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畫像


    “太像你外祖母了!”老爺子哭得意猶未盡,幹脆直接拿起段旻軒的衣袖,在臉上擦拭眼淚,“想你外祖母年輕時候……嗚嗚……就是這幅模樣……喜慶,好看……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孟雲卿先前還有些緊張忐忑得心情,忽得就變得有些喜感。


    早前在侯府見到外祖母,她鼻尖一紅,眼淚就跟著在眼眶打轉。


    眼下見到老爺子,感觸猶在,卻變成了哭笑不得。


    連帶著先前的傷感都去了九霄雲外。


    段旻軒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老爺子……夠了……別嚇到人……”


    孟老爺子似是聽了進去,吸了吸鼻子,才將他的衣袖甩到一處。


    音歌便扶了孟雲卿上前。


    孟雲卿福了福身,低頭喚了聲:“爺爺。”


    段旻軒喚得是外祖父,她本應當叫祖父,但來蒼月的路上就聽段旻軒說過起過,蒼月的習俗和燕韓不同,若是喚爺爺就比喚祖父更覺親厚得多,她便喚得是爺爺,不是祖父。


    “乖孫女!”孟老爺子幹脆將段旻軒拋到了腦後,一個勁兒道:“像你奶奶!你奶奶年輕時候就是長這幅模樣,隔壁老王就羨慕得不得了。”


    隔壁老王?


    孟雲卿愣轉眸去看身後的段旻軒,求助。


    段旻軒道:“王太傅住侯府隔壁。”


    孟雲卿有些駭然。


    段旻軒也上前去扶老爺子:“一路上沒水喝,渴著呢,先進莊子再說。”


    孟老爺子也恍然大悟:“乖孫女來!爺爺領你進去。”


    孟雲卿道好。


    孟老爺子言罷,又嫌棄得看了段旻軒一眼,段旻軒自覺鬆手退到一處。


    孟雲卿啼笑皆非,便從善如流,扶了老爺子一道往前走。


    孟老爺子歡喜得不得了:“乖孫女啊!這莊子是爺爺年前才買的,後麵是整座茶山,種得都是龍井,等這一波的明前龍井摘下來了,你陪爺爺飲茶。”


    衢州盛產龍井。


    龍井之中最好的又是明前龍井。玉髓成烹穀雨前,雨前為上品,明前為珍品,每年第一撮明前新茶千金難求。她隻曉老爺子好茶,誰知竟買下了整座茶山來,孟雲卿有些懵。


    回頭看看段旻軒,段旻軒也一臉他喜歡就好的模樣。


    孟雲卿就想起他心中的吐槽,老爺子又買了一處莊子。


    也不知曉這座莊子算是第幾座了……


    “到時候你給隔壁老王送些,給對街老周送些,再給臨街的趙老頭帶些。”老爺子是說與段旻軒聽的。


    段旻軒應好。


    有了隔壁老王的前車之鑒,孟雲卿也再不問所謂的對街老周,臨街趙老頭等等了。燕韓京中的那條鹿鳴巷住的都是京中的顯赫權貴,想來宣平侯的鄰居,臨街,對街也都非富即貴。


    可老爺子實在歡喜得很:“聽旻軒說你外祖母也喜歡飲茶,等新茶摘下來了,先給燕韓那邊送去。”


    孟雲卿笑著應好。


    段旻軒也跟在身後笑起來。


    終究是老爺子自己喜歡的莊子,從正門口進來,哪出的擺設是精心布置的,哪出的盆栽是他別出心裁想的,哪出的花草是他自己養的,都如數家珍一般,恨不得全部同孟雲卿講完。


    講得手舞足蹈,一點不像個幾十歲的老爺子,心性倒像個頑童。


    同外祖母全然不一樣。


    老爺子眉飛色舞說著,孟雲卿也就認真聽著,還不時應老爺子的話。老爺子心中就像抹了蜜似的,話匣子打開了就根本關不住,也沒有半分生疏的念頭,好似隻是自家的孫女外出了一趟遠門,許久才接回來一般。


    孟雲卿便不時回眸去瞄段旻軒,見段旻軒淡然笑意跟在後麵,她心中便踏實安穩了許多。


    她初到定安侯府的時候,雖然有沈修頤跟著,心中卻是拘謹和不安為多。


    到了蒼月,也不知是不是段旻軒的緣故,一切都好似親切自然得很。


    她要斟酌得很少。


    老爺子也隨性,不需要她處處計量著,反倒更為融洽。


    “爺爺給你說……”老爺子再次打開話匣子,段旻軒實在忍不住:“老爺子,你這莊子太大,一時半刻走不完的……”


    年前他買下莊子時候,段旻軒就來看過了。連帶著後山,當時走了整整一日,若不是段旻軒腿腳利索,都覺吃不消。不說茶山了,就是要將這莊子前前後後走完也需要一兩個時辰。


    老爺子拍了拍腦袋,他是高興糊塗了。


    “乖孫女,爺爺給你泡茶喝。”老爺子糾正得也快。


    孟雲卿莞爾。


    如何都好,隻要,同爺爺和段旻軒一處。


    大廳裏,老爺子燒水煮茶。


    段旻軒常說老爺子附庸風雅,孟雲卿看他是真樂在其中。


    老爺子的腿腳利索,煮道茶,前前後後的跑,身邊也用不慣下人,孟雲卿幾次想起身幫忙,都被段旻軒攔住:“他喜歡就好,你若幫忙,他反倒不願意了。”


    孟雲卿似懂非懂。


    總之,老爺子的茶煮得歡樂,一會兒漏了杯子,一會兒忘了茶碾,來來回回跑了幾次,累得有些喘,臉上卻是笑吟吟的。


    “喝得慣不?”滿眼期待。


    孟雲卿拚命點頭,“好喝。”


    老爺子更受鼓舞,“再嚐嚐我珍藏的白頭砂。”


    孟雲卿眼前一亮:“白頭砂可不多見。”


    尤其是上好的,老爺子拿出的,卻一看色澤就佳。


    老爺子嘻嘻笑道:“還是我孫女有眼光!爺爺拿東西換的,一共也沒換到幾撮。”


    等他轉身去端水,段旻軒便皮笑肉不笑接道:“前幾年宮中賞賜了兩匹巴爾進貢的汗血寶馬,這幾撮值一頭。”


    孟雲卿啞然。


    “千金難買心頭好,太值當!”老爺子轉身,還一臉得意,孫女識貨,他的白頭砂沒白換。


    “怎麽不多換幾撮?”段旻軒幽幽開口。


    老爺子遺憾得很:“人家沒有了。”


    段旻軒接道:“人家還算有良心。”否則他的那匹汗血寶馬怕是也沒了。


    孟雲卿忍不住笑出聲來。


    “乖孫女,先等等,這個要用另外壺住。”老爺子扯了嗓子,喚了聲:“阿福。”


    老管家福伯就聞聲進來:“老侯爺。”


    “我的紫砂壺呢,去取來。”


    福伯應聲去做。


    福伯是原來侯府的管家,跟了老爺子幾十年了。後來老爺子不常在侯府住了,他買了好些莊子,一些莊子住些時候,福伯便也跟著他,到處照應著。


    家中的用度和收拾都是福伯在做。


    旁人老爺子也用不慣,身邊一直是福伯在做。


    福伯雖然年紀大了,但身體看起來也健朗。


    段旻軒就道:“福伯從前是老爺子軍中的侍從,後來老爺子不領兵了,福伯也離了軍中照顧他,幾十年的兄弟了,誰也離不了誰。”


    孟雲卿點頭,難怪了。


    這樣的人陪在爺爺身邊,爺爺也舒心自在些。


    “福伯有家人嗎?”她問。


    “有,福伯的妻子幾年前過世了,還有兩個兒子,小兒子你是認識的。”段旻軒頓了頓,道:“段岩。”


    孟雲卿眼中滯了滯,似是在回想,還真同福伯有些掛像呢。


    不多時,老爺子也折回了廳中。


    先前的福伯去取紫砂壺了,趁著空隙,他徑直去了書房,拿了幅畫像來:“乖孫女,這是你奶奶年輕時候……”


    原來是去拿奶奶年輕時候的畫像了。


    桌子不大,不夠平鋪的,段旻軒便上前幫襯,怕他閃了腰。


    珍藏的卷軸緩緩打開,老爺子一直在渲染,連帶著孟雲卿都好奇得很,屏住了呼吸,她真同奶奶長得很像?


    奶奶年輕時候是什麽模樣?


    段旻軒也目不轉睛看著。


    等卷軸全然打開,段旻軒木訥了,悠悠轉眸去看孟雲卿,孟雲卿的呼吸也算白屏了。


    簡直欲哭無淚。


    許是在老爺子眼裏,隻要是胖一些的,都怕是一副模樣吧。


    段旻軒實在想笑又不能笑。


    孟雲卿的滿心期待,就此打住。


    ……


    另一頭,既然要在瑄方苑待上些日子,音歌和娉婷就先由福伯領著去了姑娘的房間。


    姑娘的房間南向,推開窗戶就能看到後山的茶林,透氣通風,空氣中仿佛都能聞到茶香味。


    “姑娘肯定喜歡。”音歌笑道。


    娉婷也跟著點頭。


    孟雲卿常用的衣裳和物什,例如茶具等,兩人都從箱子裏拿了出來。


    有些衣裳要先洗了,再曬一曬。


    床榻雖然是鋪好的,姑娘平日裏喜歡睡軟一些的枕頭,她們也都備著,正好趁姑娘不在換上。


    “老侯爺倒是有趣得很。”娉婷感歎,和她們當初到定安侯府時大有不同。


    音歌也道:“老侯爺想的周道,定是擔心姑娘去了京中拘謹,才先來衢州的。”


    娉婷也覺有禮。


    “出來這麽久,也不知侯府裏如何了?”音歌一麵收拾,一麵道:“三小姐的婚事在四月初,都過了。四小姐的婚事也就在這幾日了,今年呢,咱們侯府的喜事多,老祖宗肯定也歡喜。”


    娉婷也笑眯眯道:“三小姐的婚事肯定隆重,侯府上下定是忙壞了。”


    “那可不是!”音歌疊好了衣裳遞給音歌,“咱們二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銀子定是沒少花的。”


    娉婷從她手中接過衣裳,正好打開衣櫃收起來,“等咱們姑娘的婚事定下來,就該盼著姑娘出嫁了。”


    音歌點頭讚同:“我看呀,咱們老祖宗和侯府的老侯爺都疼姑娘得很,姑娘的婚事,日後定是不用愁,一定能尋個般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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