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爐裏的爐火好似被寒意所侵,左右搖擺。


    葉少卿愣了一下。


    夜錚直勾勾地盯著他,一時間,房間裏隻剩下爐火燃燒的劈啪聲,還有小嘰裝睡的呼嚕。


    沉默沒有持續太久,葉少卿笑起來,像往日那樣輕柔地捋著白狐的尾巴,尤其鍾愛那條新長出的粉尖尖,撫摸地愛不釋手。


    “當然是喜聞樂見,求之不得,不用到處幫你這個大胃王找珍稀異獸的晶核,我就可以四處旅行,探索有趣的地方。”


    夜錚輕哼一聲,狐耳抖動一下,尾巴從對方手心抽出來,挑著眼尾,語調拖得又緩又長:“小壞蛋,為師對你很失望啊……”


    它蹲在葉少卿大腿上,前爪慢條斯理地挪動,粉嫩的肉墊劃到某個要命的部位,用力一按——


    “……”葉少卿的表情瞬間扭曲了一下,他試圖撥開某隻小畜生使壞的毛爪,奈何師父大人蹲在他身上紋絲不動,甚至把伸長了脖子,把腦袋湊到葉少卿眼皮子底下。


    鼻子幾乎要戳到葉少卿的臉上,呼出的熱氣微風似的輕飄飄拂過他的臉頰,暗金色的瞳孔呈現出清澈的倒影。


    葉少卿想起自己上輩子養過的一隻貓,平時隻顧著懶洋洋的攤著肚皮曬太陽,很少跟他這個主人黏糊,隻有在離去前的一晚,反常地蹲在自己膝頭,湊上來舔舔他的脖子。


    然而夜錚當然不會像那隻老貓那樣伸出舌頭舔他,這樣盯了一會,又緩緩把腦袋縮了回去,慢條斯理地道:“原本還有好多厲害的神術打算傳授給你,可是為師一傷心,就容易忘記……”


    葉少卿虛著眼,心道,那你忘記的有點多。


    夜錚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這小子肯定又在心裏腹誹,肉墊惡劣地前後搓弄幾下,見對方瞬間變了臉色,這才滿意了。


    如果隻有軟軟的肉墊,這種勉強稱得上服務的小動作,葉少卿說不定也就無視了,但是時不時亮出爪子刮一刮撓一撓,就算隔著褲子那也受不了啊!


    “咱有話好好說不行嘛!”葉少卿又痛又爽,艱難地企圖挪上一挪,顯然並沒有什麽卵用。


    “可以啊。你剛才說什麽?為師沒聽清,你再說一次。”夜錚眯起的雙眸流瀉出一絲危險的光,語調明明輕慢而溫和,卻隱含著不可置疑的霸道。


    葉少卿覺得自己優點不多,最大的那個就是善於改正錯誤。


    他立刻誠懇地道:“我說師父大人的話語就是弟子前進的方向,師父要是不見了,弟子當然要去找回來啦。”


    “嗬。”夜錚低沉沉地笑了笑,慢悠悠地縮回爪子,意味深長地道,“就算你跑了,捉也要捉回來。”


    葉少卿奇怪地揚了揚眉頭,道:“你又在打什麽啞謎啊?說話怪怪的,敢不敢把意思講清楚?”


    稍稍一頓,他微笑著眯眯眼,伸出一根手指撓了撓狐狸下巴:“既然這麽舍不得我,不要離開不就好了。”


    夜錚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反而從他膝頭跳了下去,道:“你不是一直抱怨我不多教你神術嗎?還不過來。”


    葉少卿立刻把那點疑惑拋到腦後,注意力全部被新神術吸引了過去。


    “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居然會良心發現?看來果然吹吹冷風還是有用的嘛。”葉少卿心情愉悅地跟著白狐盤腿坐到床上,剛才那點惡劣的動作也大度的不跟它計較了。


    “之前因為你接觸神術日子太短,我才不願過多教你那些駁雜和低等的神術,以免基礎不牢,學的雜而不精,不過我現在改變主意了,多學兩手也好,萬一以後遇上棘手的情況,那隻小蠢嘰還在幼體期,保不準就成別人的盤中餐了,指望它保護你,還不如自己掙紮掙紮。”


    夜錚斜眼瞟一眼小嘰,躺槍的小家夥抖了兩抖,默默咬牙忍了。


    葉少卿笑著說:“那不是還有你嘛。”


    “小笨蛋。”夜錚笑罵一聲,遇上周問後它不得不開始考慮某些事情,某些一直以來因為日子過得太輕鬆愜意而被刻意回避的事。


    遇上葉少卿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它幾乎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拋卻了自己的使命和責任,仿佛真的成了一隻普通的小狐狸,每天跟弟子胡鬧、鬥嘴,看著他一點一滴的進步,夜裏甚至膩歪在一起,體驗著前所未有的親密和溫暖。


    葉少卿的信任和依賴令它十分享受和欣慰,不論理由說的多麽冠冕堂皇,私心裏卻也隱隱希望對方永遠依賴自己才好。然而事到臨頭,又巴不得把能厲害的神術一股腦全喂給他。


    夜錚在心裏默默地歎了口氣,想到即將來臨的分別,就連尾巴也無精打采地耷拉下去。


    “還教不教啦?”對此事一無所知的葉少卿仍舊興致勃勃。


    夜錚瞅他一眼,三兩下竄到他背後,兩隻前爪左右按住徒弟的太陽穴,低聲道:“閉眼,冥想。”


    葉少卿將大腦放空,合眼照做。


    “今天為師要教你兩道神術,一種屬於控製,一種屬於攻擊。”


    葉少卿一愣:“攻擊?聖術師不是無法學習暗神術嗎?”


    夜錚湊在他耳邊,慢吞吞地道:“用普通的精神力當然不行,聖與暗是兩種相反的屬性,一旦修習上其中一種,就無法再往相反的方向轉化,但是無屬性且包容性強大的聖光不包括在內。”


    “……你怎麽不早說!”葉少卿一陣無語,“早點教我的話,之前遇上李茂那些人的時候我也不至於那樣被動。”


    “傻瓜,別說那時你修行時日尚淺,教了也施展不了,別人一旦發現你明明是個聖術師卻能用暗神術,豈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你的精神力有古怪身份可疑嗎?”


    “……好吧,算你有理。”


    夜錚繼續道:“聖光也不是萬能的,在聖與暗兩種屬性之間轉化需要一定的時間,這個時間會隨著你掌控力的提高而逐漸縮短,也就是說,倘若你剛剛施展過暗神術,那麽在接下來的一定時間內,是無法使用治愈術的。明白嗎?”


    “意思是說切換天賦需要冷卻時間嘛,非常明白。”葉少卿歸納總結道。


    “你說什麽?”


    葉少卿擺了擺手,道:“不用在意細節,你繼續說。”


    “總而言之,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隨意施展暗神術。”


    得到對方的應許,夜錚沉浸入意識海,開啟精神連接,操縱自己的精神力,用最直觀的方式,將教授的神術從原理、方式到效果,優勢和可能存在的漏洞,都纖毫畢現地呈現到葉少卿眼前。


    演示的全過程,如同葉少卿借夜錚的手,親自施展神術一樣,毫無滯澀和瓶頸,牢牢刻印在了他的意識深處,哪怕再愚蠢的人,都不可能學不會。


    這樣灌輸的方式最有效率,效果也最好,但是對教授者本身要求極高,精神力的消耗更是天文數字,哪怕是實力非凡的導師,平日裏授徒也是循序漸進,極少用這種近乎奢侈的方式。


    ……


    意識海中的修行完全切斷了對時間流逝的感知,太陽從東麵爬到了西麵,教士送來的餐點已經被小嘰偷偷私吞了大半,吃飽喝足,又翻著肚皮在壁爐邊百無聊賴的滾來滾去。


    直到日暮黃昏,暗淡的天幕上印出一彎新月的薄影,葉少卿才堪堪從冥想中醒來,夜錚不知何時已從背後繞到他懷裏,尾巴軟軟地垂下來,閉著眼窩在他腿上休憩。


    “夜錚?”葉少卿輕柔地撫過它後頸的軟毛,從腦袋一路摸到尾巴,在六條毛毛中準確地撈出那條顯眼的粉尖尖,從尾巴根一捋到頭,緩慢而溫柔,掌心細細感受著狐狸略高的體溫,還有難得的順從與安靜。


    懷裏的狐狸輕輕顫了顫,略略睜開兩條眼縫,低啞的嗓音帶著一絲明顯的疲憊:“小壞蛋,好摸嗎?”


    葉少卿撥弄著它懨懨耷拉的狐耳:“你怎麽了?是不是用這種方式教我,消耗很大?”


    “哼,知道還問,可不是每個老師都有能力這樣指導弟子學習神術的。”夜錚懶洋洋地爬起來靠著愛徒的胸口。


    葉少卿見它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還不忘誇自己一把,不由好笑。胸口暖暖的,也不知是因狐狸的體溫,還是紅彤的爐火。


    夜錚仰起頭,金紅色的火光在它瞳孔中跳躍,良久,忽然湊上去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脖子。


    濕熱綿軟的觸感一閃而逝,葉少卿猝不及防,驚訝地低頭看他,幾乎懷疑死狐狸又變回幼崽期了。


    夜錚意味深長地輕笑道:“狐狸形態時,尾巴是很敏感的,你可知道,你每次那樣摸它們的時候,我的感受就像剛才你這樣……”


    驚訝的表情有向僵硬發展的趨勢,沉默裏,葉少卿不得不想起了某個自己刻意忽略的事實——被他抱在懷裏撫摸的其實是個大男人。


    哦,還每天都在裸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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