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的令人發苦、


    銀芒閃爍的天行舟中、不知過了多久,待得冷道將他自道靈山學習感應源域陰陽氣運至此次來到風落之地的所有事情串聯起來後,離傾影那張傾冠源域的臉蛋兒上滿是無力的委屈。


    她並不是委屈冷道在這幾年的所思所想和所行所為、而是委屈自己是不是真的很笨才會無法發現冷道所講之事的絲毫破綻。


    她努力的去找尋每一處遺漏來反駁冷道,可冷道所講的一切都又嚴絲合縫,人兒懷疑冷道講的如此天衣無縫是否本身就是一種破綻,奈何她當真又沒有一點兒話題來追問冷道。


    “傻女人現在還懷疑小爺麽?”


    垂目望著躺在懷中委屈巴巴的人兒,冷道咧著森白牙齒爽朗笑道。


    冷道這一笑、離傾影更是憋屈的眼淚花直打轉。


    她從心裏在懷疑冷道對她有所隱瞞,可她又沒有反駁冷道的理由,如此、剛才她讓冷道解釋這麽多不正是讓自己踏入自己所挖的陷阱嗎?


    “不覺得冷公子有些狠心麽?”


    直勾勾望著丈夫約是數十息,看著冷道的笑容一點點平靜下來,離傾影如此問道。


    “害怕小爺最後會做傻事?”


    手掌輕順過妻子的秀發,冷道薄呡起嘴唇。


    “傻事大不了本小姐陪著冷公子一起去做好了,可現在究竟是怎麽了?妻子在苦心積慮猜測著丈夫,而丈夫也在處處隱瞞著妻子。”


    “日後不離長大了,冷公子覺得他希望麵對一個能夠撒出完美謊言的父親麽?”


    緊緊環住丈夫的腰身、人兒努著嫩唇說道。


    “善意的謊言呢?”冷道反問妻子。


    “那也是謊言啊,隻要是謊言就有著被戳穿的那一天,冷公子有想過那一天到來該如何?”


    本以為冷道依舊會延續他剛才的解釋繼續去搪塞她,眼見丈夫的神色黯淡下來,人兒心頭當是浮起一絲希冀。


    她希望冷道能夠說出實話、


    “那一天來臨、不是生就是死。”


    盯著妻子的美眸,沒有再閃躲的冷道幽深的雙眸流淌過一抹疲憊。


    “其實下午取得昆侖鏡的本源神力時,小爺已經給離大千金解釋過了,無論小爺用這縷本源神力做什麽,最後一定不會傷害到源域,更不會傷害到離大千金和小冷先生。”


    “這條路太難走了,多一個人知曉實情隻會讓聽者的心境也沉重下來,況且離大千金還是我冷道的女人。”


    說話之途、冷道神色流露出一抹的疲累的笑意,而後伸手在人兒的臉蛋兒上捏了捏。


    “可是…”


    冷道這一說、離傾影的心跳驀地加快,丈夫先前當真給她講了一個完美的故事啊!


    “可是離大千金是我的妻子,所以無論什麽時候都要和本公子站在同一個立場是麽?”冷道順著離傾影的話柄苦笑道。


    “天底下所有人都可以知曉我冷道在做什麽,唯獨離大千金與小冷先生不行,尤其小冷先生更應該在毫無負擔的世界中成長。”


    “倘若知曉他父親在做什麽,小冷先生的擔子可就重了。”


    語及最後、冷道手掌摩挲著下巴、隨後自顧自的傻笑出聲。


    “應該讓那個小東西知道,他父親正在做一件很厲害的事情就好了。”


    “難道讓不離知道他那個很厲害的父親就是個不敢對妻子說出實情的羸弱之人?這就是冷公子口中的厲害?”


    見冷道死不鬆口、人兒心頭說不上是怒氣,更多是一種一拳狠狠打在棉花上的無力。


    在冷道所隱瞞的事情上,她已經生了太多太多的怒氣,生到最後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


    是的、如果冷道不願意對她解釋,就算她生再多的氣也隻是徒增傷悲罷了。


    夜空下、離傾影言至於此後,冷道輕摟著妻子的手掌一滯,沉沉睇視著妻子的臉蛋兒數息,冷道的視線最後又瞭望著茫茫夜色。


    這一次、冷道隻字未語,無關承認與否。


    眼見冷道如此、人兒心頭抱有的最後一絲希望當即灰飛煙滅,丈夫什麽話都沒有說,可她已經知道了答案。


    “我累了、”


    柔軟蒲團上,夫妻二人的氣氛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中愈發壓抑,壓抑的連呼吸都覺得像是刺烈的寒風刮過喉嚨,人兒自丈夫懷中坐起,離身後輕淺出聲。


    “回去休息吧。”


    人兒話罷、望著妻子緩慢離去的背影,冷道一反常態、沒有再卑躬屈膝的擺出仆人相去乞求妻子的原諒,隻是如此寧靜的道了一句。


    妥協與包容是他與離傾影能夠從荒古世界一路走到臨近離開太古界、以至有了兒子冷不離的重要條件、甚至除了彼此的愛意,妥協的方式對於二人猶在理解之上。


    炎天之子與幽主千金的對立、太陽燭照與太陰幽熒的對立、冷道狂傲心性與離傾影凶煞魔心的對立、一切的一切都讓人無法想象這對人兒在最後真的會走在一起。便是真切看到二人執手相牽,外人也都覺得冷道就是癩蛤蟆好運吃了鳳凰的一塊肉,這才將離傾影從天上拉扯下來。


    可實際呢?如果不是他二人對於彼此保持著愛的妥協,以他們的性子早就不知將太古界折騰成了何種模樣。


    到了如今、別的事情自是可行,然而對於他有心隱瞞的這些事情,這又與妻子的想法有了天然的矛盾,他不願說及、隻是不願妻子承受不該承受的壓力,當然他也理解妻子的執拗。


    隻是理解之後,他沒有選擇妥協。


    “混蛋、你若真想做個讓世人敬仰的苦行僧倒也行,可要是做了什麽蠢事而敗露了心思,到時候可不要牽連到不離。”


    黑白光芒交錯的城堡門口,人兒行至於此停下腳步,對冷道不輕不重的道了一句後當是甩著能量實門踱步而入。


    天行舟首、伴隨哐當的閉門聲傳來,蒲團上的白袍天道者一時間更加沉默,於這黑夜之中更像是一道詭白的幽靈。


    …


    “自食惡果的感覺不好受吧。”


    夜風徐來、人兒離開百息後,就在冷道雙目垂望著翻動的手掌時,身後、一道熟悉的風輕雲淡之聲緩緩傳來。


    “什麽叫自食惡果?”


    對於炎天之主於夜半之後突然出現,冷道似乎並沒有過多意外,冷道反問的聲音很輕,並不是一貫對炎天之主的憤怒,就像與彼此交心的朋友在談笑風生。


    “這還不算麽?”


    周身籠罩在白霞之中的炎天之主無聲踱動著步伐,隨後在天行舟甲板中閑意徘徊。


    “就因為離大千金的不理解?”冷道再度反問。


    “雖然為父並不希望看到這一幕,可無疑…是的、而且你這小東西要為與影兒丫頭的矛盾負主要責任。”


    冷道今夜的反常有些超出他的預料,透過白霞的眸光凝睇在兒子臉上許久,炎天之主最後如是說道。


    “那本公子問你炎天之主、如今你對本公子的所行之路可有辦法?”


    冷道於柔軟蒲團上盤膝而坐,一隻手搭於膝結處、另一隻手托著下巴,就這樣平靜望著炎天之主。


    冷道這一問、炎天之主的輕順呼吸聲都逐漸緩了下來。


    “這並不在為父所詢的問題範疇內、”


    炎天之主沒有明說可以與否,可這話落後這尊強者又清幽歎了口氣。


    “如若有些事情無法控製、為父不介意將你封印在炎天之城中,等到時機成熟、為父自會將你放出來。”


    “而那個時候、你也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終究、淺吟三兩息的炎天之主還是沒有隱瞞自己對冷道的最終之法,他能在十年前將冷道從現實源域扔進太古界,自然也可以在冷道徹底不受控製時將其封印從而緩和下局勢。


    當然、這一切也隻是他所想,且當著冷道的麵,他第二次直言自己所安排之事的最終結局,而這個結局隻會對冷道有百利而無一害。


    炎天之主同樣妥協著什麽。


    “其實自本公子從意誌之觀出來,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注定了。”


    炎天之主話罷、冷道唏噓一笑。


    “注定?真是可笑的注定。”


    對於冷道的回答、炎天之主不置可否的一笑。


    “不相信麽~其實在學習感應天地氣運的時候本公子也不相信,可越是往前走、本公子就越相信注定的事情想要逆改會很難,可是這賊老天又總會給本公子一個機會。”


    說到這裏、冷道抬頭仰望著散出點點星芒的夜穹。


    “什麽機會?”


    炎天之主頓然反聲問道。


    “不被你發現的機會。”


    冷道認真望著炎天之主周身的白霞,隨後哂笑搖頭。


    嗚~


    冷道笑聲落即、炎天之主周身白霞倏爾瘋狂運轉起來,白霞傳斥著嗚咽聲響,炎天之主突然詭異出現在冷道麵前半米處。


    相距半米、炎天之主筆挺身影微微前曲,似乎要認真打量近在眼前的兒子。


    “有些事情就算道靈子也絕然不會知曉。”炎天之主壓低聲音沉沉出言。


    “本公子從來也沒說這些事情道靈子前輩知曉,更沒說本公子就一定篤信那些猜測,不過…老混蛋的反應還是很明顯的嘛。”


    望著麵前白霞、冷道嘴角的笑聲越發詭異。


    “不得不說、你這老混蛋當真是有通玄之力呢。”


    冷道隨即補充一句、炎天之主驀地挺直身軀,呼吸較之剛才更顯急促。


    顯然、冷道當真是知道了什麽,可是連他也無法確定冷道究竟知曉多少。


    “小東西的說法可是在刺激為父直接將你帶回炎天之城啊!”炎天之主的拳頭捏的咯吱作響,似乎這尊無上強者已經在瞬間下定了某種決心。


    “帶回去了能如何?”冷道恓惶反笑。


    “真以為你的封印能夠困住我?”


    天行舟首、冷道的聲音愈是輕淡,炎天之主的呼吸就愈是迅烈。而就在這位源域掌控者的呼吸駁亂到極致時,出奇的是炎天之主又將心頭震怒壓了下來。


    他好像明白的意思了、


    從冷道自道靈山神修歸世的那一天起,此後不周怨山的消失和冷道前去東海的異事都在他所不知情的情況下發生,再說冷道前去十萬荒山頓悟封魔葬和在風落之地得到昆侖鏡的本源神力,雖說這兩件事情他皆是知曉,可說到底他又沒有真正阻下冷道。


    冷道看似波折、可所行之事又出奇的順利。


    順利一次是巧合、順利四次還能算是巧合嗎?


    “所以…你這老混蛋問本公子是不是在自食惡果,可這惡果究竟是誰造成的?”


    “連你炎天之主都能恍惚的事情,給離大千金一千道一萬道心思,她又怎麽可能在今天對本公子徹頭徹尾的懷疑起來?”


    “可偏是你這老混蛋從不周怨山消失的那一刻開始就對本公子猜測再三,不周怨山是、東海之行是、封魔葬是、今天又指派一道不倫不類的帝魔氣魔影來阻止本公子。”


    “如若沒有你三番兩次的出麵,離大千金現在會對本公子失望麽?可笑的是你這老混蛋竟然反過來對本公子說要我為與離大千金的矛盾負主要責任。”


    輕聲相道途中、冷道自蒲團上緩緩站起,最後來到天行舟的舟首邊緣處。


    “我們一家三口本來生活的很好啊!”


    ……


    冷道負手於身後,那身修身能量白袍在夜風吹拂下衣袂飄飄,一如當年他在碧血王朝花月宗中從破兵天品衝擊八卦境時,在心視世界氤氳之海中遇見的那道白袍背影。


    “吾以天道入八卦,敢笑蒼生無芳華。”


    銀舟之首、冷道喃喃一笑,緊接著這位年輕天道者踏空而出,那張俊朗的臉龐浮上一抹蒼涼笑意。


    “吾以氣運轉涅槃、一入無上求半緣。”


    這一刻、萬丈之外的冷道抻直雙臂,太古界悲夜長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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