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皺著眉笑了:“司徒,有錢可拿是天大的好事,而且是五千萬英鎊的巨大數字,不知道是哪位朋友這麽慷慨大方?”


    打火機的聲音停了,司徒開在聽筒裏緊張地長吸了一口氣,發出“噝”的一聲怪響,緩緩地吐出兩個字:“老、龍。”


    那是一個具有“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般震撼力的名字,我“哦”了一聲,聲音雖然沒變,但胸口如同遭到重錘一擊似的,隱約作痛。


    “司徒,我有這麽榮幸嗎?”半秒鍾遲疑後,我淡然笑著回應,免得司徒開以為我被對方的大名和支票嚇破了膽子。


    葉溪的通話已經結束,經過書房門口,踱向客廳,淩亂的腳步聲,顯示出她的心情此刻早就被焦灼與憂懼充滿。


    我在記錄紙上,潦草地寫了“老龍”兩個字,手指不由自主地握緊了鉛筆。


    “當然,隻要你點點頭,支票立刻奉上。老弟,其實對方的要求很簡單,他需要一個醫道高明的神醫,為自己的第十六夫人診斷胎氣,直到嬰兒降生為止。五千萬英鎊隻是預付,母子平安之後,還有一億五千萬現金轉入你的戶頭,前後總共兩個億。老弟,最近英鎊持續堅挺,這應該是筆合算的生意對不對?”


    司徒開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呼吸也變得急促了數倍。


    我笑了一聲,沒有立即答複他。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這是江湖上亙古不變的規矩,但胎兒的孕育、降生過程是一道具有幾萬個節點的自然發展程式,每個節點都無法百分之百控製。即使沒有這麽多賞金,我也會全力以赴地幫助每一位孕婦,但有再多賞金入賬,我卻無法保證每一位經自己手的孕婦母子平安。


    神奇的大自然,充滿了匪夷所思的變數,人類隻不過是其中一個小小的族群,又怎麽能誇下海口做任何保證。


    “沈老弟,有什麽顧慮嗎?你的大名是老龍欽點的,如果我能促成這件事,也會得到一點小小的酬勞。怎麽樣,老弟不會讓哥哥我為難吧?”


    司徒開焦躁起來,聲音慢慢提高。


    客廳那邊,葉溪的高跟鞋不停地發出“嗒嗒嗒嗒”的動靜,像是困在籠子裏的金絲雀,沒有片刻安靜。


    我微笑著:“司徒,我盡力吧,有時間先同孕婦見一麵,掌握了全麵情況後再定。至於那筆錢,請替我還給對方,大功告成時,我會開列賬單出來,到時候再清算。”


    巨額英鎊並沒有讓我激動起來,司徒開長舒了一口氣:“好好,謝謝老弟給麵子,大恩容我後報。”


    以他的古玩界大亨身份,替老龍撮合一件小事竟然看重到如此地步,由這個小小的側麵,也能反映出“老龍”其人在港島至高無上的地位。


    “那張支票,我明天送到老弟府上去?”司徒開的聲音流暢自然了很多,朗聲打火機的“啪啪”聲又開始響起來。


    我輕輕一笑:“不必,代我謝謝對方,好意心領了。”


    臨掛斷電話之前,我有意無意地問了一聲:“司徒,記得你從來不用打火機的,怎麽改習慣了?”不等他回答,我已經收線。


    司徒開年輕時篤信佛學,對油性、充氣式打火機一碰不碰,無論任何場合,隻使用火柴。所以,話筒裏傳出的打火機動靜,必定另有其人,也許就是委托他辦事的老龍本人。


    我緩緩起身,把鉛筆放回筆筒裏。


    關伯已經快步下樓,站在書房門口,低聲問:“小哥,一會兒出去要不要帶武器?”


    看得出,他的情緒有些緊張,或許是在監視器裏看到那偷窺的人有槍在身的緣故。港島政府明令禁製市民持有自動化武器,隻不過在暴利驅使下,黑市上仍舊能買到各種各樣的長短武器,與歐洲、美國並沒有什麽兩樣。


    我很少使用槍械,在這個治安日趨好轉的城市裏,隨心所欲的飛刀已經足夠應付一切了。


    “關伯,不必——”


    關伯神神秘秘地走近我,用悄無聲息地唇語講了下麵幾句話:“葉小姐電話裏提到,要帶你去揭開那件詭異的事,她懷疑雅蕾莎是鬼魂附體。還有,她在接完電話後曾經反複自語‘梁舉是不是死在雅蕾莎手裏?’。”


    我點點頭,同樣用唇語回答:“我都聽到了。”


    儲藏室與樓上的臥室之間,有暗地裏安放的竊聽器,二十一世紀高科技無處不在,我與關伯自然不甘落後於時代,所以很輕易地便能獲取葉溪的電話內容。


    “小哥,我總覺得,防人之心不可無,是不是?”關伯仍然放心不下。


    我抬起右手,“嚓”的一聲,食指、中指縫裏彈出一柄小刀,冷靜地笑著:“關伯,我心裏有數。隻要飛刀在手,任何時候,我都能平安回來。”


    關伯皺著眉想了想,忽然一笑:“小哥,有時候我真猜不透,你的飛刀究竟是藏在身體的哪個部位的?到底有幾柄?總不能比昔日江湖上最出名的‘楊家回風舞柳三十六飛刀’還多?”


    我笑著搖頭:“不知道,這是沈家的秘密,傳長不傳幼、傳女不傳媳。”


    一句簡單的武林諺語,驀的觸動了我心底深處的一塊瘡疤,早就結痂的傷口又開始隱隱滴血,臉色也瞬間一變。


    關伯善解人意地在我左肩上拍了一掌:“別多想了,早去早回。”


    葉溪的確等急了,我們一起向院外走的時候,她雖然穿著纖細的高跟鞋,仍舊大步搶在前頭。


    上車之後,她立即發動引擎,油門轟到最底,調頭衝向小街盡頭的車流。


    夜色裏的霓虹,紅紅綠綠,搖曳多姿,我的心卻有些沉甸甸的。


    父母失蹤之前,我曾無意中看到過工工整整地寫在沈家族譜上的祖訓:“每一代子孫,務求單傳。如果有一胎多子、一代多子的情況,務求在一周歲前,僅選擇生命力最健壯的一個留作接班人,其餘全部自處。”


    由此看來,我之所以能成長至今,是因為自己是所有孩子中最健康的,如果沒有這個先決條件,早就被某種方法“自處”掉了。不過,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父母反複強調過,這一代隻有一個孩子,那就是我,再沒有其他的姐妹兄弟。


    中國古代很長一段時間裏,家族論盛行,族規、祖訓勝於一切,也不知道有多少不科學、不合法的事,在這些堂而皇之的規矩教條下,光明正大地得到了執行。


    第六章 神秘孕婦雅蕾莎


    車子一直向西,車流漸漸稀少下來,過了相當於港島西三環的西瑪諾道後,迎麵看到的是掩映在綠樹叢中的幾十幢獨立三層別墅,全部是仿照歐洲古典小鎮的風格建造,外表裝飾,華美無限。


    葉溪放緩車速,抬手從頭頂遮陽板上取下一柄兩寸長的微型手槍,熟練地打開保險栓,插在自己左腕的衣袖裏。


    “沈先生,隻是防身手段而已。”她不好意思地向我笑了笑,扭轉方向盤,駛向一座有著乳白色陽台、淺灰色尖頂的奧地利風格建築。


    我點頭表示理解,淡淡地問:“葉小姐,其實你經曆的一切,已經足夠向警局申請保護或者調查,何必來找我?”


    她在建築前的鵝卵石小徑旁停車,尷尬地一笑:“紅龍被捕那件事,鬧得滿城風雨,我已經被冠上了‘東方女巫’的惡名,這一次,如果不能有確鑿證據揭示真相,隻怕又要被媒體嘲弄。我是小人物,丟不丟臉無所謂,但我爸卻是……”


    她搖了搖頭,不再繼續說下去。


    我瞥見一樓窗戶位置,有個人影急速一閃,轉眼就消失了。


    二樓、三樓都沒有開燈,大部分門窗黑洞洞的,什麽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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