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視著草屋那邊的薄霧,又一次恢複了冷漠的神情。


    艾吉和其餘的十八人陸續走回來,所有的匯報內容可以用四個字概括——“毫無發現”。


    黎文政冷淡地下了命令:“就地宿營,嚴密戒備,設置一小時輪崗的雙人警戒哨。”


    從地圖上看,距離這裏最近的一處綠洲是在東麵二十公裏之外,按常理來看,暫時退出瘋人鎮,去那裏過夜才是最穩妥的。


    艾吉第一個跳出來反對:“不行,這個鬼地方到處都好像有敵人埋伏著,不能多停。我建議,暫且撤離,有什麽事,明天接著幹就好了,沒必要把自己陷於險境。”


    另外的十八人臉色都很難看,一刻不停地左右張望,雙手始終緊抱著衝鋒槍,精神處於非常緊張的狀態。他們當然讚成艾吉的決議,先擺脫這裏再說。


    “有鬼、有敵人?你可以現在就去把他們找出來,親手幹掉他們。剛才,你們每一個人都報告說,找不到任何可疑之處,那麽究竟是在害怕什麽?我已經下過命令,同樣的話絕不會重複第二次。”


    黎文政逼視著艾吉,他的身體雖然瘦小,但氣勢卻強大無比地壓製住了對方。他們之間,隔著十具衣飾各異的屍體,越聚越多的霧氣將氣氛渲染得無比詭秘。


    第九章 午夜流沙,割喉慘事


    “咳咳——”艾吉倒退了一步,忽然大聲咳嗽起來。其餘的人跟著他同時倒退,仿佛是被黎文政泰山壓頂般的氣勢給逼住了,身不由己地後退趨避。


    “好,就聽你的,今晚留在這裏。反正……我們兵強馬壯,不怕任何人。”艾吉強顏歡笑,及時妥協,化解了這場矛盾。


    黎文政冷漠地點了點頭:“大家都是為主人做事的,成功了都有獎賞,失敗了都會受罰。我所做的,不過是在為你補窟窿,希望今晚能有你將功折罪的機會。”


    綠洲裏的霧氣帶著某種淡淡的腥氣,近處黑魆魆的灌木叢時時隨風搖動,仿佛藏匿著無數妖魔鬼怪。


    隊員們在廣場上燃起了兩大堆篝火,從車廂裏搬出啤酒、壓縮餅幹和各種真空包裝的肉製品,默默地喝酒吃肉。火光照在這群人臉上,個個都顯得既緊張又疲憊,即使是在仰麵喝酒的時候,一隻手也緊握著槍柄。


    溫度正在急劇下降,雖然已經搭建好了臨時帳篷,並且每個人都分到了鴨絨睡袋,但相信今晚這一覺,注定是非常難熬的。


    “我總覺得,這綠洲裏還有某個地方是沒搜索到的,正因為如此,所有到達這裏的人,才沒有真正找出瘋人鎮的秘密。”方星坐在悍馬吉普車的頂上,手裏握著一罐百威啤酒,麵向西南方。


    我站在車旁,默默地聽著她的自語。


    “沈先生,我敢說在鬼墓那邊,也存在同樣的情況。每個人都知道,鬼墓下麵埋藏著傳說中的寶藏,各路高手紛至遝來,在鬼墓附近掘地三尺,做過無數次地毯式搜索。所有的人,都無法破門而入,最終悻悻然空手而回。他們,連‘門’都找不到,根本談不上能不能進入了——”


    她一直都處於神遊物外的自言自語之中,下巴枕在膝蓋上,頭發灑脫飄逸地垂落在胸前。


    “那麽,門在哪裏?”我長歎一聲。


    伊朗的每一寸國土都曾屬於一手遮天的“紅龍”,在這裏,他可以盡情行使自己的特權,假如連他都無法揭開鬼墓的秘密,其它勢力就更是無計可施了。像伊拉克這樣的總統獨裁國家,每天都會發生指鹿為馬、顛倒黑白的冤假錯案,各種政府公文都是在“紅龍”的親口授意下出台的,是對是錯、是真是假隻有天知道。所以,就算各國間諜機構竊取到伊拉克的國家機密資料,其正確性也無從判斷。


    也許,鬼墓的秘密早就成了“紅龍”的囊中之物,隻是不向外界披露罷了。隨著伊拉克原政府機構鳥獸星散,幾十名高官或被處死、或神秘失蹤,那些本屬於高層獨享的秘密,都已經被永久地帶入了墳墓裏。


    方星搖頭苦笑:“或許,應該問問唐槍、冷七、無情他們?那石板畫來自鬼墓內部,他們理所當然早就找到了那扇神秘的‘門’。”


    她的預感之中,有一扇通向黑暗世界的秘門,已經為無情而開。隻是現實世界裏,那扇門究竟位於什麽地方呢?


    “井?”我們兩個不約而同地挺直了身子。


    “等一等,方小姐,請等一等,我發現了一個疑點——”我抬起雙手,用力按在自己左右太陽穴上。在井邊遇到艾吉時,他說的話裏麵有“連個腳印都沒有”這一句,井底都是沙子,隻要有人踏上去,絕對會留下清晰的腳印。


    他派人檢查白骨之井時,下麵沒有腳印;我和方星向井底觀察時,沙麵上也沒有腳印,這一點說明了什麽?應該是表明——“從淩晨到現在這段時間裏,那些沙子被某種力量動過了。”


    “什麽?你的意思是,流沙吞沒了腳印?”方星一個翻身躍下車頂,隨手將啤酒罐丟進灌木叢裏,眼睛裏閃爍著莫名興奮的光芒。


    我被自己的想法驚出了一身冷汗,在流傳最廣的瘋人鎮傳說中,那井裏曾經突然湧出過怪蛇,這一次,假如流沙再次出現的話,誰知道會發生什麽匪夷所思的事?


    “我們再過去看看?”方星顯得躍躍欲試,仿佛在黑夜裏困頓了很久的旅人陡然見到了久違的光明。


    我打開車門,從工具箱裏找到了一盤應急繩索,足有三十多米,又把駕駛台上方別著的兩支強力電筒取下來。


    篝火旁的人保持著難耐的沉默,隻有濕樹枝被點燃時的“劈啪、滋啦”聲不斷地響著。有幾個疲憊過度的人支撐不住,已經倚在同伴的肩膀上睡了過去。黎文政沒有發布全體休息的命令之前,所有的人都隻能死撐著,一分一秒地熬時間。


    篝火的光芒被草屋斷壁擋住了,想必白骨之井那邊一片漆黑。


    方星取出了自己的轉輪手槍,熟練地退出彈倉裏的子彈,仔細檢查之後,再一顆一顆裝填回去。


    “就算有怪蛇出現,我有這個,足夠幹掉那些髒東西了。”她的臉上不再有絲毫笑容,向我抬起掌心,上麵托著四顆甜瓜型手榴彈。


    吉普車上攜帶著足夠的戰鬥武器,而不僅僅是隊員們手裏的衝鋒槍。晚餐之前,我曾無意中發現原先屬於艾吉小隊的車子裏,竟然有十幾隻灰色的毒氣噴霧器。這些武器並不一定隻是用來對付沙漠裏的土匪流寇,我相信隻要都南察一聲令下,然後阻礙他們達成目的的人和動物都會被掃蕩一空。


    我望了一眼黎文政坐得筆直端正的背影,又一次感到除了方星之外,在茫茫大漠裏實在沒有第二個可以相信的人了。麵前的這群人,隻可以看作偶爾同行的夥伴,利益分岐點出現之前,大家可以相安無事;一旦局勢發生變化,轉眼間就會翻臉殺人。


    “走吧。”我收回了散漫的思緒。


    無情是不會無緣無故蒸發在瘋人鎮裏的,我讚成方星的說法,一定存在某個搜索行動的“盲點”,我們要做的,就是讓盲點裏的內容真相大白。


    轉過斷壁後,黑暗、陰冷劈麵而來,我撳亮了電筒,光柱裏兩隻沙漠地鼠驚慌失措地躍進了灌木叢,長長的鼠尾在白色的燈光下劃出兩道完美的曲線。


    “還好,沒有毒蛇,這些小家夥是最怕蛇類的——”方星舒了口氣,輕輕拍拍胸口,右手伸進我的臂彎裏,緊貼著我。


    我們走到井台前時,再次看到兩隻出來覓食的沙漠毒蠍,翹著褐色的毒刺,不慌不忙地在光柱照射下爬行著。


    動物在災難來臨前的敏感度,是人類的五十倍以上。毫無疑問,當沙漠裏這些老資格的“居民”各安其所時,一定不會有劇變發生,否則,它們早就逃得無影無蹤了。


    我長吸了一口氣,倏的將電筒指向井底。


    對於流沙現象的認識,我不僅僅是看過圖像資料,而是曾在埃及沙漠裏親身參觀過著名的“喀裏哈流沙圈”。那已經成了埃及政府賺取旅遊者鈔票的一個項目,在危險警界線圈起來的近十四平方公裏的沙地上,分布著六個流沙井。遊客們支付五十美金之後,管理者會把駱駝、牛、羊、狗之類的動物趕進去,讓所有人眼睜睜地看著那些無辜的動物被流沙吸住,直到沒頂。


    以我的知識範疇,能夠清楚地判斷流沙是否存在。


    燈光下,井底的沙子紋絲不動,反射著淡淡的白光,正是古人“大漠沙如雪”的真實寫照。


    “沒有腳印,不過,也沒有流沙。”我也鬆了口氣,喜憂參半。


    方星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放開了我的胳膊,勉強笑著:“一個壞消息,伴著一個好消息,總算上天還給我們麵子。”


    我開了另一支電筒,遞給方星:“咱們從頭開始,一點一滴地搜索井壁,直到電量耗盡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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