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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不習慣(續)


    “真的?你不哄我?”宋頤之眼中掠過一抹驚喜,待得見到邵文槿點頭,才徹底破涕為笑,歡歡喜喜上前扯了邵文槿衣袖離開。


    先前還在昭遠侯府門前哭鬧,眼下便興高采烈謀劃著去何處捉魚,全然孩童心性。


    至少不在此處哀嚎了,近侍官和小廝都會意一笑。


    往後的幾日,宋頤之便果然天天都去將軍府找邵文槿捉魚,邵文槿竟也沒有推脫。阮婉從不會下水,隻在岸邊看宋頤之捉魚,邵文槿卻大有不同。兩人都身體力行,宋頤之就能和邵文槿玩到一處去。


    兩人的關係便日漸好起來。


    後來捉魚的興致退了,宋頤之還是終日往將軍府跑。也不進門,隻在府外喊,“文槿文槿,我們今日去哪裏?”


    邵文槿躍身上馬,練騎射。


    宋頤之歡欣鼓舞。


    少卿素來嬌弱,別說騎馬,就連禁軍大營中都少有出現過。邵文槿肯陪他去禁軍營中騎射,他出奇得興奮。


    比如射箭,先前三支皆是脫靶,而後便得心應手,陪同的禁軍頭領都難免訝異。


    睿王從前風姿綽然,文武皆通,盡得敬帝寵愛。可惜後來一場意外自馬背上摔下,遂才變成今日這副呆傻模樣,與過往形同兩人。


    眾人皆是惋惜,敬帝卻仍對這個兒子疼愛之極。


    加之太子迄今未立,煜王心中難免陰鬱。難道在父皇眼裏,本王還不如一個傻子?!


    幼時嫉妒,年少猜忌,煜王對睿王一直有心結,邵文槿心如明鏡。


    ……


    轉眼到了九月初,宋頤之已然同邵文槿混得熟念。盡管每日還都去昭遠侯府走上一遭,失望也有,卻不似從前一般不由分說哭鬧。


    隻留下一句,那我明日再來,便拐彎去向將軍府。


    近侍官都追不上。


    京中本是是非之地,昭遠侯銷聲匿跡,睿王同邵文槿走近,已算不得新鮮事。煜王初初聞得也是不信的,直至後來親眼見到過幾次。


    聞得馬蹄聲漸起,煜王緩緩撩起簾櫳,今日一早便親侯在此,邵文槿同宋頤之自禁軍大營折回的必經之路。


    “皇兄!”宋頤之熱情招呼。


    煜王則是敷衍一笑,瞥向邵文槿時眸色微沉,遂而唇瓣戲謔勾起,隨手放下簾櫳就吩咐聲離開。


    邵文槿斂了笑意,煜王是特意來告誡他的。


    一旁的宋頤之卻有些失望,“皇兄定是嫌我是個傻子。”


    邵文槿沒有接話。


    不過片刻,宋頤之卻又撓著後腦嗬嗬笑起來,“少卿他說,我若不是傻子他便不對我好了,我還是做傻子好。”


    邵文槿眼中微滯,這番話竟會出自阮少卿口中。


    恰逢此時,近侍官自後方匆匆跑來,馬未停,他便一直在一旁跟跑,“王爺王爺!昭遠侯回京了!”


    少卿?!宋頤之眼中一抹流光溢彩,“少卿回來了?!”


    傻子又何須掩飾?手舞足蹈得調轉馬頭去昭遠侯府。


    邵文槿唇瓣微挑,也才有了一絲笑意,足足三月,阮少卿終是回京了。


    第十章會錯意


    南順偏安南部,自古臨水而興,是有名的魚米之鄉。


    有沱江做天然屏障,國中的富庶遠非別國可比。沱江自西向東蜿蜒曲折,近乎大的州縣郡城都坐落在沱江及其支流沿岸。


    例如入水,因著沱江到此的支流叫做入水,整座城池便都以入水命名,也算少見。更多的則是像慈州,敏郡這般,大凡有水路可以抵達的地方,都比別處繁盛。


    更勿需提及南順京師。


    南順京城便坐落在沱江中遊沿岸,城中布局四方規整,街市分開。白日裏看來氣勢恢宏,欣欣向榮,夜間的火樹銀花又帶了幾分水鄉特有的柔和動人,令人流連忘返,初臨者都為其富麗繁華歎為觀止。


    昭遠侯府就在城西明巷,毗鄰睿王府。


    三月花開,皆盡十餘日裏,遠近巷子都沾染了幽幽的白玉蘭香氣。恬淡優雅,浸著臨水的潤澤氣息,好似年久窖藏的佳釀。


    宋頤之袖間便常常攜著白玉蘭花香。


    阮婉垂眸,纖手柔荑緩緩放下簾櫳,也不知這兩月來小傻子如何了?當時走得急,旁的都未顧上,也沒記得同他打聲招呼。


    阮婉心生內疚。


    離京兩月裏,小傻子她時常記掛,想著依他的強脾氣,該是使橫哭鬧擾得明巷裏不得安寧,也不會肯進府。亦或是,就算有近侍官看著,那副笨腦子會不會也被人暗地裏欺負,吃了虧還樂嗬嗬朝人示好?


    諸如此類又不是新鮮事,阮婉想想都頭疼。


    宋頤之是她在京中少有的玩伴好友,她處處謹言慎行,唯獨和小傻子一道不必時時芥蒂。若有一日真的換了少卿回來,她定是有些舍不得小傻子的。


    小傻子平素裏又隻和她走動,沒有旁的靠譜朋友,往後她回了成州,小傻子也隻能托少卿多照顧。


    這回,大抵又要哄上些時候他才會罷休。


    ……


    葉蓮一早就在府邸門口久候,馬車還未停穩當已興匆匆拎著裙擺迎上前去,“侯爺!”


    阮婉是六月離京的,那時葉蓮尚在富陽幫襯秋娘,彼時春疫緩解,還有些善後的瑣碎事宜要做,葉蓮便未同阮婉一道回成州。


    後來阮婉走得倉促,京中揣測紛紛,葉蓮心裏著急也不敢冒然舉動,隻聽了寧大人的話安穩留在京中。


    她同葉心兩姐妹自幼受夫人教誨,夫人過世,卻沒趕上回成州相送,葉蓮見到阮婉,眼眶便倏然一紅。


    葉心連忙在身後衝葉蓮使眼色。


    小姐幼時同夫人感情就好,稍大之後母女二人時常賴在被窩裏說些體己話,全然沒有隔閡。


    記得有一年小姐偷偷溜去南順,夫人擔心受怕了許久,後來侯爺遣人送小姐回來,夫人也沒多加斥責,反是耐著性子同她說了許多道理。下次再想爹爹了不許偷跑去,讓爹爹派人來接你就是。


    小姐乖巧莞爾。


    晚些時候,洗漱完畢就非要同夫人一道歇下。她也是送枕套和被子的時候聽小姐在悄悄同夫人提起蘇複。見到她進屋,就兀得臉紅,草草將她推了出去。


    後來才知曉,小姐是去南順的時候遇上入水蘇家的少主,蘇複。


    蘇複對小姐多有照顧,小姐口中便時時提起蘇複,若在市集遇到有人說起蘇複,也要停下來聽許久。小姐本就生得好看,笑起來的時候就好似初夏的朝荷,透著旁人學不來的恣意清新。


    “若是那個蘇複真有這般好,等婉婉大些,就讓你爹爹說親去。”彼時夫人如此說,小姐便是明眸一笑。


    ……


    夫人同小姐素來親近,無話不談,令人羨慕不已。


    近些年來小姐隻身一人在南順,哪裏會不想夫人?


    小姐在南順如何攪得滿城風雨,回了成州就要和夫人說上好些時候,再多惱人的事情都拋諸腦後。母女二人,其樂融融。


    後來夫人咳疾加重,囑咐瞞著小姐怕她擔心。不想六月初時感染風寒,突然便去了,也沒等到再見小姐一麵。


    消息是懷安侯沈晉華命人加急送到南順的。


    她聽聞後都僵了半晌,眼淚止不住下落,更何況小姐?!


    小姐當時的模樣,葉心至今記憶猶新。


    夫人過世,小姐哭得天昏地暗,在成州呆了足足兩月才緩過氣來,懷安侯也在成州留了兩月陪他們兄妹。


    八月末,小姐動身返回南順,懷安侯就一直送至濱州,“少卿這裏有我照看著,你也照顧好自己。”


    ……


    眼下小姐才將好些,她怕葉蓮這副樣子勾起小姐心事。


    葉蓮愣愣望了葉心一眼,果然會意緘默,斂了眉間氤氳,堆起一臉傻笑。


    自小一處長大,阮婉如何不曉她二人心思,“我沒事了,你們無需擔心。”說得風輕雲淡,順著葉蓮的搭手下了馬車,恰逢耳畔的馬蹄聲作響,伴著熟悉的連串呼喚,“少卿少卿!”


    阮婉回眸顧盼,清淺一笑,便見宋頤之側身下馬,險些摔倒,歡歡喜喜跑了過來,“少卿少卿!”


    葉蓮先前還有的陰霾霎時隱在愁容中,這陣勢,又怕是要……


    “別過來。”阮婉一邊淡然開口,不忘一邊輕車熟路伸腳。


    邵文槿從未見過便稍有錯愕。


    葉蓮還沒來得及閉眼,隻聞“轟”的一聲,睿王就在眼前摔得人仰馬翻。葉心奈何搖頭,上前去扶睿王時,宋頤之已利索爬起,嘿嘿笑道,“少卿,你又絆我~”


    轉瞬又至跟前,語氣中的喜悅分明難以掩飾。


    傻子也無需掩飾。


    “說了不許抱我,怎麽還記不住?!”阮婉瞥了一眼,還是伸手替他拍拍外袍上的塵土,宋頤之趁勢嘟嘴,“少卿少卿你出遠門怎麽都不帶我?也不同我說一聲,我日日來你家找你,他們都說不知道你去了哪裏!”


    阮婉微頓,竟然隻是委屈抱怨,竟然沒哭沒鬧?


    宋頤之,“夏天都過了,還說帶我去捉魚的,你是唬傻子不成?!”


    近侍官極度汗顏,睿王殿下您這樣說自己真的不太合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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