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明白殿下為何突然黑了臉,周問和斬秋還是乖乖收劍,抬頭挺胸,安靜如雞。


    “你們怎麽也在這裏?”從房間裏跟出來的夜錚雙臂環胸斜靠在門邊,身上穿著葉少卿的白襯衫和休閑褲,一頭長發隨意地挽在肩上,相較於華貴莊重的祭司袍,這身打扮有著別樣瀟灑浪蕩的魅力。


    周問一愣,呆呆地眨了眨眼:“陛下您這是……”


    夜錚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道:“少卿,我餓了。”


    葉少卿歎了口氣,衝周問和斬秋兩人招招手,道:“你們跟我過來把這身騎士服換掉,我再帶你們去外麵吃東西。還有,不許佩劍。”


    聽到最後四個字,斬秋很是為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劍柄。


    葉少卿又補充一句:“要帶著劍就沒得吃。”


    斬秋艱難地思索了一秒鍾後,毅然決然地選擇拋棄了自己的戰友。


    幾個男人身材相仿,套著葉少卿的衣服並沒有過於違和,唯獨斬秋腿太長,褲子露了一小節腳踝在外麵。夜錚的銀發太過紮眼,葉少卿不得不幫他把頭發統統盤起來,塞進帽子裏,饒是如此,四個人一同走在大街上,與眾不同的氣質依然能在茫茫人海中脫穎而出,仿佛夜空中劃過的流星一樣,回頭率高到爆表。


    斬秋麵容凝肅,警惕地注意著每一個對他們投注目光的路人,劍不在身側,也緊緊捏著拳頭,全身每一道神經,每一塊肌肉都緊繃著,殺氣四溢,隨時防備著隱藏在暗處的“敵人”。


    周問跟他一樣緊張,但同時又對沿路稀奇古怪的建築、過往的行人,以及馬路上飛馳而過的“四輪車”異常好奇,忍不住悄聲問:“那些是什麽種類的獸車?為什麽個個表皮都光滑的像金屬?”


    斬秋道遺憾地搖了搖頭:“沒見過,應該不好吃。”


    “誰問你這個了……”


    夜錚摩挲著下巴,拖著長長的調子,用鄙夷的語氣指點道:“沒見識,這一看就是蛋殼,應該是某種沒完全褪殼的獸車。”


    周問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還是陛下見多識廣。”


    葉少卿:“……”完全不想說話。


    這個時節吃火鍋最是美妙不過,葉少卿特地挑了一桌靠角落的位置,千叮嚀萬囑咐另外三個不省心的,隻管埋頭吃,不要亂說話。


    等待服務員上菜的時候,葉少卿帶幾人先去洗手間。


    看著那一排小便池,周問不悅地道:“怎麽能讓陛下在這種簡陋又狹窄的地方方便。我要去找店長理論。”


    葉少卿急忙拽住他,道:“這裏又不是神殿,一間小餐廳而已,難道還要鋪著地毯,點著熏香,連洗手池都用白玉打造不成?”


    斬秋站在洗手台前,學著葉少卿的樣子捧著雙手,水龍頭卻好半天沒有出水,夜錚看他的樣子隻覺分外有趣,好奇地眨了眨眼,道:“你們這是在幹嘛?要飯嗎?”


    葉少卿默默地替他按下水龍頭上的按鈕,道:“那邊不是自動感應的。”


    重新回到餐桌前,兩盤羊肉,一盤小肥牛,五花若幹,中間一口大鴛鴦鍋,其他特色海鮮擺滿整整一桌,葉少卿替每個人拌好醬料,剩下三隻嗅著湯底飄逸的香味,卻不知從何處開始下筷子。


    夜錚矜持地抿了一小口酒,皺眉道:“這是什麽酒?好奇怪。”


    “啤酒。”葉少卿笑了笑,“喝不慣吧。”


    “這又是什麽酒?酸的我牙都要掉了……”周問吐著舌頭,整張臉皺成一團。


    葉少卿瞥一眼他手裏小酒壺造型的罐子,同情道道:“那是醋。”


    “……”


    斬秋皺著眉把嘴裏零碎的殼吐出來,嚴肅地道:“豈有此理,店家竟然給我們吃這麽硬的食物。”


    葉少卿瞅了一眼,哭笑不得:“蛤蜊要先扔進鍋裏,燙到開口挖出裏麵的肉吃……能直接咬碎,你牙口真好。”


    為了防止他們再吃到奇怪的東西,葉少卿趕緊把肉下鍋,再三強調煮好才能吃。


    周問奇怪地小聲道:“為什麽我們一路過來,連一隻靈獸都沒看見?這裏到底是哪裏?我們怎麽過來的?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葉少卿隨口道:“靈獸啊,喏,鍋裏煮著呢。”


    “什麽?”周問大驚失色,拔高的音量引來餐廳裏其他客人頻頻側目。


    葉少卿急忙把他的腦袋按下去,無奈地道:“逗你的,別問那麽多,總之,這兒不是在帝國,你就當出門旅遊吧,別想太多了。”


    “可是……”


    周問還想再問,夜錚隨手挑了一筷子羊肉擱在他碗裏,揚了揚眉:“吃吃看,味道如何。”


    從來沒有享受過教宗陛下親自夾菜的待遇,周問瞬間忘記了原本的疑惑,受寵若驚地捧著自個兒的小碗,恨不得把這塊肉供起來,半晌,才哆哆嗦嗦地吃進嘴裏,眼眶微紅,也不知是燙的,還是感動的:“很好吃!”


    不等對方再次表達感動,夜錚放下筷子,換了個大勺,把小半鍋的涮羊肉統統舀進了自家弟子的碗裏,喜滋滋地道:“熟了,可以吃了。”


    周問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好吧,能為殿下試毒也很榮幸……


    酒足飯飽,除了斬秋一不小心撒了太多胡椒一路打噴嚏之外,大家對火鍋都表示滿意,周問暗搓搓地打算回去之後跟溫常言那個悶騷好好的炫耀一番。


    回到家,葉少卿一臉心痛地給電視機收屍,斬秋和周問被趕去一邊打掃衛生,隻有夜錚閑得慌,在麵積不大的屋子裏雀躍地轉來轉去,每一處細節都是葉少卿曾經生活過的痕跡,讀過的書、寫過的紙、從旮旯裏翻出來的相冊,都能讓他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新奇不已。


    “看什麽呢?”


    見夜錚津津有味地望著臥房裏的牆紙,葉少卿從背後環住他的腰,順著視線看過去,牆麵上整整齊齊地貼著孩提時代的各種獎狀,甚至還有登載了自己姓名的舊報紙,在時光的流逝中早已變得發黃褪色。


    夜錚用一種驚訝又得意地口吻道:“沒想到你小時候就這麽厲害,為師的眼光果然不錯,嗯?”


    葉少卿失笑,搖了搖頭道:“這些都是過家家的東西罷了,小時候覺得都是榮耀,獻寶似的拿回來給父母看,還要貼在牆上,希望他們能認可我,多關注我一些。”


    夜錚聽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淡漠,揚了揚眉頭:“你的父母?”


    “當然不是葉榮臻那一家。”葉少卿的視線筆直地投注在紙麵上,又仿佛越過了這些單薄的東西,回溯了無盡了時間與記憶,輕輕地道,“據說,我出生的情形甚是奇怪,不哭不鬧也不笑,跟普通人家的孩子大相徑庭,我的父親認為我身上有邪祟,對我很是冷淡,年幼時不懂,以為這些東西可以討他們歡心,但無論我如何努力,聽話上進,其實都是無用的。”


    夜錚轉過身,輕柔地撫摸他的發頂,微笑道:“如今你知道了,你確實跟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同。”


    葉少卿握住他的手,道:“不說我了,你從小就是光明神殿的聖子,應該不會體會這些事吧。”


    夜錚修長的手指撫過下唇,低垂的眼神流露出一絲追憶,淡淡道:“時間過去太久,我幾乎已經忘記了。大約跟你相反,我很小時候被父母送去神殿接受賜福,便覺醒了聖光,被我的師父,就是上一任教宗收為弟子,從此之後就斬卻世俗,跟父母的家族斷絕了關係,哪怕是父母,看我的眼神也是敬畏多於疼愛的。”


    葉少卿訝異地看著他,剛想說點什麽安慰對方,卻被夜錚堵住嘴。


    “上一任教宗是一個嚴厲到近乎苛刻的導師,我不是他唯一的弟子,他會放任弟子之間競爭甚至陷害,並認為真正的強者都是在廝殺中成長起來的。在他那裏,我從小就明白了一個道理,隻有掌握著力量的人,才有權利主導一切。不過,我並不讚同他鐵血的教育方式,從我接任教宗那時起,我便決定,日後隻會收一個弟子,把我最好的一切,都給他。”


    葉少卿忍不住微笑道:“包括你自己嗎?”


    夜錚環抱著對方的脖子,臉頰緊挨著蹭了蹭,低聲道:“看來那時為師還是太過天真,萬萬沒想到會遇上你這個小壞蛋,騙身騙心。”


    “……胡說八道。”葉少卿湊在他耳邊,低沉沉地笑道,“看在師父大人這麽有奉獻精神的份上,你最好的一切,我統統笑納了。”


    一個清淡的吻落在夜錚光潔的額頭上,兩人心意相通,十指相扣,在溫暖的燈光下,在交錯的時空裏。


    許願的時光轉瞬而逝,他們重新回到屬於彼此的世界裏,未來的歲月,還有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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