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太陽照亮了銀白的新雪,紛紛揚揚漫天揮灑,一夜之間,大地銀裝素裹,提醒著人們年關的到來。


    葉少卿隻睡了後半夜,敲門聲將他從被窩裏吵醒,隨意地抹了把臉,腦袋頂著耍賴不走的小嘰去開門。


    不出意外,門外站著麥危和管家,仍是那身莊重的藏青色製服,披著厚厚的皮絨外套,眼底都掛著淡淡的青色,顯然昨夜忙了一夜都沒睡好。


    “麥會長,麥小姐還好嗎?”葉少卿將他讓進屋,管家利落地將早餐車推進來,沉默地布菜,麵上已經沒有了昨日的跋扈和傲慢,取而代之的是歉意和恭敬。


    “好多了,還在睡,我沒有叫醒她。唉,沒想到在即將訂婚的前夕發生這種意外,哼,要是被我查出有人在背後搞鬼,絕不輕饒!”麥危眼底閃過一絲怒氣,親自替葉少卿倒了茶,情緒又很快平複下來,說道,“昨天我派人連夜追查,早上的時候才確定,三天前,我們從帝都啟程來梵洲的前一頁,大黑徹夜未歸,不知道跑去了哪裏,第二天又自己跑回來,回來以後比平時安靜了很多,路上它不是和我女兒呆在一起,就是在房間裏,並沒有發生可疑的事。”


    葉少卿摩挲著下巴,蹙眉道:“也就是說,源頭很可能不是在此地,而是在帝都?”


    麥危點點頭:“我花了一夜的時間,檢查大黑的屍身,它的晶核確實被汙染了,但是奇怪的是,汙染的痕跡和染上獸瘟的異獸極為不同,不是那種黑色,而是淺灰色,而且有獸瘟的晶核會隨著汙染程度加深,晶核逐漸被腐蝕而碎片化,最後完全蝕盡,異獸也因此死亡,但是大黑的晶核完全沒有腐蝕的跡象,它死去後,晶核竟然還可以被正常利用。”


    “換言之,它的情況與獸瘟有著本質的區別,那根本不是獸瘟!”


    房內陷入了沉默。


    半晌,葉少卿道:“會長是懷疑,黑狼是遭遇了某種不為人所知的歹毒神術?甚至有可能是針對您或您的女兒的一次謀殺?”


    “非常有可能!”麥危咬牙切齒地重重點頭,良久,又道,“若是如此,雖然排除爆發大規模獸瘟的可能,但是以傳染性來看,情況同樣惡劣,不,如果是有人在背後操控,可能更加糟糕。我要馬上啟程返回帝都,向中央教廷和皇帝陛下匯報這件事。”


    葉少卿沒有發表意見,作為一名人微言輕的小祭司,這種大事自有上麵的人去煩惱。


    麥危看著他,忽然話鋒一轉,斟酌著語氣問道:“請恕我冒昧的問一句,閣下的父親不知擔任何職?”


    葉少卿沉默一會,道:“其實,我不記得我父親是誰了。”


    “不記得?”麥危愕然,他昨晚已經有了諸多猜測,但是萬萬沒想到對方會給出這種答案。


    “是的,在我有記憶開始,就呆在一個偏僻的小城裏,也沒有親人。”葉少卿目光悠遠,茫然中帶著些許憂鬱,活像一個打小被賣到山溝溝裏跟家人失散多年的拐賣兒童,麥危和管家慈愛地看著他,眼神裏充滿了同情和憐愛。


    “竟然是這樣,可憐的孩子。”


    麥危關切地看著他,問道:“你既然住在偏僻的小城裏,體內怎麽會有聖光存在呢?恕我直言,這幾十年來被神聖權杖賜福覺醒的孩子,全部都是帝都裏名望貴族的後輩,從沒聽說還有流落在外的呀。”


    權杖賜福?葉少卿撇了撇嘴,那根權杖就在他腦袋裏呢,口中卻裝傻到底:“我也不知道,自然就有了。”


    “難道……”麥危熱切地注視著他,雙眼裏閃爍著時而激動時而疑惑的光芒,想了半天也沒有定論。


    葉少卿眼神微微閃動,突然問了一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會長,你最近有沒有聽說教廷抓了什麽通緝犯的傳聞?他們被抓起來之後通常會怎麽樣?”


    “通緝犯?”麥危疑惑地皺了皺眉,“如果被裁決庭的人抓到,審判之後會依據裁決行刑。你問這個幹嘛?”


    “那,異獸呢?”


    麥危道:“如果是被判定破壞性極大的危險異獸,大概當場就處死了吧。”


    葉少卿一驚之下差點打翻了水杯,一股涼意從後腦陡然竄上來。


    麥危訝異地望著他:“怎麽了?”


    “……沒事。”葉少卿垂下眼瞼,指尖無端發冷。


    麥危笑了笑道:“如果閣下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請盡管說,好歹我也掛著個會長的名頭,還是能略盡綿薄之力的。”


    “多謝。”小嘰蹲在桌子底下抱住主人的腿,葉少卿拍拍它的腦袋,將心底的擔憂收斂得嚴嚴實實。


    “對了,差點忘記還有一件事。”麥危舒展眉頭,朝管家投去一個眼神,後者會意,立刻將事先準備好的一隻籠子提進來,上麵蒙著一層黑布,完全遮擋了光線。


    “這是?”葉少卿奇怪地打量一陣,以他的感知力竟也被黑布隔絕在外,猜不出裏麵究竟是什麽。


    “您的恩情,我和可可難報萬一,可惜這次我是陪女兒出來狩獵散心的,手邊沒有什麽值得拿得出手的東西,這是前幾天我在狩獵場親手捕捉的一隻異獸,贈與閣下,聊表心意。等回到帝都,還請過門一敘。”


    在麥危的示意下,管家將黑布緩緩掀起,露出一個精致的半圓形鳥籠,裏麵安靜地蹲著一隻毛色火紅的小雀,羽毛層次不齊,其貌不揚,一雙黑豆似的小眼珠,警惕地盯著籠子外的陌生人。


    麥危道:“這隻鳥外形上像普通的紅雀,但奇怪的是,在我的精神力感知下,發現血統並不是紅雀,它的晶核體積雖小,散發的精神力卻異常強大,我想它的父母很可能是兩種不同屬別的鳥類結合,誕生了這隻變異的小家夥,一般情況下,不同屬別的異獸結合是很難產下後代的。”


    “變異?”葉少卿在籠子前蹲下,目光與小鳥相對,伸出一根手指從鳥籠的縫隙中探進去,它大著膽子靠過來,看看葉少卿又瞅瞅手指,張口就是一啄!


    “……嘶。”葉少卿眼皮子跳了一下,頓時覺得小嘰比這貨可愛多了。


    麥危忍俊不禁,哈哈笑了幾聲道:“我原本打算帶它回去好生鑒定一番,確定品階和種類,不過它似乎對我的精神力相當排斥,死活不讓我靠近,我做鑒獸師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遇見這麽頑固小家夥。現在看來,它說不定會比較喜歡你。”


    “……喜歡還咬我?”葉少卿無奈地搖了搖頭。


    趴在他頭頂上的小嘰,雙眼瞪得滾圓,像是遇到天敵一樣直挺挺地揚起尾巴,非常不友好地朝籠中小鳥發出一聲挑釁地低吼,四肢死死扒住葉少卿的腦袋,像隻護食的幼貓兒似的。


    小鳥別開腦袋,以示不屑。


    “它還沒有名字,你起一個吧。”


    葉少卿廢了老大勁,把小嘰從自己腦門上扒拉下來,犁了犁亂糟糟的頭發,不假思索地道:“既然是隻鳥,就叫麻雀吧。”


    麻雀:“……”


    小嘰捂著肚子一陣悶笑,撲到籠子邊,探出爪子撩它,小小的一隻,比小嘰看上去還□□得多,除了啄一啄似乎也沒什麽殺傷力的樣子。


    大魔王滾球了,終於有了個新來的可以給它欺負欺負,嚐嚐當老大的滋味!


    這麽一想,主人再多一隻靈獸好像也不是那麽難以忍受的事了。


    然後,小嘰就發現自己伸進去的毛爪禿了一塊。


    小嘰:“……嗷?!!!”


    吐出最後一根毛,麻雀若無其事地抖了抖翅膀,鋒利的鳥喙在燈光下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葉少卿總算知道為何麥危說這家夥比較喜歡自己了,這鳥嘴往哪兒捅不是一個大洞?!


    自己的手指連油皮都沒擦破,妥妥的真愛啊!


    葉少卿哭笑不得地抱起委屈啜泣的小嘰,再次向麻雀伸出手,無形的精神力鼓蕩,試探著向它的意識海湧去,手指在空中輕輕劃動出鐫刻術的符文,他如今無論是精神力還是掌控力都今非昔比,施展鐫刻術的時間大大縮短。


    麻雀微微掙紮一下,在感覺到對方溫和的精神力深處隱含的聖□□息後,漸漸安靜下來,順利地讓他刻下起精神印記。


    鐫刻術的光華隨著印記徹底落下而逐漸消散,麻雀額前一撮羽毛開始逐漸拔長,最後形成一道扇形冠羽,鮮紅欲滴。


    哢嚓兩聲,小麻雀麵不改色地將鳥籠兩根柵欄咬斷,若無其事地飛出來,落到葉少卿肩上,朝小嘰示威似的叫了幾聲。


    小嘰耷拉著耳朵,頓時更憂鬱了。


    麥危留意到他施展的鐫刻術,對他的身份又有了新的疑惑。不過他沒有多問,而是叫管家遞上來一張朱紅的請柬。


    “不久後是小女的訂婚宴,請閣下屆時務必賞光。”


    葉少卿想著萬一夜錚那廝真的被捉住了,說不定還要找麥會長幫忙,便一口答應下來。


    他翻開請柬,見新郎姓名那行龍飛鳳舞地寫著兩個大字——葉柯。


    驟見這個名字,如同被一顆子彈穿心而過,葉少卿陡然一陣心悸。


    他確認自己不認識此人,可是撲麵而來的熟悉感又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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