帶毒,而且是越南獵手慣用的從交配期的“紫青蛇”毒牙裏抽取的毒液,隻要進入人的血管,七秒鍾之內必死。


    “黎文政先生,現身吧?”我向走廊裏叫了一聲。方形大廳寬敞而靜謐,正好適合於高手廝殺,我很想就此見識一下他的蜘蛛刀法。


    紅光一閃,一個鮮豔的紅點倏的出現在方星的雙眉之間,像是一顆有意點下的美人多情痣。那是長槍的光學瞄準器,按說以黎文政的身手,根本用不到這種預瞄係統。


    方星昂然挺立,仍舊倒背著手,沉靜不動。沒有好的還擊機會,就不如暫且僵持下去,我們都很明白這一點。


    “二位不要耍花樣,也不要替伊拉克人出謀劃策。隻要你們遵守以上兩點,我會馬上消失,咱們兩不相欠。我殺我的人,你們尋你們的寶藏,也許最好大家還能找到某些共同目標,成為戰火中的好友。同意我的提議,就慢慢地把小刀和手槍放在地上,等我離去後再說。”


    果真是黎文政的聲音,但冷酷狂傲的語氣占了更大的比例,仿佛自己是掌控一切的天神,任何人都要遵從他的意願。


    (第七部完,請看第八部《五重鬼樓》)


    第八部 五重鬼樓


    第一章 紅龍的地下寶藏


    黎文政隱藏在通道的黑暗裏,我的刀和方星的槍都找不到目標。也許是無情的怪異表現讓我們的思想受到了幹擾,才忽略了黎文政的殺機。


    “我們沒有利害衝突,沈先生。所以,請不要試圖管我的事,更不要把自己當成什麽救世主。告訴你吧,世界上從來都沒有救世主,沒有天道公理,隻有以殺止殺、以暴製暴。再給我二十四小時就可以了,在此之前,請兩位保持沉默,不要做伊拉克人的走狗——”


    我盯著方星額頭上的紅點,思索著解除危機的應對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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