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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邵文鬆(續)


    邵文槿欲言又止,遂而作罷,欲蓋彌彰還不如三緘其口。他還要先去禁軍大營一趟。


    ……


    這還怎麽出去見人!


    梳妝鏡前,阮婉氣得麵色通紅,麵色越紅越與右邊的熊貓眼形成鮮明對比,實在是不忍入目。


    葉心一邊搖頭歎氣,一邊俯身替她輕輕擦著藥膏,“侯爺先前同那個人鬧什麽?何苦為了逞一時口頭之快,到頭來吃虧的還是自己?”


    “我又不知道他會突然動手!”阮婉憤憤不平,“況且,是他先鬼鬼祟祟的!”言罷又起身將臉貼到鏡子前,仔仔細細端詳了幾分,唉聲歎氣,“阿心,大夫真的說了不會留疤?”


    今日已問了百遍有餘。


    葉心輕笑搖頭,輕咳兩聲道,“大夫是說了,侯爺隻要不動怒,日日按時塗抹舒經活血的藥膏,淤青要不了十餘日便會自行散去。侯爺若是動怒,指不定存了些褪不去的淤血,日後消不去就時時留在那裏。”


    阮婉萬分嫌棄瞥了她一眼,又才老實坐回。


    葉心甚是滿意。


    再塗了一遍,葉蓮就匆匆推門而入,“小姐小姐,打聽到了!”


    阮婉狠狠瞪她一眼,葉蓮連忙捂了捂嘴,輕手輕腳躥到她跟前。阮婉接過茶盞葉心遞來的茶盞,吹了吹,輕抿一口,便聽葉蓮悄聲言道,“侯爺,打聽到了。那個人叫邵文鬆,是將軍府的二公子。”


    噗!


    飲在喉間的茶水就悉數噴出,險些沒嗆死。


    葉心趕緊遞了手帕於她,又上前替她撫了撫後背,“侯爺,您悠著些。”


    她還要如何悠著?


    阮婉睥睨一眼,隔了好些時候才不咳了,胸間稍微緩和便是一臉怨氣,怒哼道,“又是姓邵的!”


    莫非姓邵的那家人都有洪水猛獸傾向還是怎麽的?


    難怪爹爹素來與邵家不合。


    她與邵家也八字不合!


    葉心無奈搖頭,“侯爺,先前才同你說過什麽?”


    不要置氣,會留疤!


    阮婉沒好氣,又不好辯駁,隻得一把搶過藥膏,自己對著鏡子塗抹起來,不再搭理她二人。


    葉心和葉蓮遂也相視而笑,自家的小姐其實愛美得很。


    阮婉也不回頭,對著鏡子裏惡洶洶剜了她二人一眼,二人便都各自掩袖偷笑,又不敢笑出聲。


    阮婉腦中才掠過一絲驚奇,愣愣問道,“邵文槿何時有個弟弟的?我怎麽從未見到過?”


    她來京城四年有餘,無論大小場合都沒聽人說起過邵文鬆此人,就算是回回錯過也未免太過巧合了些?


    葉蓮才繼續言道,“我也是問了許久才聽人說起,將軍府的二公子四年前突然成了啞巴,也願不出府見人。將軍府請了不知多少名醫來看,都不見絲毫好轉,不僅不說話了,連膽子都變小了,終日唯唯諾諾不敢出門。邵將軍脾氣急,旁人都不願去觸他的眉頭,也都不當著他的麵提此事。從前大家隻是私下說起,久而久之就連背後的議論聲都少了,該是陛下的意思。所以大小場合,將軍府的二公子不出現都是陛下默許的,大家也都不去捅破這層窗戶紙。侯爺,我們彼時才來南順京城,更不可能有人對我們說起。您今天見過的人,正是將軍府的二公子,邵文鬆。”


    葉心都難免驚異,還有這檔子事?


    阮婉卻是氣粗了,“你是說今日同我當街爭執的是個啞巴!”


    不僅爭執,還打了她!


    他邵家的啞巴委實令人不敢恭維!


    說出來誰信哪!


    葉蓮惶恐點頭,繼而又拚命搖頭,嘴角抽了抽正不知做何回答就聽到苑外草木窸窸窣窣作響。


    阮婉奈何伸手撫了撫額頭,一聲歎息之後,就聞得苑裏傳來熟悉的聲音,“少卿少卿!”然後便是府中侍衛相攔,但人都進來了,誰還能攔得住睿王?


    於是一連串腳步聲跟在他身後,一會兒推開一間房門大喊一聲,見得無人,又去推另一間房,非得鬧騰著要將她翻出來不可。


    阮婉頭疼,擺擺手,葉心和葉蓮就開門迎了出去,宋頤之歡喜跑來,“少卿少卿,你可好些了?眼睛還疼不疼?”


    阮婉本是一肚子怨氣,見到他眼角紅紅應是先前才哭過,額頭又滿是汗跡定是一路跑來,心頭微軟,她同小傻子撒氣做什麽?


    臉色才舒緩了幾分。


    不想宋頤之先前沒看清,眼下看清卻實在沒忍住,朗聲大笑,“哈哈哈……少卿你的眼睛是青色的,哈哈哈……好大一隻……哈哈哈哈……”


    你眼睛才是青色的好大一隻!


    就是去尋他才遇到邵文鬆那條瘋狗的,他竟然還笑得出來。


    阮婉一惱,要不你也來試試!


    宋頤之微怔,隻覺右眼倏然一痛。


    第十四章遭小人


    愣了兩秒,宋頤之反應過來之後便“哇”得哭了出來。


    “少卿你打我!嗚……少卿你對我不好!嗚……我是傻子嘛,你打傻子做什麽!”哭得旁若無人,撕心裂肺。葉心和葉蓮就都上前來哄,葉心語氣裏就略有責備,“侯爺!”


    阮婉不以為然,扯了他的衣袖到鏡子麵前不耐煩指了指。


    誰知宋頤之方才還哽咽著,對著鏡子裏的兩個人,抽著抽著便又開始咯咯笑起來。


    他和少卿的右眼都是青色的好大一隻。


    就忘了他的眼睛是誰打的了。


    葉心無語到了極致。


    ……


    晚些時候,葉蓮拿了糕點來房間給他二人用,是宋頤之最喜歡的栗子糕,有人便低頭胡亂吃了許多。


    “你日後少同那個邵文槿一處。”阮婉還是心頭不舒服,“我不喜歡他。”


    宋頤之愣了愣,好似有些為難,連栗子糕都不吃了。


    這才幾日,就這般向著邵文槿了?阮婉端走盤子,“你要再同邵文槿一處,便不準來我這裏吃栗子糕。”


    宋頤之有些怔。


    “那少卿我能不能想吃栗子糕的時候就不同文槿一處,不吃栗子糕的時候就同文槿一處?”問得饒是認真,眼巴巴望著她。


    “不行!”青色的好大一隻就險些瞪出來。


    能不能有立場些!


    宋頤之一臉為難。


    “小傻子!”阮婉的直覺向來很準,“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傻子哪有演技?一語戳穿後,一副愕然表情,然後拚命搖頭。再不就是拚命往嘴巴裏塞栗子糕,塞了又不嚼不咽,這是他能想到不說話的最好方式。


    臉頰便塞得像隻倉鼠。


    連嘴都合不攏。


    阮婉啼笑皆非,隻得搬出殺手鐧,“宋頤之,你若有事瞞著我,我就搬出京城再不同你當鄰居!”


    宋頤之徒然僵住,片刻眼底碎盈茫茫,才將栗子糕盡數吐了出來,委屈道,“文槿說,我若告訴了少卿你,他便不帶我去騎射了。”


    越想越傷心,“我若說了,文槿日後就不帶我去騎射;我若不說,少卿就不準我來這裏吃栗子糕。可是我既想吃栗子糕又想去騎射!”


    就像個鬧脾氣的孩子,哭是沒哭,就是一臉垂頭喪氣。


    阮婉微微攏眉,懊惱道,“邵文槿給你吃了什麽迷藥!”


    宋頤之無辜搖頭,“沒有吃迷藥,就吃了一回紅燒肉!”


    “……”


    “真的就吃了一回紅燒肉!”鑽進牛角尖裏出不來,嘴角嘟起,雙目囧囧有神。


    “好了,不問你就是,隻是這栗子糕不能多吃,忘了上次鬧肚子。”阮婉輕歎一聲,隻得作罷,同傻子也講不清楚。


    宋頤之才又咯咯笑起來。葉心臉色也跟著舒緩了幾分。


    阮婉便將栗子糕還給他。


    許是心中有愧疚,許是吃得開心了,阮婉替他擦嘴邊糕點削的時候,他也吱吱唔唔開口,“少卿……其實……是我讓馬建將邵文鬆放了……”


    什麽!


    阮婉臉色一變,怪不得小傻子原本同邵文槿一處,眼下卻來了自己這裏!


    京中禁軍一半劃歸睿王,另外一半才在自己麾下。


    若要深究,自然都是聽命睿王的。


    她讓人將邵文鬆扣在禁軍大營中,即便邵文槿親自前往,也不會有人敢冒大不韙送將軍府這個人情。


    馬建是禁軍統領,直接聽令睿王。


    自己扣下的人,宋頤之一句話,馬建當然能放。


    有人是拿了宋頤之口諭去禁軍大營,又特意讓宋頤之來了侯府裏,自己才會無暇顧忌。


    “邵文槿!”阮婉氣得咬牙切齒,眼下又被他算計了一回,實在可惡至極!


    葉心輕哼兩聲,伸手指了指自己右眼處,提醒某人大夫說過不要動怒,動怒是會留疤的!


    阮婉就惱得不輕,瞪了宋頤之一眼,搶過他手中栗子糕就開始啃。她平素是不喜歡吃這些糕點的,也沒吃慣。一時節奏沒掌握好,兀得噎住。臉色瞬間漲紅,喘不上氣來,揮手喚了葉心,眼淚就濕了眼眶。


    葉心連忙去倒水,葉蓮手忙腳亂拍她後背也無濟於事。“少卿!”宋頤之見狀大驚,以為葉蓮力道不夠,便一掌劈下。


    栗子糕是吐出來了,卻也連帶著眼冒金星。


    耳畔旁的嘈雜聲中,隱約想起早前阿蓮優哉遊哉翻著黃曆,“侯爺,今日九月二十,易遭小人,忌出行。”


    邵文槿!


    ……


    邵文鬆長得更偏像邵母,個子較邵文槿相差一些,卻更為白皙俊美。加之常年待在家宅府邸,風雨不侵,身上就少了幾許邵文槿那般自軍中磨練出來的硬氣。


    整個人略顯柔弱。


    倒也不是真柔弱。


    能當著諸多禁軍的麵將昭遠侯打了不可能全是意外,這一點,邵文槿心知肚明。


    阮少卿向來機靈古怪,卻心思聰穎。惹事生非從來都有分寸,也有考量,絕對不會冒險吃虧,次次拿捏有度。譬如會給他的馬喂巴豆,卻決計不會帶著人同他正麵衝突。


    此次怕是不識文鬆,以為文鬆是同陸子涵一樣的文弱書生,才吃了啞巴虧。要是再聽說是將軍府的人,隻怕……


    馬背上,邵文槿就不禁笑出聲來。


    同行的睿王近侍官不明就裏,也隻得跟著賠笑。


    邵文槿卻越笑越朗聲。


    他是不得不佩服,阮少卿真有幾分咄咄逼人的本事,竟將文鬆逼得開口爭執,甚至動手打人!


    文鬆當時該是怒成什麽樣子!


    早知如此,還四處走訪名醫作甚?早些讓文鬆見見阮少卿就是!


    近侍官笑得實在尷尬,也所幸不再賠笑了。前去禁軍大營的一路有多遠,將軍府的大公子便笑了多遠。


    自己的弟弟被死對頭扣押了,這事真有這麽好笑嗎?況且這麽笑自己的弟弟,真的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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