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日間,朱雀軍軍主欲另建玄丹堂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玄源。


    對於許多的世家而言,一個月一萬甚至兩萬的極品靈珠已然抵得上全家半年的收成,自然是樂得接受。至於發下血誓的要求,卻也簡單,如若族內子弟不願受此束縛,大可從外麵挑個精通煉丹的普通弟子送去便是。如此一來,普通弟子能夠賺得豐厚的月俸,世家也能坐收靈珠,自然皆大歡喜。


    在秦禹有意的安排之下,白家,趙家以及那些曆來唯白家馬首是瞻地世家均被排除在外。何綱的何家,甚至連他的師父賀老頭所在的賀家也都受到了排擠。


    何綱身為一殿之主,又背靠白家,自然不會在意這點靈珠。可是他不在意,並不表示其它的何家人也不眼饞。這些人不敢在何綱麵前說三道四,便拐彎抹角地將怨氣都撒在了他的妻子賀菁頭上。賀菁也是世家出身的嫡女,如何受得了這等悶氣,當即便甩手回了娘家。


    賀菁卻是沒有想到,何家尚且如此,自認為是被牽連的賀家又豈能消停。賀老頭從來都是個老好人的性子,家中的那些族人根本就不怕他,陡一聽聞消息,便紛紛圍上前來,衝著老頭埋怨不已。


    賀菁回到娘家,見自家父親被一群人圍在中間,唾沫星子已然噴了一臉,不由地心頭一酸。她本是家中嫡女,又嫁得一殿之主為妻,平日裏驕橫慣了的,何曾被人這般欺負,當即便衝上前去將所有賀家子弟盡數喝退。賀家子弟不懼賀老頭,卻唯獨對賀菁敬畏不已,被她一頓喝罵,雖不甘心,卻也隻得灰頭土臉地退了出去。


    賀菁喝退眾人,一口氣發泄了一半,不上不下地卡在胸口,反而更加難受了。她秀目一轉,這便喚出了佩劍。賀老頭見賀菁如此施為,哪能不知她心中所想,上前便拉住了她。


    賀菁本就在氣頭上,見賀老頭拉住自己,手臂一甩便掙脫了他的手掌。賀菁擺脫賀老頭之後,心中不再猶豫,這便腳踏仙劍衝天而起,化作一道流光向著西平荒川風馳電掣而去。


    “不過區區明氣境的修為,仗著有些錢財,便敢不將我賀家放在眼裏。也不知宗主怎麽想的,竟然如此縱容此子胡作非為。”


    賀菁如此想著,心中的怨氣卻是愈發的凝重了。


    不過轉眼之間,賀菁便飛臨了西平荒川上空。遠遠地,可見一座巨大無比的雲島懸浮在半空之中。雲舟周身籠罩著一層七彩流光,又有三根繃得筆直的粗壯鐵鏈分作三個方位將雲島牢牢地固定在這一方天地之內。靈氣一邊順著鐵鏈湧上雲島,一邊散發出青色的凝光,使得鐵鏈看起來好似三條光帶連接著雲島和大地。


    原本一片荒蕪的大地之上,無數微小的人影正在來回忙碌,數座大小不一的營地已然初具輪廓。


    “聽聞此子頗具手段,如今看來倒也並非虛言!”


    賀菁一念及此,隨即調轉方向,向著那方雲島飛去。還未靠近,便看到一隊人馬被阻攔在七彩流光之外。


    “竟是玄丹堂的人!”


    賀菁轉念一想,便明白玄丹堂的人所謂何來。


    這次朱雀軍另建新玄丹堂,最受影響的自然便是舊玄丹堂了。原先大坤元丹不曾現世的時候,玄丹堂便是銅元殿最重要的靈珠來源。大坤元丹一出,玄丹堂的生意立刻便一落千丈。


    如今,朱雀軍借大坤元丹之勢另建新玄丹堂,大有斬盡殺絕,徹底將舊玄丹堂取而代之之意。舊玄丹堂不願坐以待斃,自然要來交涉一番。自是看此情形,卻是吃了個閉門羹。


    “此子竟有如此野心,倒也不能小瞧。”


    賀菁想到這裏,心中暗暗生出了一絲警惕。待到她看見被吊在廣場上的銅元殿長老等人,即便蠻橫如她,也情不自禁地感到了一絲懼意。


    “來者何人,有何貴幹?”


    賀菁正遲疑間,一個蒼老的聲音已然鑽入了雙耳。她深呼一口氣,盡量心平氣和地答道:“妾身賀菁,有事前來求見秦軍主!”


    賀菁話音未落,便有一道威壓從天而降,將她盡數籠罩在了其間。數息之後,威壓緩緩散去,那個蒼老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進去吧!”


    賀菁聞言心神一鬆,這便禦劍落在了廣場的邊緣上。直到此時,她才注意到廣場之上還有無數的宮裝仙子正在舞劍。除此之外,又有數到強橫而隱蔽的氣息分布於雲島各處。


    “此人不過明氣境的修為,卻能在短短半年之內就闖出如此名堂,也不知是何方神聖。”


    大殿之前,數十名身穿精美戰袍,背負上品仙劍的玄將正筆直地守在各處。大殿之內,卻是人頭攢動,看起來倒是異常的熱鬧。


    賀菁凝目望去,隻見一身穿玄色道袍,腰負上品仙劍的年輕人正端坐於台階之上。年輕人麵容柔和,眉宇間卻是不知為何又隱隱透露著一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之意。他渾身的氣息算不得厚重,確實隻是明氣境的水平,卻又無比凝實,顯然是因為星河圖破得極為徹底的緣故。


    “世人皆言其心思狠辣,手段通天,如今看起來,他的天賦之強隻怕猶在心智之上。身懷如此天賦,卻又隱而不發,隻以謀略算計顯於人前,到底是何居心!”


    賀菁想到此處,忍不住幽幽一歎,暗自思慮道:“何綱曾於我言,那白家天驕身懷紫光天雷,又負淩雲之誌,將來定可重振白家,一統玄源。如今看到此子,才知所謂天驕也不過如此。是了,他未曾出世之前,三門六戶麵對白家之勢都隻能步步退讓。可待到他出世之後,三門六戶立馬便強硬了許多,不僅處處和白家針鋒相對,還能穩穩壓其一頭。”


    賀菁從小跟著賀老頭身邊長大,是以對宗內的一些秘辛都有所耳聞,其中便包括三百年前的那場內爭。


    “三百年前,前任宗主,也是前任白家家主以自身為要挾,逼得三門六戶和白家一眾老祖盡皆發下血誓,許諾相互之間不再輕啟爭端。前任宗主此舉,為得就是避免白家被斬盡殺絕,給白家日後的崛起留得一線機會。”


    “血誓之下,不管是三門六戶還是白家的一眾高手都被束縛住了手腳。如此一來,隻需白家後人之中出得一名傑出子弟,便能眾望所歸之下重登宗主之位。前任宗主盤算的極好,白家後人也算爭氣,族內出色的子弟一直層出不窮。而白彥華的出現,更是讓白家積累了三百年的氣勢達到了頂峰。隻可惜......”


    賀菁想到此處,深深地看了秦禹一眼,心中已然是一團亂麻。


    “三百年前,父親意圖左右逢源,卻最終落得個左右不喜的結局。隻是因為當年雙方並未決出勝負,是以才未曾遭到清算。如今眼見爭端將起,三門六戶在此子的主持之下已然占據上風,而何綱又早早地便投了白家,這可如何是好?”


    賀菁凝眉思索片刻,最終眼神一定,心中已然有了計較。


    賀菁剛剛下定決心,突然聽見有腳步聲緩緩靠近。她回過頭,卻見一名宗正殿的管事帶著數名屬下正緩緩走來。


    那管事見賀菁望向自己,連忙帶著屬下紛紛躬身行禮,道:“卑職管章,見過殿主夫人!”


    賀菁眉頭一皺,問道:“你們怎麽來了?”


    管章自然不敢瞞她,低聲道:“屬下奉殿主之命,來請秦公子回去問堂!”


    “問堂?”


    賀菁眉目一挑,道:“可是和鍾家之事有關?”


    管章聞言點了點頭,小聲道:“據守山的弟子交待,鍾家事發的前一日,確有大隊人馬打著朱雀軍的旗號出入玄源!”


    “難道真如流言所傳,是他做的?”


    賀菁雙目一凝,一邊深深地看了殿中的秦禹一眼,一邊在心中暗自琢磨道:“如今宗內流言四起,都是一口咬定他就是屠戮鍾家的罪魁禍首,分明是有人故意針對於他。如今,他又以靈珠籠絡各個世家,顯然也是有意在消減流言。他們既然如此默契地選定人言作為相互攻伐之道,便是不相信宗正殿能查出什麽來。如此,宗正殿正好退回一步做那壁上觀,免得牽扯其中,無端遭受牽連。”


    賀菁想到此處,目光一轉,招手將那管章喚至身前,悄聲吩咐道:“稍後你等見了這位秦公子,無論他如何說,你隻管照做便是。”


    管章也不願招惹秦禹,隻是迫於何綱的命令,這才硬著頭皮趕來到了這裏。他聽聞賀菁如此叮囑,自然神色一喜,連忙點頭應和道:“夫人放心,小的一定按照您的吩咐,絕不招惹這位秦公子。”


    賀菁見管章言語之間對秦禹大有畏懼之意,不由地幽幽一歎,倒也沒再多說什麽。


    沒過多久,便聽得陣陣哄笑由殿中傳來。他們抬頭望去,卻見殿中眾人正在向秦禹道別。片刻之後,人群便紛紛魚貫而出。


    賀菁略微一掃,便看到了不少熟人,都是來自各個世家的長輩。這些人身後都跟著一名,或者兩名年輕人,所有晚輩的脖子間,無一例外都纏繞著厚重的血色道紋。


    賀菁不願被人見到,趕在眾人出門之前,閃身藏進了殿前的柱子後麵。她細數之下,發現已經發下血誓的年輕人竟然多達百名有餘。


    “僅此一項,從他手中漏出的極品靈珠便已然多達百萬之巨!”


    賀菁一念及此,心中陡然冒出一個大膽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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