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被關在籠子裏麵的奴隸看起來都很可憐,一個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麵,表情麻木,眼神空洞,如同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一般,隻餘下絕望和恐懼。


    看到這些人的慘狀,齊安心有不忍,但覺世間醜惡莫過於此,簡直喪盡天良。


    一聲長歎過後,齊安便不打算再作逗留,看得越久,心中越堵,不如快步離開,眼不見為淨。


    然而,當經過一個鐵籠時,齊安若有所覺,稍稍偏轉過頭,便看到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怯生生地盯著他看。


    這是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小姑娘,大約十歲左右的樣子,像是患了病一般,臉色蒼白,嘴唇青紫,皮包骨頭,弱不禁風,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全是泥土灰塵,已經看不出原本顏色,唯有一對眸子還算明亮,但小臉上的表情卻畏懼恐慌,身子蜷縮成一團蹲在籠子角落,如同被嚇壞的小貓。


    她的手腳上都有沉重鐐銬,身份自然是奴隸,但奇怪的是,這個長寬都超過一丈的大鐵籠子裏麵就隻有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尤其顯眼,像是被父母遺棄的孩子。


    看到齊安的目光投射過來,女孩惶恐地將小腦袋埋進懷裏,骨瘦如柴的嬌小身子瑟瑟發抖,如同棲息在漠州的受驚鴕鳥。


    這一幕,刺痛著齊安的心,讓他憐意大起,心想這女孩年紀這麽小,就被當成奴隸販賣,隻是被人看一眼,就害怕成這個模樣,恐怕是受了不少虐待。


    齊安停下腳步,望向籠子邊的黑魔教徒,指著那小姑娘說道:“我要買她,多少價錢?”


    黑魔教徒打量了齊安一眼,伸出三個指頭,漫不經心地答道:“三千元珠。”


    “什麽?”齊安陡然一驚,差點跳起來:“一個奴隸要賣三千元珠?”


    齊安氣得想揍人,一般奴隸都是賣世俗錢幣,這家夥還真敢亂喊,不僅要賣元珠,還開價三千,當我是傻子嗎?


    黑魔教徒眼睛眯起,陰陽怪氣地說道:“她可不是一般的奴隸,而是修奴,境界還不低,有凝氣後期的修為,我出價三千元珠已經是夠公道了!”


    “啊?修奴?”齊安聞言一愣,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籠子裏的瑟縮小貓。


    修奴,顧名思義,就是指修士奴隸,至少是凝氣境,即便是先天武宗,也隻是普通的奴隸,算不上修奴。


    實力強勁的修奴可以成為護衛保鏢,或是殺手死士,所以修奴的修為和實力越高,價值也隨之越高。


    並且,修奴本身可以成為“苦力”,在壓榨之下不斷灌注元珠,其價值就不能以世俗財物來衡量,至少要以元珠為售價單位。


    一個凝氣後期修士,一年到頭不停地打坐煉氣用來灌注元珠的話,差不多能製造出一千枚元珠,三年便是三千枚,所以那小姑娘真如奴隸販子所言,乃是凝氣後期境界的修奴,那三千元珠的開價就完全合理,甚至還比較便宜。


    但是齊安卻不信,這擔驚受怕、看起來大病未愈的小姑娘,怎麽可能是凝氣後期修士?分明是睜眼說瞎話嘛!


    要知道,他齊安從十歲開始修煉,耗費了七年光陰,才達到凝氣後期境界,而這小姑娘,看起來最多不過十歲出頭,卻也是凝氣後期,那她是從幾歲開始修煉?耗費了多長時間?說出來有人信?


    假若這小女孩真是凝氣後期修士,那她的修行天賦必然非常之高,堪稱絕世,應是各大修真勢力的掌上寶貝,何以淪落至此,成為一個低賤而沒有尊嚴的修奴?


    一念至此,齊安忍不住笑了:“這才多大的小姑娘,怎麽可能會是凝氣後期修士?簡直胡說八道!你就算是編故事也得編個像樣的,當我是傻瓜嗎?”


    黑魔教徒也不解釋,頗為傲氣地回了一句:“信不信由你!”


    這態度讓齊安略感不爽,心想:這些奴隸販子脾氣挺牛的,說起話來都這麽硬氣!


    “哼!說胡話誆我呢?”齊安不悅地嘟噥著,又看了一眼那籠子裏的小姑娘,別說是修士,那病懨懨的模樣甚至連普通人都不如,蒼白的小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呈現出不健康的青紫色,瘦小的身體一直在不停哆嗦,不知是畏懼還是怕冷。


    齊安搖了搖頭,收回目光,轉身就走,那黑魔教徒也不理會,冷哼一聲,雙手叉腰,完全沒有挽留之意。


    徑自走出十幾步,齊安一直感覺到那小姑娘的目光印在自己身上,像是一道無形絲線牽扯著心神,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又見到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烏溜溜的瞳孔內包含各種情緒,驚惶、迷惘、哀傷、恐懼,令他心裏麵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真是造孽啊!”齊安低頭一歎,又倒轉回來,走到那奴隸販子跟前,頗為無奈地說道,“放她出來吧!我買了!”


    “嗯?”黑魔教徒愣了一下,他還真是沒想到這少年竟然肯花三千元珠買一個病懨懨的小丫頭。


    “交易吧!”齊安既已決定,便不再遲疑,將手伸進儲物袋,抓出大把的元珠。


    黑魔教徒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拿出一個小小的空儲物袋,把元珠往裏收,同時清點數量。


    三千元珠不算是小數目,一把接一把的元珠被收入黑魔教徒的儲物袋裏,饒是那凶漢精神集中,也要花點時間進行清點。


    元珠交付完畢,齊安便出聲催促道:“趕緊放人!”


    黑魔教徒連連點頭,臉上首次露出笑容,很快便將鐵籠子打開,對裏麵的小姑娘吼道:“出來!”


    小姑娘蹲在地上,很是畏懼小心地挪過來,手腳上的鐐銬鐵鏈在地上拖動,發出難聽的刮擦響聲。


    等到小姑娘鑽出鐵籠子,齊安便將她扶起,抓住鐐銬用手一捏,生鐵打造的厚重鐐銬如同鬆軟的土塊一般四散碎裂。


    黑魔教徒大吃一驚,渾沒想到這眉清目秀的少年竟然有這般大的手勁,輕而易舉就能捏碎鐵塊,實力得有多強?


    齊安隨便露了一手,便將這奴隸販子給震住,態度不再傲慢,頗為客氣地拿出一枚小巧玉符遞到齊安手上,堆笑道:“修奴都有控製手法,她被下了魂禁之術,命魂被抽取一縷封禁於此玉符之內,閣下拿著這玉符便等同於掌控了她的性命,隻要捏碎此符,她便立刻身死!”


    齊安臉色一變,渾然沒想到世上竟有如此歹毒手段,能憑一塊小小玉符控製他人生死,不免對這黑魔教厭惡加倍。


    實際上,修奴受到控製乃是普遍現象,且不僅僅是修奴,就連武者奴隸都不能避免,目的就是令其不能反叛噬主。


    控製武者奴隸多半是靠獨門秘製且無法根除的慢性毒藥,定期為其解毒,奴隸如果不聽話,自然活不長久;而修奴真氣雄渾,一般的毒素都可被緩慢驅散,厲害毒藥成本又高,便以禁製手法來實現控製目的,魂禁之術便是其中一種。


    齊安看著玉符,皺眉問道:“怎樣才能解開魂禁之術?”


    黑魔教徒如實答道:“很簡單,隻需將玉符讓她拿著,用不了多久,被抽取的命魂就會受到肉身吸引而回歸自身,禁製自解!”


    齊安立時便將玉符遞給小姑娘,柔聲說道:“你拿著!”


    小姑娘怯生生地伸出一隻髒兮兮的小手,將白色的玉符緊緊握在手心,可憐巴巴地望著齊安。


    齊安歎息一聲,伸手撫摸著她的頭頂,將其蓬亂的頭發捋順,表情和藹地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多大了?”


    也許是因為齊安將她從籠子裏救出來,也許是因為齊安的態度很友善,也許是因為齊安看起來比較順眼,小姑娘的畏懼之心在無形之中消減許多,大眼睛連眨兩下,才輕聲答道:“我叫小悠,今年十三歲。”


    原來這小姑娘已經十三歲了,可能是營養不好,身子骨弱,發育不太正常,看起來隻有十歲的模樣。


    齊安又問道:“你姓什麽?”


    小悠迷茫地搖搖頭:“我不知道!”


    齊安很好奇:“怎麽會不知道呢?”


    小悠的神情變得落寞無比,隔了好一會兒,才怯生生地答道:“我聽府裏洗衣做飯的楊大嬸說,在我還很年幼的時候,爹娘帶著我逃荒,後來我娘病死了,爹爹怕養不活我,就把我賣給了府裏的伍夫人,自己拿了錢就走了。我從小就在府裏長大,給伍夫人做丫環,夫人一直就叫我小悠,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原本姓什麽叫什麽……”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聽不見,但隻是這寥寥幾句,齊安就大概了解到小悠的身世情況,但還有一些不清楚的地方,便又追問道:“那你怎麽又成了奴隸呢?”


    聽到齊安這樣問,小悠的眼眶裏驀然湧出淚水,就像兩條小溪流淌在臉頰上,聲音哽咽無比:“那……那一天,府裏來了好多壞人,他們到處殺人……伍夫人死了,楊大嬸死了,還有小菊小紅小燕她們,全都死了,就剩下我一個……後來……我就被抓了起來……他們把我關到籠子裏,不給我吃東西……嗚嗚……我好怕……嗚嗚嗚……”


    看著小姑娘哭得梨花帶雨,哀痛欲絕,齊安心中憐意大生,伸手過去給她擦眼淚,並柔聲勸慰道:“別怕,有哥哥在呢!我叫齊安,比你大幾歲,我會保護你的,有我在,不會讓壞人欺負你,別再哭了啊!”


    小悠點點頭,自己也用手背擦著眼淚,慢慢地止住哭泣,唯有小鼻子一抽一抽,吸著鼻涕,等到頭抬起來的時候,兩隻烏溜溜的眼睛變得通紅,鼻尖和鼻翼同樣也是紅色。


    “先跟我走吧!”齊安牽起小悠的小手,就要離開奴隸市場。


    小悠乖巧地點點頭,沒有說話,同樣抓緊齊安,另一隻手則是緊握著命符,符中的一縷命魂正被其肉身吸引,化作一道肉眼不可見的獨特氣息回歸肉身,而命符則由白變灰,漸漸失去了光澤,也同樣失去了作用。


    …………


    我承認,我墮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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