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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護著他


    這便是南順送親使,昭遠侯阮少卿?


    隨行禁軍早已司空見慣,長風眾人卻是紛紛錯愕。


    南順昭遠侯素來聲名遠播。


    諸如綠鬢紅顏專好斷袖,言辭犀利笑容猥瑣,惡趣層出不窮,京中王侯人人自危,達官貴族誠惶誠恐。


    初初聽聞者,多謂之匪夷所思,大抵言過其實。今日一瞥,方知坊間傳聞也不盡是空穴來風。


    於是周遭目光悉數投來,阮婉也不甚避諱。


    反是眉梢微微一挑,興致盎然盯著眼前之人,纖手托腮笑得更歡。指尖輪番輕點臉龐,言笑晏晏,嘴角揚起的幅度就帶了幾分詭異的玩味。


    委實,讓人慎得慌!


    猶是這般矚目隻落於一人身上。


    三皇子便不覺攏眉,腦中兀得掠過“昭遠侯專好斷袖”字樣,寒意就不知從何處竄起,舌頭一澀,愣愣咽了口口水。


    再看他這般饒有興致打量著自己,竟無一絲避諱,隻覺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渾身沒有一處自在的,好似整個人都不好了。


    遂而拂袖,將手從李朝暉肩上收開,也不答理阮婉,隻管鼻尖輕哼,目光裏要多嫌棄便有多嫌棄,“南順竟然遣個矮子來長風做送親使?”


    語氣多有居高臨下,盛氣淩人。


    身後的四皇子卻盈盈笑意,不置可否。


    秦書忍不住眥目,腳下微動,看似就要衝動上前。


    邵文槿也不回頭,默不作聲把上腰間的跨刀,恰好不偏不倚擋在秦書麵前,攔住去路,秦書才回過神來,險些闖禍。


    禁軍之中大都血氣方剛。


    公主遠嫁長風,尊駕行至京城外,長風國中本當以禮相迎,不想三皇子和四皇子竟會借七皇子生事,分明就是有意曉以顏色。


    再者,七皇子是公主未來夫婿,二人竟然不顧公主在場,對七皇子出言不遜,其實禁軍之中怒意者不在少數。但邵文槿都未動聲色,禁軍便也隻得緊握腰間佩刀。


    而眼下,不論昭遠侯平日裏言行舉止如何,終究是陛下欽點的送親使,三皇子如此輕蔑視之,根本是有意挑釁。


    加之長風與南順之間關係本就微妙得很。


    兩國經年兵戎相見,直至近十餘載才稍以緩和。禁軍之中,父親兄長征戰殺場未還的大有人在,心底對長風的敵意便根深蒂固。


    眼見秦書微動,近旁之人也紛紛把刀。


    直至秦書被邵文槿不動聲色攔回,周遭才按耐不動。


    氣氛之中便隱隱嗅得到幾分火藥味。


    長風禮部官吏皆是麵露尷尬,為首的禮部尚書張恒更是額頭滲滿汗珠。陛下親授皇命,要他一路趕往濱城迎親就是不想旁生事端。


    到了天子腳下,三殿下當眾訓斥七殿下本也作罷,全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未聞。但如此莽撞行事,出言辱及南順送親使,陛下日後知曉怪罪下來,吃虧的便不僅僅是三皇子,禮部一幹人等亦受牽連。


    張恒心一橫,上前一步拱手俯身,正欲開口卻被四皇子擺手攔下。


    看似笑意的眼色裏凜冽不減,隱隱威懾,是警告不讓他出來多事。


    張恒心中扼腕。


    三皇子生性魯莽衝動,京城皆知,而四皇子卻分明是有意假借他人之手惹禍滋事,再冷眼旁觀,坐等看場好戲。


    屆時,自己頭上烏紗不保都是小事。隻怕陛下盛怒,斥禮部一幹人等行事不利,便不隻是罷官一說。


    張恒牙關咬緊,氣紅了老臉,卻敢怒不敢言。


    禮部人人臉色都難堪了幾分,低頭不語。


    阮婉便也慢悠悠下了馬車,好似方才悉數未曾聞得。依舊一臉笑頤,手中折扇輕扣,緩緩行至到秦書跟前,隨手掄起扇尖,重重敲在秦書頭頂。


    秦書疼得喊了一聲,悻悻抱了抱頭,莫名抬眸看她。


    阮婉瞥了他一眼,悠悠開口,“盛夏未至,火氣便這般大,到了夏日那還了得?”


    秦書更是莫名看她。


    阮婉就收回折扇,換作在他唇畔點了點,“嘖嘖”兩聲歎道,“人前穿戴再是光鮮,張嘴便是一股難聞惡臭,再遠都能聞得。一葉知秋,還以為我南順國中人人皆是如此,我都替你難為情。”


    字字說與秦書聽,卻句句指桑罵槐。


    秦書還未反應過來。


    阮婉頓了頓,又轉向一側某人,一字一句笑道,“口臭是病,得治,三殿下覺得呢?”


    身後禁軍紛紛笑開,遂才陸續鬆手。


    秦書也跟著咧嘴大笑。


    邵文槿狠狠轉眸瞪過,秦書啞然失笑,周遭的笑聲也才逐漸隱去。


    江離嘴角忍不住又抽了抽,侯爺素來小氣又記仇,是出了名的錙銖必較,睚眥必報。


    生平最恨的三件人事便是被人拖下水,被人說矮小,再有就是見不得一切邵大公子相關。


    昨夜喝花酒侯爺分明也有份在其中,三皇子竟然一語道破,是拉他下水。


    還當眾嘲笑他矮小!


    還都在邵公子眼前!!


    根根都是侯爺心頭刺,隻有方才那種程度,怎麽可能善罷甘休?!江離下意識按緊了腰上跨刀,邵文鬆一事已是教訓,三皇子會怒起掐死侯爺也不是沒有可能之事!


    三皇子明顯沒有江離想得這般深遠,阮少卿出言諷刺,旁人哄笑,他臉色就已近掛不住。


    怒意湧上心頭,揮袖喝道,“阮少卿!你!”


    阮婉卻是彎眸一笑,緩步上前言道,“杏雲樓一事不過是七殿下好意招呼本侯,三殿下方才,許是沒聽明白本侯的意思。”


    三皇子一腔怒意,又不知她何意,隻得怔住。


    旁人更是麵麵相覷。


    四皇子卻是興致正濃,抬手輕托下巴,笑意險些溢出。


    果然,阮婉近到有人身前,才微微斂了笑頤,“本侯的意思是,嘴臭之人才會信口吐黃金,隨意扣在旁人頭上。”


    即便熟悉如江離也不明白她話中意圖,更何況一旁南順之人?


    唯有四皇子倏然笑出聲,就停不下來。


    長風國中也有聽懂之人,低下頭來,笑意隱在喉間。


    三皇子自然沒明白,又不好開口問他,眾人麵前怒形於色,就回頭哼道:“老四!”


    四皇子本是看戲心思,老三出醜,他也看得也實在過癮。


    笑過之後,便戲謔開口,“三哥,在成州一帶的土話裏,黃金就是糞土的意思,昭遠侯是說你出言詆毀七弟。”


    換言之,就是說他出口將屎盆子扣與旁人腦袋上。


    所以才會口臭。


    三皇子霎時明白過來,氣紅了脖子,就果真順勢暴起。


    江離眼疾手快,上前攔在中間。阮婉卻覺身後倏然一股力道,繼而腳下騰空,直接被人拎起置於身後。


    拎她的人便是邵文槿!


    手法熟念,一看就不是一兩次的功夫。


    阮婉惱得很,邵文槿也麵色不虞,瞥了她一眼就一言不發。


    薑頌其趁機拱手上前,“侯爺,長風不似在國中,侯爺玩笑鬧得有些過了,有失分寸。”


    看似沉聲諫言,實則句句為她開脫。


    昭遠侯在南順如何年幼頑劣,人盡皆知,若是有人因此當了真,動了怒,才是有失分寸。


    更何況事端本是由對方挑起的?


    張恒也會意上前,“兩位殿下也同七殿下照過麵了,陛下在宮中設宴為嘉和公主和昭遠侯接風,怎好讓陛下和公主久候?”


    張恒其實也惱怒得很。


    三皇子和四皇子本不是奉皇命來迎親,不過是有意要給七殿下難堪,處處咄咄逼人。


    張恒隻得厚著臉皮將話說透,抬出榮帝,壓住某人怒氣。


    四皇子悠悠一笑,“三哥,嘉和公主舟車勞頓,父皇宮中設宴,還是要先去驛館安頓一趟,我們二人問候過便是了,不要耽誤公主行程。”


    三皇子果然平和下來,先前架住他的親衛也才隨之收手。


    “公主,歡迎來我長風。”四皇子笑吟吟望向車輦處,點頭致意,謙恭中透著幾分旁的意味。


    老三便也輕哼一聲,兩人相繼轉身離去,根本沒再看過李朝暉一眼,視若無物。


    好在風波告一段落,張恒和薑頌其都微微舒了口氣,心照不宣將方才被打斷的迎接禮數繼續。


    隻是李朝暉隱在袖間的雙拳早已死死攥緊,眸色澹然看向那兩人背影,掠過一絲狠意。


    四皇子竟也適時回頭,目光停留在阮婉身上,稍稍打量,繼而唇畔笑意更濃。


    阮婉眉間輕蹙,相比起魯莽衝動的老三,笑麵虎才更難對付。


    但要說同笑麵虎比起來,身旁一臉窮凶極惡的洪水猛獸倒是更令人生厭些,就好似她欠他銀子一般。


    “放開我!”阮婉咬牙切齒。


    邵文槿並不搭理。


    當著眾人的麵被他這般揪住不放委實丟人得很,阮婉急了,伸手張牙舞爪撓他,“邵文槿!”


    “阮少卿!”邵文槿驀地開口,甚是惱怒,明明是在護著他,他如何非要不知好歹!


    都曉有人是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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